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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巫洛陽心頭一跳,猛地想起了上次分彆的時候,裴煙說過的那句話。

……她竟然不是說笑,而是認真的邀請?

片刻後,像是被外麵的冷空氣凍著了,那隻手又慢吞吞收了回去。

房間裡寂然無聲,連另一個人的呼吸都聽不見。巫洛陽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走進去,在桌前坐了下來。

伸手摸了一把茶盞,果然是冷的,不過巫洛陽還是給自己倒了一杯。

不知又過了多久,帳子裡傳出一道溫軟的聲音,帶著初醒的模糊鼻音,撩人心弦,“小嬋,什麼時辰了?”

巫洛陽驚醒過來,看了一眼銅漏,自己都有些吃驚,“巳時了。”

她竟然不知不覺,就在這裡坐了一個多時辰?而且腦海裡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時間是怎麼過去的。

“唔……”那聲音又說,“替我把帳子掛起來。”

巫洛陽頓了一下,才站起身走過去,在近處道,“小嬋不在,我來幫你吧。”

等了片刻,沒有得到回應,她才伸手將一邊的帷帳掛到了一旁的金鉤上,露出帳內的情形。裴煙已經睜開了眼睛,正側著身,枕在手臂上,笑盈盈地看著她,一張未施粉黛的臉十分好看。

對上她的視線,巫洛陽手上的動作不由一頓,慢了一拍才將另一邊的帷帳也掛好。

“你什麼時候來的?”裴煙沒有起身的意思,慢吞吞地問。

巫洛陽道,“來了一會兒。”

裴煙就又問,“那今天你有耐心了嗎?”

“嗯。”巫洛陽也笑了起來,說出了實話,“等了一個多時辰。”

裴煙睜大了眼睛,打量了她一會兒,抬手打了個秀氣的嗬欠,才說,“你去叫一下小嬋吧,跟她說我醒了。”

巫洛陽轉身去開門,誰知一開門,才發現外麵已經等了一長串的人了,抬著火盆的,端著熱水的,捧著各色洗漱用具的,看起來頗為壯觀。這些人都是訓練有素的,門一開,她們就魚貫而入,腳步輕得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不多時,炭火就燒得房間暖起來了,架在炭盆上的水壺被燒開,小嬋動作利落地換了新茶,沏好之後,有些猶豫地站在原地。

“你們出去吧。”裴煙擺手。

小嬋便帶著人走了。

到這時,裴煙才從床上坐起來,掀開被子下床,一邊問巫洛陽,“我平日裡盥洗梳妝,都是丫頭們伺候的,你做得來麼?”

雖然淪落風塵,但裴煙確實沒過過一天的苦日子,始終是眾星拱月/被無數人奉養的存在。

“勉力一試吧。”巫洛陽查看了一下盥洗的用具,見都是認識的,便點頭道。

“那今兒就讓你來伺候吧。”裴煙微微抬起臉,對她說,“可以開始了。”

這和巫洛陽想的晨妝不一樣。沒有挑逗,沒有曖昧,隻有一個等著伺候的主子。好在對於巫洛陽而言,即便這樣,也是一種新奇有趣的體驗,所以不覺得怎樣。

好在很快就到了她期待的環節。

漱口淨麵之後,裴煙就在桌前坐了下來,打開妝匣,開始描眉施粉,束發簪花,不多時,就從從海棠初醒的慵懶,變成了豔壓群芳的牡丹。

美人梳妝也是好看的,巫洛陽就站在旁邊,裴煙開口提要求的時候照辦,其他時間,就隻靜靜地看著她,像是在欣賞一場藝術。

梳妝畢,裴煙又去挑了今日要穿的衣裳鞋襪。

她先梳好了頭發,頭上的飾品頗為,就不方便低頭去穿襪子了。所以裴煙眼珠一轉,就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朝巫洛陽招手,“你,過來給我穿鞋襪。”

巫洛陽走過來,在她麵前蹲下,伸手接過鞋襪。裴煙這才抬起一隻腳,踩在了她的膝上。

即便是在室內睡覺,她的腳上也穿著一雙軟底的繡花鞋,十分精致。

很奇怪,明明已經是很熟悉的情人,更親密的關係也已經有過,但是當巫洛陽抓住她的腳踝,將繡花鞋一點點褪下時,仍感到了一種奇妙的悸動。她很確信自己並不是足控,但也不得不承認,這種東方式的含蓄與隱秘,讓這個動作充滿了某種不可示人的情調。

好像她真的在這一瞬間,窺見了一個深藏的秘密,一件無價的珍寶。

裴煙渾身的肌膚都是嬌嫩的,從不示人的足部尤其如此。白皙細膩,握住時,觸?感像是碰到了一塊溫潤滑膩的羊脂白玉。

巫洛陽突然感覺到了一種急切的乾渴。

而在她上方,裴煙斜倚著桌子,渾身放鬆下來,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打量她臉上的每一寸表情變化。

她好像……有點理解邀請客人參加晨妝的樂趣了。

第067章 亂世花魁(4) ◇

◎我是被邀請的,她想,我得到了許可。◎

繡著鮮花、綴著珍珠的軟底鞋被褪下,換成了潔白柔軟的羅襪,再套上厚底的鞋子。巫洛陽像是完成什麼嚴肅的儀式,將這一套動作做完,握著裴煙的腳踝將之挪到地上時,她才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氣。

“多謝。”裴煙笑著起身。鬢邊的發釵隨著她的動作而輕顫,有一種說不出的靈動。

巫洛陽目送她走到衣櫃前,直到裴煙挑完了衣裳,抬手扯開腰帶,準備更衣,她才猛地反應過來。

是的,在晨妝之中,這個環節同樣也是存在的。

但巫洛陽沒想到,裴煙真的能夠毫無避忌地當著自己的麵換衣服。

剛剛吐出去的那一口氣又被她吸了回來,巫洛陽覺得自己此刻應該移開視線,但不知為什麼,她又沒有動。

我是被邀請的,她想,我得到了許可。

好像隻是短短一刹,又仿佛已經過了很久。直到裴煙重新係上另一條腰帶,回過身來,巫洛陽才像是從迷夢之中猛地驚醒。在這個瞬間,她簡直像是又回到了上個世界,被困在林熾的幻境裡,無處可逃。

“好看嗎?”裴煙展開雙臂,慢慢在她麵前轉了個圈,問道。

巫洛陽不知道她問的是什麼,但她的答案明顯隻有一個,“很美。”

裴煙滿意地笑了起來,走到她身邊,拉住她的手腕,“你來得這麼早,應該也還沒有用過早飯吧,一起去嘗嘗我們船上的菜色?”

巫洛陽老實地被她拉走。

早餐已經擺上來了,盛在小碗裡,品種十分豐富,每一種的量卻不多,看起來十分精致可口。

粥正好涼到了適宜入口的溫度,裡麵不知放了什麼,有一種十分特彆的香氣,十分好聞,入口更是齒頰留香,搭配上清爽的小菜,十分開胃,暖暖一勺下去,渾身的毛孔似乎都舒張開了。

巫洛陽又嘗了一口,始終沒有辨彆出那種香氣源自哪裡,便問,“這粥裡放了什麼,很香。”

裴煙又笑了起來。

婢女小嬋這回沒有走開,就在一旁侍立,聞言便十分自豪地解釋道,“這可不是普通的米,是貢米。普天之下,除了四國皇宮,也隻有我們這船上能吃到了。”

裴煙突然將手裡的筷子擱在碗上,發出了“叮”的一聲脆響。以她的餐桌禮儀而言,這是個不該發生的意外。

她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小嬋,你話太多了。”

小嬋隻是見裴煙對巫洛陽親近,才會多這一句話。她並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有些茫然委屈,但又不敢反駁,隻能低下頭去。

“好了,彆生氣了,她又不知道。”巫洛陽安撫地拍了拍裴煙的手背,又對小嬋說,“你先下去吧,待會兒再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裴煙沒有反對,小嬋便轉身退下。

片刻後,裴煙才輕輕歎了一口氣,“有時候,我自己也覺得這樣挺可笑的。”

這種隻有宮廷裡才能享用的米,從前自然也是大穆的貢品之一,是裴煙從小吃到大的口味。但現在,她這位前朝公主,能吃上這一口飯,卻是因為四國君主可笑的垂憐。

縱然她的生活看起來跟從前沒什麼變化,依舊是錦衣玉食、珍珠翠羽、極儘奢華,可是她們都知道,早就不一樣了。

“所以,第一次見麵時我問的那個問題,你現在已經有答案了嗎?”巫洛陽看著她問。

裴煙與她對視了片刻,又慢慢笑開了,“你知道嗎?四國君主都曾對我許諾,願與與我同享江山,允許我站在他們身邊最近的位置,分享他們的榮耀,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笑聲一開始是張揚的,尾音卻轉入了淒涼,裴煙抬起手,遮住了上半張臉,似乎也遮住了自己這一刻不願示人的狼狽。

男人們對她許下那樣可笑的承諾,便覺得是對她的恩賜,以為她會感恩戴德地點頭答應。

隻有眼前這個人,剖開她的心,將那些無處可藏的念頭袒露出來,問她:“你想當女皇嗎?”

“是的。”時隔數月,在同一個房間裡,裴煙終於隔空給出了那個答案,也承認了自己的野心,“我想當女皇,不,我要當女皇。”她的江山,憑什麼要與旁人共享?

裴煙放下手,目光中閃爍著動人的光彩,問坐在她對麵的人,“你會幫我嗎?”

“當然。”巫洛陽握住她剛剛放下來的那隻手,指腹便帶著一點溼潤貼在了巫洛陽的掌心裡。她低下頭,懷著無限柔情,慢慢地%e5%90%bb上裴煙的指尖,而後抬頭與她對視,“我正是為此而來的。”

裴煙覺得自己此刻應該對她笑一下,但不知怎麼,她有點笑不出來,於是隻好彆開視線,“你交給我的精鹽,都已經賣掉了,而且還打通了一條穩定安全的渠道。”

巫洛陽對此並不意外,微笑道,“這段時間又累積了不少貨物,正好你一起帶走。”

裴煙點頭,又說,“你不問我換了什麼?”

“我相信你的才智,一定會做出最好的選擇。”巫洛陽說。

裴煙終於笑了一下,輕斥道,“油嘴滑舌。”頓了頓,才說,“我換了鐵器。”

儘管巫洛陽猜到裴煙肯定換了好東西,但也還是忍不住有些驚喜,“當真?”這確實是他們當下最缺的東西了,也是就算手裡有錢也沒地方可以買的東西。

“何止?”裴煙得意地哼了一聲,“我還給你帶回來了一船人,大部分是工匠,還有幾個讀書識字,做過掌櫃,懂得經營的。你現在手底下最缺的,就是這些吧?”

巫洛陽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在這一刻,她由衷地感覺到了被裴煙包-養的快樂。她想到那個已經因為蝴蝶的翅膀而死在江中的起義軍首領,心想難怪對方能夠所向披靡,在短短十年內就蕩平天下,裴煙至少在其中出了五成的力。

“我該怎麼謝你?”她握緊了裴煙的手,又%e5%90%bb了一下。

裴煙笑得很好看,“怎麼倒是你謝我,這不是為了我自己的大業嗎?”

巫洛陽也笑了起來。

裴煙便道,“東西太打眼了,我沒有帶來,過幾天會有船隻送到你這裡。”

“正該如此。”巫洛陽立刻道,“這些東西,明麵上不能跟你扯上關係。這事我也考慮過,咱們也得自己建立一條運輸通道,以免為人所製。在發展到一定規模之前,咱們最好還是不要引起四國的注意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