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柏:“……我知道。”
“過些日子,墨墨願意見我們了,我和她媽媽,就打算帶她去看看……”
“不,不隻是林墨,”盛路無比認真道,
“還有你和林墨的媽媽,你們夫妻兩人。”
“……”
“有些時候……可能很多事情的根本原因,也不是全都出在孩子身上啊!”
*
林墨一直在段琛的家裡住著。
段琛被他爹給暴打了一頓,數落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啊膽子怎麼那麼肥啊居然敢不顧性命去救人,難道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
“要是你倆當時都摔下去,現在擱不住已經到了天堂飄魂兒!!!”
“哦哦哦!”段琛已經聽了這些話不下八百遍,耳朵都快起繭子,餘教授的脾氣好果然隻是對外人以及他老婆,
兒子果然就是從垃圾桶撿來的!
段琛用手指抵著耳朵,去廚房將餘夫人新燉的紅棗桂圓銀耳湯盛了一碗。
用托盤端著,加了些蜜,
往二樓走。
餘夫人很喜歡林墨,在知道了小丫頭的事情後,也沒怪罪她牽連了自己的兒子差點兒墜樓,
不僅準許小姑娘住在自己家裡,還拿出自己多年珍藏的照顧虛弱女性身體的秘方,
親自下廚,每天給林墨變著花樣做好吃的。
段琛則是那個負責“送飯”的小苦力。
二樓最大的臥室在走廊儘頭,之前是段琛的房間,林墨來了後,就讓她住在那裡,
段琛卷鋪蓋走人,灰溜溜去客房睡。
咚咚咚——
少年照例進門前先三敲門,一想到進自己的房間還要敲門請示,
段琛真恨不得直接踹了門將屋內躺著的女孩按在身下惡劣折騰!
裡麵一如往常,沒人說話。
林墨自打來到他們家,就一句話都不曾開口說過。
段琛等待三秒,推門進入——
房間沒有拉窗簾,
隻插了一盞夜光燈。
段琛:“……”
他那從德國進口的一萬八一隻的限量版夜光燈啊……
壽命辣麼短,
自己平日裡都舍不得開……
就這麼、就這麼……?
少年的心鑽疼,但還是走上前去,輕輕將托盤放在床頭櫃上,
靠近黑色的床邊,
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等林墨睡醒。
“咳咳……”
鼓成麵包的被褥下,
傳來幾聲微弱的咳嗽。
“段琛……”
林墨說道,
“我肚子好疼……”
眯著眼的少年,突然就直起身,靠了過去,
“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林墨從被子裡,冒出腦袋,
說出了沉默了這麼些天以來,第一句話,
“你的被子,被我弄臟了。”
段琛:“?”
弄臟了?
林墨:“……姨媽。”
段琛:“……”
林墨:“好多……而且,好像浸透到下麵的褥子裡了……”
段琛:“……”
“起床、下來!”
林墨:“對不起鴨……”
“對不起個頭!”段琛吐了口氣,掀開被子看到那通紅一片,以及小姑娘身後的深色,
麵無表情,
“我說了你不需要跟我說任何‘對不起’!”
林墨:“……”
段琛:“你下來刷牙洗臉,然後把粥喝了。紅糖薑茶包在床頭櫃裡就有,實在疼的厲害就自己去泡一包。”
“臟了的衣服換下來,”
林墨:“?”
段琛:“我去給你洗。”
林墨:“……鴨?”
段琛:“……”
“鴨你大爺!難道你是想穿著條血淋淋的褲子在我家悠逛一天麼!”
第38章
林墨:“…………………”
屋內一片寂靜。
段琛突然就被自己說出口的話, 弄得臉色發紅。
女孩子的那種事……
他怎麼一個大男人,說的如此自然?
林墨跪著從床上起身,一根腿小心翼翼往暗色的地板試探了一下, 確定踩到地毯上, 才再把另一隻腿放了下去,
往衛生間走。
“回來!”
段琛又喊住她。
林墨:“……?”
鴨說不了了……
段琛:“你在這兒等一下!”
林墨:“……”
你不是讓我去換衣服嗎?
好暴躁。
段琛臉色逐漸扭曲,
彆過頭去,
背對著隻穿了男士寬大黑色T恤的林墨,
“……你有新的衣服換嗎?”
林墨:“……”
對哦。
段琛讓她等著。
林墨站在段琛的房間裡,光著白生生的腳踝, 屋內沒拉開窗簾,兩隻小腳彆在一起,低著頭等段琛回來。
不一會兒段琛便提著個粉色內衣盒子, 推開門。
見林墨站在床邊,銀耳粥沒動紅糖水也沒翻出來, 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學生,低著頭等著老師批評。
又……有些像是一隻乖巧軟綿綿的貓, 等待著主人的回來。
段琛:“……”
“站那兒做什麼?”
林墨抬起頭, 兩隻胳膊在T恤側線上扭了兩下,
“……也不方便坐下來鴨。”
段琛:“……”
他將盒子扔到床上, 脫下雙排扣風衣,
“先去換, 我給你泡紅糖水。”
林墨點點頭,聽話地抱起盒子,就要往配套洗手間走。
這些日子, 她一直住在這間房屋,裡麵洗刷用品段琛給她備的很充足。
林墨一隻腳踏入浴室門口。
領子卻突然被人再次扯住。
林墨:“?”
“還有什麼事?”
段琛皺了一下眉, 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額頭,
罵了一句,
“艸!”
林墨:“???”
段琛一把奪過林墨手裡的盒子,扔到一邊,
“沒洗,”
“不能穿,不衛生!”
最終段琛又去給林墨買了一包安全褲,林墨裹著被子捧著馬克杯喝紅糖水,
看著洗手間裡,男生正在低著頭,認真洗著自己的衣服。
來這裡已經快一個星期了,
段琛對她照顧的無微不至。
這七天,林墨拒絕接受外界一切消息,
學校裡的、市裡電視台新聞社的,
統統趕走,
包括,林柏和劉彩。
餘教授夫妻兩人也沒說什麼,反而很歡迎她。段琛更是對她好的沒話說,要什麼就有什麼,也不跟她主動提起外麵的事情。
但某人的脾氣……
似乎有些變壞!
林墨喝完紅糖薑茶,段琛也給她洗好了衣服,拿著去烘乾箱,不一會兒便就回來,一推門看到放在床頭上的紅棗銀耳粥林墨一口都沒動。
“喝了。”少年麵無表情將碗一推。
林墨:“……”
“……不想喝。”
段琛:“……”
坐在林墨的床邊,兩人靠的很近,
親手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林墨嘴邊,
“聽話。”
林墨:“……”
“那可以隻要紅棗和桂圓嗎?”
“不想喝銀耳……”
段琛一巴掌招呼在林墨的後腦勺,
“不行!”
林墨哭唧唧,
看吧,以前段琛都不會這麼凶她!
“那好吧……”女孩隻能湊到勺子邊,
小口喝下銀耳粥。
銀耳燉的軟爛,
的確是沒有以前吃的那種嘎吱嘎吱脆的惡心感。
“段琛……”林墨喝著銀耳粥,突然抬起頭來,用含了水的大眼睛,注視著段琛。
段琛皺著眉,以為她又不想喝了。
“彆給我找借口,老老實實喝完……”
“不是的鴨,”林墨有些小委屈,鼻尖紅紅的,看向眼前的男生,小聲地道,
“你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
“凶。”
段琛將最後一口紅棗給林墨塞到嘴裡,手中的碗“啪”地下子扔到床頭櫃,
抱著胳膊,
眯起眼睛盯著林墨。
看了好半天。
林墨眨了一下眼,長長的睫毛跟著撲簌撲簌。
段琛冷笑了一聲,惡毒道,
“你都跳樓了,我特麼還要跟你溫柔對待?!”
“可是你以前明明脾氣那麼好……”
對我那麼好。
段琛站了起來,麵對著盤腿裹著被子貓在床上的小姑娘,伸手用力掐了把她的臉,
“就是因為太好了,才導致你當著我的麵跳樓!”
“……”
“林墨……你特麼真的是、膽子肥了啊!”
“跳樓這種事,你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
*
餘教授坐在一樓的客廳沙發裡,鼻梁上架著一副度數很高的眼鏡,
翻閱手中的文獻資料。
林墨踩著拖鞋下樓。
餘教授對她打了聲招呼,微微一笑,
“小林,”
“過來——坐。”
伸手指了一下旁邊的沙發。
林墨走過去,雙腿並攏坐了下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餘教授放下手中的文獻,將無框眼鏡摘下,折疊隨手插入口袋裡,
很溫和地十指交疊,
開口道,
“昨晚睡得怎麼樣?”
林墨:“……挺好的。”
的確是挺好,
這一個周以來,林墨都睡得很安穩。
沒有焦慮沒有頭痛,也沒有徹夜難眠盯著窗外看著漆黑一片的天變回清晨的光。
似乎一切都不太一樣了,
可能是從陽台上跳下去那一瞬間,
人雖然沒有死去,
但某些東西,
卻隨著風,
重力墜落,
徹底飄散。
林墨看到餘教授點了點頭,沉思了片刻,手指張開,對著她一平揮,
仿佛在斟酌著接下來要說的話。
“小林啊,”
“早上的時候,餘叔叔接到了一個電話。”
“……”
“是——你父親打來的。”
林墨的牙齒用力咬了一下嘴唇,
她不想聽。
跳樓等於跟父母撕破了臉,
她都做到這般決絕了,
就不能、就此放過?
像這樣,一個周一個月一年……
乃至一生,
都不要再來找她,
不行嗎?
餘教授察覺到了林墨身子的輕微顫唞,咬住的嘴唇被壓出白色邊痕,一圈圈往外擴散。
他放慢語氣,
問林墨,
“他們說,想見你。”
“……”
“帶你去看精神科。”
“……”林墨的心臟一疼,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
事情都發生到這種程度了,
原來爸爸媽媽,還是在覺得,
是她自己,出了問題。
“餘叔叔,”林墨抬起頭,聲音很小,但是語氣卻異常堅決,
“我不想見他們。”
餘叔叔……會趕她走嗎?
林墨心裡沒底,因為餘教授畢竟也是為人父母,父母與父母之間,可能總會有一絲相互理解。
手指不知不覺攥住了沙發布,林墨咬著嘴唇,那句回答脫出口後,就用堅定的眼光、絕對不改不聽從其他命令的態度,倔強望向餘教授。
如果……餘家也不留她的話,
她,該要再去哪裡呢?
也是,世界那麼大,
總有能去的地方。
林墨剛想張嘴,說如果餘叔叔覺得這些天打擾了或者實在是對付不了她父母的話,
她可以走。
林墨不是個願意欠太多人情的人。
餘教授卻目光平靜,仿佛隻是聽到了最普通的答案,
直起腰站起身,拿著桌子上的文獻,
上前來拍拍林墨的肩膀,
“好,”
“我跟你父母回絕。”
……
林墨真的沒有想到餘教授會幫助她阻擋林柏和劉彩,雖然她不知道餘長安是如何去跟她父母做不見麵的工作的,
但頂尖高校出來的教授,果然勸說人的工作也是做的十分出彩,
又是一連好些日子,林柏和劉彩依舊沒找來。
然而一個周之後的某個下午,
天邊烏雲密布,
卷卷灰色雲浪在山後翻湧,空氣中充滿了暴雨將至前令人窒息的濕熱與沉悶。
一隻蜻蜓從前麵紅瓦彆墅門口的小報箱,飛至了餘家彆墅院子假山池塘中即將要綻放的荷花頂尖。
漆黑的奔馳,停在了假山外羊腸石子路的儘頭。
林墨揉著眼,從段琛的床裡睡起身,空氣沉悶煩躁,屋內空調的遙控器沒電了,
睡覺前,她忘記問段琛遙控器的五號電池還有沒有。
段琛所在的客房就在走廊另一端的第二個房間,
林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