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林柏的目光,
有一絲歎息。
“……謝謝。”
林柏鄭重道。
段琛開口道,
“林叔叔,”
“過年時您救了我,我也答應您,會真心對林墨。”
“可是為什麼,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她還在繼續受著傷。”
林柏的瞳孔一陣翻湧,少年的話就像是一把刀,
深深紮入他的心臟。
為什麼……?
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抬起頭,注視著眼前比他小接近三十歲的男孩,
那麼青春,
那麼朝氣蓬勃,
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他們可以奮不顧身的大好年華。
到底還是生活的艱苦,磨平了也曾經年少意氣風發懷有一顆可以跟上司掀桌子的赤子之心!
最終,
林柏還是沒能將到嘴邊的勸導話,說出口。
隻是握了一下段琛的肩膀,
“謝謝你了。”
希望多少年後的你,
麵對生活的磨礪,
還能說得出、這麼帶著鋒芒卻不失真心的話。
用它們來,
作者有話說:書友們,請記住最新最全的小說網站,柴文網
保護好我們共同愛著的那個女孩。
林墨看著徐局長離去的身影,
她扶著牆,緩緩走出行政樓陰暗的大廳,
外麵陽光明%e5%aa%9a,身後是LED燈大屏幕,上麵輪番滾動著“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出自禁/毒英雄林則徐的自勉聯。
一百多年前,列強入侵華夏民族,
鴉片戰爭,麻醉人的香煙糜/爛著那一代無知的人。
沉淪,敗落。
林則徐一仗虎門銷煙,誓死與西方列強對抗到底。
那是喚醒中華民族反抗外來侵略的堅強意誌,
那是點燃推翻舊製度、從腐朽的社會中覺醒、人要追尋光明與自由的一把火。
那個年代,人類在絕望中,會拿起槍杆奮然起身去捍衛自己的民族,
在黑暗中追逐真理。
可為什麼如今他們都已經生活在陽光下了,
用前人鮮血鋪出來的安穩太平的日子,
卻再次壓上那麼多看不清摸不著的陰險狡詐。
為什麼,人的欲望貪婪總是不會被滿足,
為了活著,而敢怒卻不敢動。
大不了就跟著沉下去,跟著墜入黑暗中。
我們都已經生活在光明之下了……
林墨走到了大廳石柱旁,
雙腿發軟,
這些日子沒有一天是睡得好的,
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恍恍惚惚。
終於結束了……
也終於,控製不住了。
那些悲傷的委屈的想要發泄的情緒,
就這麼順著眼眶,咕嚕從眼尾滾落了下來。
林墨有些撐不了發飄的身子,身子因為哭泣,而變得麻木,
她靠著石柱,緩緩蹲了下去,
抱著膝蓋,將臉埋在雙/腿/間。
明天是她的生日,
事情有一個好結局,
可是,
作文大賽,卻也已經趕不回去了……
那是曾經讓她丟掉裹在四周的殼兒,奮不顧身追尋的夢想。
*
開學後,林墨突然變得沉默。
其實她以前就挺不愛說話的,
隻不過過了一個寒假,
她連前麵兩個以前上課還會和她傳個紙條嘮嗑的厲儒嚴以及程南,
都不太理會了。
經常一個人坐在最後一排,托著腮,看著窗外春暖花開綻放的爛漫。
班上同學或多或少都聽說了寒假裡發生的“那件大事”,紅頭文件莫名撤銷、重新發布處罰文件,加上張萱一開學就出國,
更是坐實了事情魔幻性。
張萱在班裡以前玩的好的幾個女生,氣不過林墨逼走了她們的好朋友,
時不時一下課,就想辦法去林墨的位置旁邊,
用打的熱水潑她,用買的辣條裡紅油汁“不小心”倒在林墨的衣服上。
一次兩次三次……
除了阮萌會過來跟她們怒吼讓她們滾,
其餘的人,
無動於衷,隻是一介看客。
“墨墨,你怎麼了啊……”阮萌看著成日沒什麼精神的林墨,被人這般欺負都不還手,
知道是寒假的事情,讓她消沉。
阮萌心疼的都快哭了,給林墨擦乾淨衣服上的水,搖著她的胳膊,
“你彆這樣,你這樣,我表哥他打完比賽回來,看到得多難過啊!”
段琛……
聽到心底最在意的那個人,
林墨無神漫遊著窗外無邊無際白雲的眼睛,
終於聚焦出一絲光,
“他……快回來了嗎?”
段琛作為國家隊新晉成員,一開學就跟著滿世界飛打比賽,
馬不停蹄,還沒來上過課。
阮萌用力點點頭,
“對啊,”
“明天就回來了!”
“表哥走之前,特地給我打電話讓我照顧好你,”
“可是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嗚嗚嗚我覺得表哥他一定會打死我!”
第35章
下了晚自習, 林墨騎著車子回到家裡。
劉彩沒在客廳看電視,主臥室的大門反鎖,隻有小客廳的燈是亮著的。
林墨拎著柴文網, 淡淡地看了眼桌子上快要壞掉的蘋果, 這些蘋果已經放在這裡好幾天, 還是前些日子林柏返回L市前,洗好放在桌子水果盤裡的。
開學後, 林墨就一個人上學放學, 中午在學校裡吃。這種情況在前十八年是絕對不可能在林家發生的,雖然林柏每年冬天都要去隔壁市當技術指導員,
但以往到了冬天,都是由劉彩開車來接送林墨。
似乎寒假裡那件事結束後,劉彩受傷的程度比林墨還要厲害, 已經到了在家裡時幾乎不會跟林墨說話的地步,
林墨也不知道母親究竟難過個什麼。
倒是終於同意了林墨央求了很多年的想要自己一個人騎自行車上學放學。
林柏去給林墨買了一輛墨藍色嶄新的山地車, 買車子那天,林墨看著父親認真詢問著店員車子的性能,
冷不丁就想起來, 那天在學校發生的事。
父親為了她,差點兒給那麼多沒人性的畜生跪下。
擁有無數榮耀、科研成就碩果累累的A大生科院首席教授,
差點兒下跪。
林墨心仿佛被紮了般,
那個時候, 她甚至看到了母親用仇恨的目光,剜向她。
林柏走的那天,劉彩沒出來, 是林墨將父親送到了停車庫。
看著父親又花白了的頭發,林墨在眼眶打轉的淚水, 努力往淚腺裡收。
“墨墨,”林柏揉了揉林墨蓬著的頭發,
“在家好好照顧好自己。”
“彆跟……彆跟你媽生氣了。”
“我沒有跟媽媽生氣,”有些話啊,她也隻敢跟父親說了,“是媽媽不理我的,我去敲她的門,她不回我。”
“……”
“媽媽一定在怪罪我,”
“怪罪我那天在辦公室太任性,不顧你們的感受,用跳樓來相逼。”
“……”
“爸爸,”林墨閉上雙眼,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我、我我,我真的,我真的沒想過那麼逼你……”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林柏歎了口氣,
車窗降到底,
環抱著林墨的肩,
安慰似地一下下拍著,
“爸爸,沒怪你。”
“是爸爸媽媽太懦弱了,先傷害到了你……要說對不起,也該我來說。”
林墨更難受了,
直接把小臉哭的嘩啦嘩啦。
書桌上擺著段琛給她的生日禮物。
林墨坐在床上,屋內沒開燈,鐘表上的時針走過了大半個表盤,窗外的天空從黑色暈染出魚肚白的光。
她已經很多個夜晚睡不著了。
不是不想睡,而是根本睡不下去,
因為一閉上眼睛,
就會想起父親要跪下那一瞬間,
還有,她被斬斷的作文大賽之夢。
不知道該怨誰,
似乎每個人都有錯,
但是每個人,她都不能去做什麼。
【那就……怨自己吧,太差勁兒了。】
……
“林墨!”
“……”
“林墨!!”
“……”
“林——墨——!!!”
嗖——
一根手指頭粗的粉筆頭,忽然從前方丟了過來,
一下子砸在了林墨的眼皮上。
林墨吃痛,從天外飄遠了的遊神抽回腦子,
轉頭看著粉筆頭扔過來的方向,
數學老師表情陰晴不定站在講台上,
巴掌用力拍動講桌,
“站起來!!!”
林墨在一片竊竊私語中,從座位上起身。
“開小差呢?”數學老師問她。
林墨張了張嘴,
“那個……我……”
“我什麼我!”數學老師不耐煩地招了招手,手指敲動著黑板上白/粉筆寫下的不等式題,發出啪啪的響音,
“你上來寫一下這道題吧。”∫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其餘的同學都拿出紙來,自己在下麵做!”
瞬間教室裡冒出嘩啦嘩啦翻本子撕紙的聲音,
還有些人在偷偷地笑。
林墨慢吞吞轉身,從最後一排往前走,沒人敢在數學老藤的課上造次,但是她們可以小聲說著風涼話。
開學的周考,林墨考的很砸。
砸到什麼程度呢,大概就是讓人看了,恨不得摁著她的頭去承認自己期末考試那麼高的分
就是抄出來的。
周考沒有給家長群發成績,但是名次還是被盛路割掉姓名隻留考號貼在了教室前門公告欄處。
有些人就是那麼賤,考試之前提前抄了全班人的考號。
一直在為張萱打抱不平的小團體,在成績出來那一瞬間,率先就去找了林墨的考號,在密密麻麻一連串的號碼末尾翻到林墨的考號時,
她們直接笑開了花。
林墨捏著粉筆,站在黑板下,
抬頭看著貼著臉的那些“abc=”。
“做吧。”
數學老師甩手,抱著胳膊站到了教室前角的窗戶旁。
班裡有同學很快就解出答案,
林墨卻一個字兒都沒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數學老師古銅色的臉上,慢慢掀起嚴肅。
林墨盯著黑板上那一個一個的方塊字,
以及方塊字後麵的字母等式。
其實這道題她不是完全一點兒都不會,
寒假裡,在作文大賽的冬令營基地,
開始那兩天她也有好好寫了幾頁作業。
預習的作業,看不懂,
她就捏著手機,一字一句敲給段琛。
小小的步步高手機,連不了網沒有智能係統,發一條短信就要幾毛錢。
林墨給段琛發一條看不明白的數學題,
段琛便會第一時間打過來電話。
用他那最先進可以連WiFi免費上網的水果手機,一字一句,花兩個多小時,給林墨講題。
林墨腦袋笨,很多題他講一遍,講著講著小丫頭就掉糊塗盆去了,
段琛寵溺地笑著,再耐心給她重複講。
講多久,花多少錢,
少年都有耐心地,一個字一個字講。
但現在,
這些題,林墨卻又不會了。
注意力根本無法集中,
雙眼盯著黑板上陌生而又熟悉的字,
一筆一劃,都寫不出來。
老藤顯然生氣了,
甩手走過去,站在講台旁,一隻腳踢在台階上,
抱著胳膊,
“到底會不會?”
林墨:“……”
她放下粉筆,
低下頭,
無力地搖了搖,
“對不起,老師……”
“這道題那麼簡單!你不會?!”
“根本就沒聽講!”
“老師——”
台下有人舉手喊道,
“人家林同學隻要期末考試能考好,上課都不用聽講了的——”
“……”
身後傳來一陣低沉的嘲笑聲。
林墨耳朵爬上紅色,
不想哭,隻想老師快點兒讓她下去。
這個時候,她突然就想啊,自己好沒用,
為什麼要這麼無能,
什麼都做不好,
上課聽不進去,
周考名次刷刷掉,
父親打電話時沉重的歎息,
母親聽了自己的排名,連氣都懶得給她生。
為什麼會這麼沒用!
為什麼……
能不能就這麼讓她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老藤站到講台上,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