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看去。
阮萌正在研究雞蛋湯怎麼衝泡,所以沒看到自己被注視。倒是林墨剛剛一直在打量教室裡麵的情況,學弟學妹們突然都在看她們,
這讓她有些尷尬地紅起了臉。
段琛敲了敲桌子,喊了聲“安靜”,大家又紛紛轉回過頭。
繼續做題。
教室門被拉開,段琛抱著一摞課本從裡麵走出。阮萌上前去問他都說了些啥啊,裡麵有沒有好看的小鮮肉學弟?
“沒什麼,”段琛回答阮萌,
目光卻是看向旁邊的林墨,
隻見林墨手裡提著速溶雞蛋湯的紙盒。
“你們還沒吃晚飯?”段琛皺了皺眉。
林墨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
腮頰上的紅暈還沒有褪去,
“馬上就走,我倆就是上來看看……”
“飯團都涼了,”段琛突然伸出手,拎過林墨攥著的袋子。
林墨一愣。
段琛摸了摸裡麵的食物,袋子卻沒再還給林墨,
“我帶你倆去這邊的小食堂吃吧。”
“……”
?
林墨下意識拒絕,脫口而出,
“還是……不了吧,你不是還要給高一的講題?”
“沒事,我已經讓他們先自己做著試卷。”段琛下巴往教室裡一抬,眼睛裡含著笑,
“人家又不跟某人似的,做一道題得畫三個小人。”
林墨:“……”
暑假裡有一次去餘教授家裡補習,餘教授給林默布置好作業,下樓喝口水。
林墨磨嘰磨嘰,找到思路解出第一問,很開心,於是便獎勵自己先休息一會兒,
在演草紙上畫了三個太宰治。
這一幕,正好被從房間裡出來、準備調?戲調?戲小美女的段琛給看到了。
……
“哦……”林墨翻了個白眼。
段琛眼眸溫柔的可以蕩漾出水,林墨臉上也是軟軟的笑意。阮萌覺得自己實在是當不下去電燈泡了,突然拍了一下腦袋,
“啊——”
“我想起來了,盛老師找我去數答題卡!”
“抱歉啊表哥,那我就先回去了!”她不等林墨反應過來,往後退了一步,嘴角飛到太陽上去,澀澀地對林墨揮了揮手,
“晚自習見哦!加油!”
阮萌說完,兔子似地離開了四樓。
就剩下林墨,和段琛。
兩個人,站在奧賽樓四樓的走廊中。
窗外夕陽隻剩下了最後一抹紅色。
樓道的照明燈還未開啟,沉沉的暮色,透過玻璃窗,
打入暗色的地板。
林墨的側臉被夕陽染紅,暗湧流動,她的心臟在一點一點加快跳動。
少年衣服上散發的薰衣草清香,混合著青春期男性獨特的荷爾蒙氣息。
成年臨界點的衝撞。
林墨一下子沒了話,不知道改說些什麼,氣氛曖昧的要緊,她感覺再這麼站下去,自己的血管就要爆炸。
段琛轉身,往小食堂走去。
林墨跟著上他的腳步。
夕陽被窗戶切割成一塊又一塊。
到了食堂,
裡麵已經沒什麼人。
都是些資深老師,默默坐在角落裡吃麵。
段琛問林墨想吃什麼,林墨望了一圈琳琅滿目的菜單,說想吃水餃。段琛拿著飯卡去買餃子,隨手就將手中的課本放到林墨的懷中。
拍了拍女孩的後腦勺,
“你去找個位置坐下。”
“哦......”林墨呆呆地抱著書,在靠近窗戶的地方坐了下來。
段琛端著一盤水靈靈的餃子,來到靠窗邊,
蒜泥碟和餃子盤,放在林墨麵前。
“吃吧。”
林墨看到他隻拿了一雙筷子,咬了一下嘴唇,
“......你不吃?”
段琛一隻手托著腮,深邃的雙眼望著林墨,
“吃過了。”
林墨:“.......”
好吧。
林墨趕忙垂下頭,一口一個餃子地往嘴裡塞。不得不說奧賽樓的小食堂裡麵水餃做的可真好吃啊,滿滿的餡料填充在軟糯糯的餃子皮中,一點兒湯汁都沒有,特彆紮實!
兩個人你不說我不言,隻有細微的吃飯咬東西的聲音。
段琛突然放下托著腮的手,伸過去胳膊,拿起被林墨攥的有些折的狗尾巴草。
反複看來看去,
“你多大了,還玩這個?”
林墨眨了眨眼,拿起剩餘的狗尾巴草,
手指靈活的動了幾下,將三根草綁出一個冒著兩隻耳朵的小玩意兒。
“看——”她舉著毛茸茸的兩串小草兒,頂在腦袋上方,
“小兔嘰!”
晚霞沿著玻璃窗,透過光滑的桌麵一點一點染上餐廳,
倒映在少女俏皮的大眼睛下。
少年波瀾不驚的瞳孔,似乎悄悄掀起一點漣漪。
林墨歪著腦袋,頭頂的狗尾巴草一蹦一跳。
“......”半晌,段琛突然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伸出修長的手,
輕輕擦了擦女孩還粘著一滴醬油汁的嘴角,
“好啦,小兔嘰,”
“快吃飯吧,彆涼了。”
*
晚自習結束,
林墨出了校門,背著柴文網,哼著小曲兒拉開自家車的副駕駛門。
剛上車,
坐在駕駛座上的林柏,突然手指扯著脖子前的領帶,
看了眼似乎心情十分好的林墨。
“墨墨,”
父親的聲音有些低沉,
“那個作文大賽......你媽媽她,不同意。”
第18章
林墨隻覺得晴天霹靂。
但也僅僅是晴天霹靂, 在腦子裡過了一個電擊,表麵上卻無動於衷。她甚至還很平靜地將車門“砰!”地聲合上。
安全帶規規矩矩係在%e8%83%b8`前,
柴文網從肩膀卸下, 抱在雙膝間。
林柏發動了車, 打著方向盤,
不再說話。
從一中到家屬區的距離不算遠,騎自行車也就十分鐘的路程。就這麼一點點路, 林柏也要專車接送。
林墨側過去頭, 望著車窗外滾動向後的暗黃色路邊燈,
秋天的樹葉掃過黑夜。
內心在醞釀, 可卻不知道怎樣去爆發。
一天的好心情,傍晚跟段琛在小食堂裡吃飯,歡快地拿著草編小兔子在腦袋頂上搖啊搖,
仿佛都沒那麼濃烈了。
在電梯裡,林柏跟林墨說,
“墨墨,回家……好好跟你媽媽說話。”
“媽媽, 她也是為了你好。”
林墨低著頭, 沒有回答。
家裡進門玄關處早就備好了燈,劉彩坐在大客廳的沙發前,
一塊塊,削著手中蘋果的皮。
這個季節, 蘋果才剛開始上市,價格還是挺貴的。
林墨喜歡吃蘋果,家裡一年四季, 不論什麼時候,
冰箱裡總是滿滿塞著一堆大蘋果。
“墨墨!”劉彩見林墨回來了, 放下手中的刀,連忙對林墨招手,“過來過來!”
林墨很清楚母親要跟她說什麼,笑得還是那般溫和,這種讓林墨最喜歡的笑容除了當年中考考爆發了她曾經在劉彩的臉上見到過外,
上了高中,鮮少看到。
林墨的心臟突然就像是被人用刀子那麼嘩啦了一下,好難受。但是她能爆發嗎?
她隻能勉強地笑了笑,指了指洗手間,
“等一下啊,我先去換衣服……”
進洗手間關上門那一刻,她看到站在客廳裡,跟劉彩說著什麼。
林墨將睡衣蒙在臉上,感受著越來越微薄的空隙,難以鑽入她的呼吸中。浴室跟洗手間中間有一層隔斷,玻璃門連接,玻璃門推開時門框會向裡擺動,
露出棱角分明的直角邊緣。
上初中時,每次自己考砸了,在成績下來整個家裡爆發出最激烈的爭吵那一夜,
林墨是認真研究過,要是將毛巾打成死結吊在門角上,下麵有四十多公斤的重物往下壓,
隻要十分鐘,
不知道,門框究竟能不能承受的住。
林墨換好睡衣,走了出來,大客廳裡,林柏已經抱起電腦處理工作。
劉彩將手中削皮好的蘋果塊,推到林墨麵前。
另一邊,是折了好幾道痕的作文大賽宣傳單。
“墨墨啊,”劉彩不廢話,直接跟林墨開門見山,
“這個作文大賽,我和你爸他商量過了,也去谘詢過在教育局管事的大姨夫。”
“我們的建議是——”
“並不是很值得去參加。”
*
七歲的林墨,上小學一年級。
留了一頭烏黑烏黑的辮子,紮在耳朵上方,走路時一蹦一跳的,
可愛極了。
那一年,A大教職工們突然流行起來給小孩剪短發,
說是等到上了初中高中,女孩子都得剪短發。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一股邪風,⊙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短發才是孩子學習好的模樣,吹動了好多家長的心。
一時間,A大家屬區的老師們,都抓著自家小孩去把留了很久的辮子給哢嚓哢嚓剪掉。
小女孩,正值對長發就是漂亮根深蒂固的年紀。
林墨當然不願意將自己那烏黑烏黑長長的頭發給剪掉。
劉彩跟她說了很多好話,
還買了很多很多玩具。
林墨就是不肯去剪頭發。
鬨,哭,什麼都做過了。
那時候還小,看不太出來父母已經對她忍耐到了極限。
有一天去學校,她看到同桌原來紮著的兩根辮子突然沒了。
下午放學時,林墨沒跟著往學校大門南側的路隊走。
她一個人,背著沉甸甸的柴文網,
沿著相反的方向,
揪著兩根小辮子,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走了多久。
那次被找到後,劉彩二話不說,跟憤怒的林柏一起,
直接當天晚上就一剪刀,親自將林墨那兩根辮子剪了個一乾二淨。
林墨頭一次跟父母發瘋,家裡的杯子盤子還有柴文網啊課本啊什麼的,統統撕了扔了。
後果……
父母又怎麼會吃小孩子這一套?
學也不用上了,林墨被扔到鄉下爺爺的家裡。
說是“現在的小孩太嬌慣,去鄉下鍛煉鍛煉”。
林墨就記得啊,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
每天晚上,她就一個人躺在小北屋木板床上,
不換衣服,被子也四四方方放在床頭,
就那麼躺在被子邊,
縮著身子,
數著天空上飄過的黑暗的雲,
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眼睛,就天亮了。
那時候,奶奶已經去世了,林墨雖然很喜歡爺爺,但是要讓她晚上和爺爺睡在一起,
還是彆扭的。
一個星期,父母隻來過兩次電話。
她記得林柏來接她的那天,已經很晚了,她抱著父親的腿,眼淚嘩啦嘩啦的流。
從此,林墨再也沒有跟父母在任何一件事情上,鬨得徹徹底底。
就連往後轉到理科班,她難受過哭過求過。
然而事情到了爆發的臨界點,
林墨還是得接受。
日子久了,發生的太多了,
大概都麻木了。
*
劉彩給林墨拿出一疊紙,上麵是從作文大賽官網上打印下來的資料。
降分高校裡涉及到可以選擇的專業。
一看劉彩就已經對這些學校做了十分詳細的研究,紙麵上除了黑色打印字,還有好幾種顏色的中性筆圈出來的文字啊在旁邊標記的注釋啊……
等等。
“這些學校的確是雙一流,”
“但是,裡麵能夠降分的專業,都太偏了!”
劉彩拿著筆,給林墨一個個點,
“你現在還小,對專業的選擇不太了解。”
“我們考大學啊,不僅僅是要考一個好大學,將來找工作時,除了大學出身,還要看專業對不對口。”
“你看看上麵列的專業,有哪一個是將來畢業後好找工作的?考研讀博出來後都難找!”
劉彩喋喋不休地說著,說累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才發現林墨低著頭,一直也沒發表意見的。
“墨墨?”劉彩喊她,“剛才我說的話,你都聽明白了嗎?”
“……”
林墨“嗯”了一聲,
卻依舊低著頭。
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
“這個作文大賽,準備的話,全部的時間加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