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波依舊有點替老同學嗟歎,說不準這個“豔遇”是福是禍。
因為他瞄到曲小姐今晚用的手袋是愛馬仕某款,他們集團業務一部的總監就有同款的黑金,聽說光累計消費就得百萬向上才能申請,還要配幾十萬的貨。
小波知道周乘既的家庭,他祖父到父輩都是很有名望的讀書人。周家也不是一般的工薪,但誠然地講,知識分子體製家庭,離手邊這樣能揮霍的富家千金還是有點距離的。
尤其,周乘既還是這麼有心氣的一個人。
當初,為了個白月光許同學,周乘既就可以好幾年和母親關係難緩和。
他這麼多年不談對象,難說不是故意做給家裡看的。
趁著曲小姐沒回來,小波和周乘既聊點私事。
“你媽最近身體怎麼樣?”小波關懷地問。
“老樣子。春節前才定檢過的。”
周母自己做醫生的,偏偏忙到體檢沒及時做,等自己覺察到異樣,%e4%b9%b3腺查出毛病,到毅然決定手術,父母全沒有通知周乘既。
還是事後休整兩個月,奶奶找他聊點家務,實在沒忍住告訴了孫兒。
周乘既那會兒打擊不小,他夜裡打飛的過來找小波喝酒,一個晚上燒掉一包煙。
落寞地自省,或許他父母有不合格的地方,然而,他自己也很不合格。
他一點不覺得父母是為了讓他省點心而不告訴他,相反,是他很不合格。才導致,這種親情羈絆失語、滑鉤了,他記得他母親說過,這世上唯有手術室的門口是最恐怖也最喜慶的地方。
一腳出來就是生,一腳出不來就是死。
過年的時候,周乘既認真和母親聊過,勸她退下來。要強一輩子的繆主任,輕傷不下火線的自詡:
你奶奶還忙活呢,我有什麼理由閒下來。再說,我和你爸天生勞碌命,他退下來,我再退下來,我不敢想象天天在家鍋碗瓢盆抓瞎的日子。
其實周乘既父母感情很好,當初,周父是一眼相中老母親的學生,心機勃勃地近水樓台先得月了。周乘既曾經說過,他不回去,他父母從不會吵架。果然,孩子都是意外。
春節裡,周母明裡暗裡透露,閒下來也沒事做。人家還買汰燒地接送小孩……
周乘既一時沉默。
這一程,誰也沒說服誰。春節一過,繆主任又回去坐診了。
小波聽周乘既閒絮完,才道明今天的來意,他其實是特地過來還一部分錢的。
雖然他知道周乘既且不等錢用。不過借錢這事,人家許諾出來是情意和人品。小波說,他及時歸還也是感恩和人品。“我媽有一筆定期到時間了,她是個輕易不能欠賬的人。逼著我先還一部分給你呢。”也實實在在感謝老同學,周乘既的一筆助力,省了他那房子去欠銀行多少利息。
“感覺冥冥自有天意,還錢都還的是時候。”
周乘既麵上不顯,問他,怎麼說。
“談朋友,怎麼不算一筆不小的開支呢。”小波揶揄周工。
周乘既沒接這話,隻寬慰小波,他不急著用錢,也相信小波的人品。
“收款吧。你是不知道欠錢的滋味。”
小波當著周乘既的麵要他查收款項,周某人看到支付寶進來一筆錢,於是,二人認真交割的嘴臉,周乘既淡漠道:“收到,謝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曲開顏像隻貓似地,無聲無息坐回來。
周乘既著實被她嚇了一跳,她卻意興闌珊之態,耷拉著眉眼問他們,“聊什麼呢?”
周乘既不便說小波還錢,便玩笑說:“和小波借了一筆錢。”
曲開顏頓時咯噔在那裡。
姑姑那些生意經,熱氣還沒過去呢。
她一時當真了。麵上吃了十噸閉門羹的冤枉氣。
周乘既自然不解,他隻說他們這裡快散了,“你找你姑姑談完了?”
曲開顏點頭,隻散漫地說她姑姑一向生意往來慣了,老愛替人包攬那套。“我把賬單給她還回去了,酒也沒要。”
周乘既聞言,沒什麼反饋。好像倘若她姑姑真的給他們包攬了,他也不會覺得冒昧。當然,他自己買單,他也樂得從容。
他一麵接過賬單自行結付,一麵交際形容到口%e5%90%bb地告訴曲開顏,“不要緊,反正我也是開票報公賬。”
曲開顏更氣了,好像徹頭徹尾坐實了周某人是個小氣鬼。
她有點不開心,“我也在你招待客戶的名目裡?你們陳適逢知道你這樣濫用公費嗎?”
周乘既沒所謂地點頭,“嗯,假公濟私一回吧。”
他們飲的酒沒有喝完,可以存酒在這邊。
服務生將存酒單遞給客人,可以標記好剩下的酒位線,和客人名字。
周乘既征詢的口%e5%90%bb,“填你的名字,可以嗎?”
曲開顏反問他,“你不會再來這了?”
周某人三心二意的眉眼,隻敷衍她,“說不準。我項目做完就回頭了,所以,還是留給你吧。”
他說著,接過一款黑色小楷秀麗筆,利落瀟灑地簽上了誰的名字。
直到他把那存酒單標記般地貼在瓶身上,曲開顏都沒認出,他那潦草的筆跡,簽的“她”到底長什麼樣。
“你做完項目回頭是什麼意思?”
周乘既聞言,好像聽到了句童言無忌,他酒後微醺的笑意答複她,“就是我來你們這裡跟項目的,項目做完,我就回P城去。”
曲開顏一個晚上都沒認真吃東西,這席快散了,她才認真有了空腹感。
再沒頭蒼蠅地找她的手機。
周乘既提醒她,在她包裡。
曲開顏臭狗子脾氣:“我知道!”
赴會的兩位男士前後起身,作散席狀。
唯一的女士卻遲遲沒有起身,她看到手機上好幾通未接來電,以及閨蜜群裡,盼盼給她們發了個《美女倒黴三部曲》小視頻。
曲開顏一時獵奇,點開了。
所謂倒黴三部曲:
第一步,期待男人回消息;
第二步,頻繁給男人發消息;
第三步,相信男人並給男人花錢……
曲開顏瞬間膝蓋中箭的幻痛感。然而,沒頭腦的大小姐堅決否認第三步。
她可沒為他花錢啊,要花也是他花的。我管你走公賬還是走母賬……
於是,腹誹的大小姐一臉陰晴不定地起身來,身上還穿著人家的毛衣。
她瞄到自己,才要去脫自己,好還給他。
周乘既在曲開顏對麵,穿回他的防風外套,“你冷就先穿著吧。”
曲開顏任性就更當彆人的話耳旁風。
她都脫掉一個袖子了,對麵的周乘既突然聲音沉了一截,“外麵比這裡更冷。”
第17章
曲開顏這個反骨頭, 向來吃軟不吃硬的。
她長這麼大都不會逆來順受那套。換句話說,她吃這種bking範的社交男人,今天站在她麵前的,且輪不到他姓周的。
不是不讓她乾什麼嘛, 她偏乾。
大小姐脾氣上來, 誰都擒不住。曲開顏徑直扒拉掉另一隻袖子, 她唯一的體麵就是沒扔周乘既臉上去。
該說不說,曲小姐情緒穩定不發瘋不作妖的時候,誰都會認可她是個淑媛。∮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多謝。我就不出去了,冷也不會冷死我的。”曲開顏語畢, 把某人紳士的品格還回去。
周乘既麵上無妨, 隻端持掃一眼對麵, 伸手接過來了。
他才要開口,曲開顏作鳥獸散的結案呈詞,“那麼, 今天就到這了。感謝周先生款待。”
曲開顏說, 她再留會兒, 等她姑姑的車子一道走。
“小波,很開心認識你。有機會常過來玩啊,再會了。”
元小波印象裡的江南姑娘都似水柔情的, 曲小姐這樣吳儂卻不軟語的, 真真讓他見識到了。
小波都沒來得及附和人家的再會, 大小姐就扭頭,踢踢踏踏的腳步進裡了。
留兩個男人短暫的默哀狀。
片刻, 周乘既出聲, 招呼小波,“走吧。”
小波清清嗓子, 屬實憋不住地要罵自己人,“你搞什麼飛機啊,連環車禍般地追尾。”
元小波說,彆說人家女生了,就是你當我麵說請客公司報銷,我也火大啊。
周乘既隨意把自己的開衫揉在手心裡,闊步往來時的回廊走。
小波再罵他,“原來腦子好的人,也不是處處上手的。”
周乘既感情戲很苦手。
老同學的詆毀。走在前頭的人,沉默當默認。
他懶得朝小波解釋,交際來往中,一方想方設法去斡旋去傳達甚至去解釋、背書什麼的時候,本身已經說明了問題。
十年前,他也這樣為了一個人,掙力地想家庭接納她。
那時候的乘既順風順水,天之驕子地考進連同祖父母都滿意的第一誌願學校。他始終不明白他母親口裡的差距,奶奶試圖找孫兒客觀陳情幾句:你媽媽或許帶著點世俗偏見,但你覺得這其中沒什麼大矛盾、大問題,這本身就是問題。
問題就是差距,甚至冷漠傲慢點說,是不可名狀的階級。
你滿心滿意帶她參加你二十歲的生日宴,可是人家姑娘一個晚上都格格不入地坐在那裡,她不小心打碎的在你看來不過是家裡一件陳設。可是人家眼裡,可能換算成彌補不了的金錢,甚至是不小心磕碎的自尊。
乘既,你一心偏執的靠近、喜歡,並不是感情。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我希望你明白。
今天這樣的局麵,倘若那個小許堅定地想和你在一起,沒有敏[gǎn]畏縮。那麼,我願意替你去做你媽媽的工作,乖乖兒。
周家一應事務全是能文能武的奶奶說了算。老爺子甚至驕傲地讚揚妻子,是他的老小姐,他的家庭醫生,他的女諸葛,他的政委指導員。
周乘既的名字也是奶奶起的。小時候,奶奶一貫喊他乖乖兒,因為乘字去掉兩筆就是乖。
也取笑過,三歲前的孫兒不穿褲子滿樓梯上下爬的時候明明就是個乖乖兒,後頭變得比他爺爺爸爸都冷都酷。
你還不明白嗎?奶奶語重心長地想要乘既接受事實,促使他和小許走散的不是他媽媽的偏見。是差距本身。
人家明明很喜歡你,卻毅然決然地要和你分手,你真的試著理解過女孩子的心情嗎?
奶奶跟孫兒舉了個例子,按理,你媽媽是我的學生,我該很喜歡她才對。但是你爸當初跑我跟前說,如果他勢必要被安排相親,那就和你那姓繆的學生吧。
奶奶不喜歡師徒變婆媳,周景明是這樣回母親的:我喜歡更重要。
是的,好像每家的婆媳都有口角官司打。然而,你父母讓我們沒偏頗可挑的原因就是他們彼此平等、堅定。乖乖兒,你母親有她的驕傲,她隻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兒子沉湎在需要單方麵過度保護的愛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