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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戒 勖力 4326 字 6個月前

都知道曲總的任性。誰晚上九點以後約她,要麼不高興來,要麼素顏邋遢地應局。曲開顏說過,得天神下凡,才當得起我九點以後為他(她)化妝戴日拋。

曲開顏這個虛榮鬼,聽員工這麼說更是剩下一半的氣也消無了。

樂天派地下了台級,她都動身了,周乘既還站在原地。

夜幕四合,風裡有馥鬱的梔子花香。曲開顏回頭,“喂,你睡著啦?”

周乘既一隻手落袋,隨即走過來,配合她的沒頭腦冷笑話,“差一點。”

那頭,車裡的元小波見一對男女一前一後過來。口裡連連地,“我艸我艸……”

元小波趕緊從副駕上下來。憨態可掬地朝一個高挑纖瘦的女人打招呼,“你好……”

豈料對麵這個不知道該是黑天鵝還是白天鵝的大小姐,扭頭看周乘既,她等著他的介紹。

周某人握拳在唇邊咳了下,這才正式引見,“元小波,大學同學;曲開顏。”

曲開顏聽著他的有效發言,沒和他的同學認真打招呼前,隻揶揄了下他,“哦,原來你知道我叫什麼啊。”

下一秒,又不理他了。社交悍匪般地伸手和元小波打招呼,“元先生的名字比他的好記多了,筆畫也少。”

小波差點沒被自己緊張的口水噎個大跟頭。

周乘既這是撞大運還是倒大黴啊,這這這,這位一看就不是個好對付的角兒啊。

小波好懵,人的審美可以有這麼大顛覆嗎。許同學到眼前這位,基本是北極到赤道啊。

不過是真漂亮,攝人心魄可能誇張了點。但舉手投足的優越到鬆弛感,是年輕妹妹無法企及的。

對麵元小波內心小作文地讚美曲開顏時,曲開顏卻簡練多了,她隻想把疏桐拉過來,再掰頭一句:看吧,也不是所有和我爸沾親帶故的,我都喜歡的。原來P大出來的,也不是個個酷逼的。

招呼打完了,曲開顏吆喝周乘既,“能先上車嗎,我好冷。”

元小波比周乘既先忙活起來,他主動讓出副駕的位置,明明殷勤又助攻,就是嘴碎了點,“女士優先,女士坐前頭,視野好。哈哈。”

曲開顏承情地笑笑。就在她坐上副駕、牽安全帶來係的時候,她不禁瞥一眼周乘既。駕駛座上的人不苟言笑得很,曲開顏再瞪他一眼,心想,我在你眼裡,是不是就像剛你同學那樣嬉皮笑臉的啊。

曲大小姐越想越忿。卻回頭朝小波笑笑,一股子同氣連枝的怨憎,咱們就是吃了太外向的虧。

小波被曲開顏冷不丁地回眸一笑,弄得渾身毛毛的。

副駕上的大小姐突然腦洞大開,“元先生,或許,你小時候的網名叫什麼啊?”

“啊?”

“有沒有一個叫‘小胖’的?”

元小波老實地搖頭。

曲開顏輕微失望地哦。

小波連忙問,“小胖是……”

大小姐親自下場攪渾水,“初戀。我的網絡初戀。”

元小波短暫幾分鐘,被這位曲小姐忽悠到五迷三道。而前頭駕駛座的某人聽他們熱火朝天地聊著,不時插嘴道:“你要吃什麼?”

曲開顏正說到,小胖的q號不回複了,家裡電話也停機了。她後來再也沒打通過,她怎麼也想不通,這個人到底為什麼就不理她了。“小波呀,你說會不會小胖的父母是那種極為需要保密的科研工作者,他隨他父母工作搬遷了,沒來得及告訴我,或許搬到月球上也不一定,對不對?”

元小波:“啊……這……對……”

周乘既:“曲開顏,你要吃什麼?”

話癆鬼聽到了卻滿不在乎,“隨便。我客隨主便。你們吃什麼,我吃什麼。”她反正今天也不打算攝入油鹽了。

吃什麼交給做東的人去想。曲開顏掏出手機,明晃晃地跟元小波要微信,說以後沒準遇到什麼事可以請教小波的。

元小波著實尷尬,是拿手機出來不好、不拿手機出來也不好,騎虎難下硬著頭皮加了曲開顏微信,嘴上難難,“其實你有什麼事找周乘既更方便。他以前在我們係裡,是出了名的工具人。”

“工具什麼?”

“上梯子掏下水道,手工榫卯床頭櫃,到我們導師和師娘吵架,夜裡找不到他們家的王富貴,周乘既都能替師娘複盤遛狗路線,把王富貴找回來了。”

曲開顏這個笑點低的沒頭腦,笑得咯咯地,再瞥一眼工具人本尊,鄙夷他,“所以有人的順利畢業是投機倒把賄賂師娘換來的。”

周乘既這個水泥封心的冷麵人,他就是能忍住不笑。第三次問她,“你到底要吃什麼?你一個老土著,最起碼也該有點地主之誼,給我點意見。”

曲開顏這才拍拍他車子中控台,催他開車,“告訴你,我平生最怕有人要我做向導,問我當地有什麼好吃的。我們這裡哪有什麼好吃的,徹頭徹尾一個美食沙漠。”

曲開顏說著,翻微信朋友圈,想從閨蜜圈抄點作業來。正巧盼盼前天約飯的地點給她靈感了,那地方是曲開顏姑姑之前的男朋友介紹的,開顏也帶閨蜜過去捧過場。一家不那麼裝逼的Omakase.

市麵上許多無菜單日料還是搞會席料理那套。定額的酒肴加手握壽司,無趣且殺價。

曲開顏告訴車裡二人,她說的那家店廚師長擅江浙菜和日料,於是自己研創了混血的Omakase.

“即便你們大男人去,也能吃飽。不像有些店,打著膾不厭細的噱頭,恨不得做成眼藥大。我姑姑說,她不戴隱形眼鏡出門,都找不到菜在哪裡。”

元小波是個捧場派。聽曲小姐這麼鮮活地說話,覺得太有趣了。

他敢保票,曲開顏一定是他見過最鮮活最不忸怩的女生了。

“去嗎?”曲開顏問他們,直接忽略周乘既不計,問小波有什麼忌口,倘若他吃不慣江浙菜還是日料,那麼就不要去了。

“我都行。問做東的人去不去。”

曲開顏這才把目光丟到某人身上,“你怎麼樣啊?”

周乘既在倒車。他一麵看倒車影像,一麵看車後視鏡顧著路況,車頭利索撥過來,才朝身邊人點點他放在支架上的手機屏幕,不說話。

曲開顏故意招他,“你在乾嘛?”

周乘既一腳油門出去,方向盤修正著他超速帶來的偏差。“地址,曲小姐。”

曲小姐你個頭。曲開顏突然開發了新的樂趣,那就是作妖惹那些有強烈秩序感的人發瘋。

眼前,她才不輕易聽從他。翻出自己的手機,要連他的車載藍牙。

然而曲開顏這個有說明書障礙症的人,對任何陌生新鮮的電子設備或者操作台,恨不得誰給她保姆喂飯般地教她或者乾脆直接幫她弄好。

她對著陌生的中控台,無從下手的樣子。

好在車主爽朗地解圍她了。一手把方向盤,一手幫她連上了藍牙。

車載音箱也順利地開始地圖導航語音。

曲開顏沒有謝他,也不想他誤會她沒腦子,“我隻是不習慣亂碰人家車子啦。”

“嗯,你把我冷凝點開了。”

啊。曲開顏一臉洋相,她是覺得車裡暖氣有點高,想把她這邊出風口調低點的。不小心碰到了。

她再伸手把冷氣關上。

人情緒拋錨的時候,就會陷入一種很笨蛋的沒話找話說。曲開顏甚至能刮到鼻尖上的汗,她以為自己四兩撥千斤呢,“你們不覺得熱嗎?”

豈料,周乘既這個家夥,“還好。不過你上車前喊冷來著。”

後頭的小波比曲開顏先破功了。

正主大概被小波笑完了,她沒得笑了。用一種造作的矜持勁,回擊驅車的人,“你就是我帶賀衝兒,冷了就毛衣衛衣羽絨服全上身,熱了卻不知道給他脫。”

“……”水泥封心的人輕易理你算他輸。

“結果就是,我帶著賀衝兒去掛了兒童醫院急診。”

周乘既偏頭瞥她一眼。

曲開顏繼續,“你猜為什麼?”⊥思⊥兔⊥在⊥線⊥閱⊥讀⊥

“脫衣又著涼了?”

“錯。因為臭小子一直說胳膊疼。我當他摔哪了呢。去了醫院,醫生脫衣檢查,才發現是我舅媽給孩子織的一件雞心領的背心,被我著急穿錯了。賀衝兒一隻胳膊從雞心領子穿過的,他勒得難受……”

後麵的元小波笑得人仰馬翻的。這是曲開顏去年的黑曆史,她自己想起來也恨不得能失憶的地步。偏周乘既隻敷衍的笑意,“嗯,見識過你和侄兒的日常抓馬,聽什麼前文都不覺得意外了。”

“周成績,你這個人好討厭。”

“因為我沒有如你所願的大笑?”

“……”因為你讓人琢磨不透。

曲開顏氣鼓鼓沒作聲。周乘既安全驅車之餘,偏頭投她一眼,算作解釋的口%e5%90%bb,平靜陳述,“不好意思,因為我們家兩代醫生,這些日常也好笑話也好,我真的聽著長大的。有點免疫了。”

“兩代醫生啊。你爺爺到爸爸?”

“奶奶到我媽。”

“哇塞。”曲開顏莫名生出些敬佩情。隨即,她有點理所當然的刻板印象,“那你為什麼沒有繼承衣缽啊?”憑他讀書的能力,學醫應該不難吧。

“要聽實話嗎?”

“當然。”

實話就是,“不想也不喜歡。”周乘既決絕冷漠的口%e5%90%bb。

曲開顏不禁瞥他一眼側臉,從他嚴陣平靜的流暢線條看來,沒說假話。甚至即便這個年紀了,提到一個他不甚滿意的話題,依舊帶著些少年叛逆時期的後遺症。

曲開顏不便多問,但經驗判斷,這種抵觸情緒,通常是家庭直觀導入的。

她腦子裡又閃回到疏桐說的那句,無底洞的原生家庭。

轉念,又反駁自己,兩代醫生的家庭,怎麼也不至於無底洞吧。

曲開顏活到三十歲,好像頭一回和彆人相處生出些不得已的務實思考。

就像下午出門,她沒和疏桐說完的那句。她雖然頑劣,也不拘束自己,但是倘若今晚周乘既邀請她什麼,她真的會失望。

好像一件瓷器,她附庸風雅地追捧舉牌了那麼久,最後,如願拍下來了。才發現,到手的青花,與她想得截然不同的色澤、年代。贗品。

上車來,一路咋咋乎乎的人,突然安靜下來,很惹嫌疑。

曲開顏自己也注意到了,車內後視鏡,不期然與某道光而遇。

她促狹一笑,“乾嘛?”

周乘既卻無下文,專心開車。

尋常,曲開顏會認為不過是男女那點眉眼官司罷了。對麵是周乘既,她反而局促起來了,怕又像昨晚那樣,人家以為是客戶代表才秒接她電話的!

她蕁麻疹還沒全好,怕關鍵時候,那疹子又反複了。“你不要告訴我,我臉上又冒疹子了啊!”

曲開顏抬手翻開遮陽板,仔細檢查。

“又冒是什麼意思?”驅車人捕捉到她的一些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