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他習武射箭,教他排兵布陣。
後來程昭眼睜睜看著柳妃家中因意圖謀反獲罪,柳妃也被賜了白綾,她便知道,承安帝是容不下他們這些手握兵權的武將的。
賀晉稱帝後把糟糠之妻立為皇後,還給了眾位功臣豐厚的獎賞,做足了樣子,眾人便都信了他是一位仁慈的君王。
直到當年的功臣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一個個被扳倒,才有人恍然察覺,這位君王仁慈麵目下的多疑善變。
程家一直安分守己,承安帝沒有拿到錯處,而且大瑜也需要程家鎮守邊疆,所以暫時不會對他們下手。
隻是前朝便有皇子外家起兵謀反企圖擁立新王的事跡,程昭覺得以承安帝多疑的性格必然對此有所芥蒂,她便讓賀池偽裝成不成器的紈絝,以此來降低承安帝對程家的戒備。
於是等賀池滿六歲去了上書房後,不出一個月,所有人都知道八皇子調皮頑劣,實在不是讀書的料,把老師們氣得不輕。
承安帝對此卻沒什麼表示,他從不責罰賀池,該給程昭母子的恩寵也一樣不少,眾人都說皇上對八皇子十分溺愛,惹人眼紅。
賀池在上書房邊搗蛋邊學習,背地裡,程昭也把畢生所學全都教給了他。
賀池便在這樣的背景下慢慢長大,他滿心以為等他成年後自請分封出去,父皇對程家的猜忌就會減輕,程家的境況也會好上許多。
可他卻終究沒等到他想要的那個以後。
賀池十三歲那年,北方大捷,他的外祖父和剛滿二十歲的小舅舅卻永遠地留在了那片戰場上。
消息傳回京城,舉國慟哭。
皇帝大肆追封程家,程昭晉為貴妃,賀池也破例被提前封為親王,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年少的賀池卻沒有因此展現出一絲喜意,反而因為想念外祖和舅舅經常偷偷躲起來哭,隻是沒過多久,他便驚恐地發現程昭竟然也病了。
最開始隻是小風寒,後來卻遲遲不好,直到慢慢衰弱。
所有人都說是因為她的父親和小弟離世打擊過大,生了心疾,太醫查不出彆的,隻說昭貴妃娘娘是因為心疾引發了陳年舊傷,隻能好好養著。
承安帝十分關心,珍稀藥材和各種賞賜流水般送到程昭的宮殿,賀池每天去看她,總希望她能好起來,卻隻能絕望地看著她一日比一日虛弱。
兩個月後,程昭終於燃儘了生命。
臨死前她依然笑得溫柔,她已經很瘦了,手也是冰涼的,她伸手摸了摸賀池的頭發,笑著道:“圓圓,母妃陪不了你了,你要好好活著,過得開心一點,好嗎?”
賀池泣不成聲,不停地叫著母妃,祈禱奇跡會發生,可搭在他頭上的手卻還是滑了下去。
程昭走了。
賀池接連失去三名血肉至親,沉溺在悲痛中過了足足一個月才稍微緩過來一些。
他開始回到上書房讀書,背地裡偷偷練功,等他從極度的悲痛中恢複理智,他卻不禁開始懷疑程昭的死是不是另有隱情。
程昭不是養在深閨的女子,她領過兵打過仗,被迫進宮也沒有自怨自艾,心性之豁達非常人能比,真的會因為親人過世便鬱結至此嗎?
而且他還未成年,母妃怎麼會忍心丟下他?
賀池心裡埋下了懷疑的種子,卻不敢大張旗鼓地調查。他勢單力薄,背後之人能悄無聲息地害死程昭,說不定便能以同樣的手法害死他。
賀池開始私下裡積攢勢力,調查程昭死亡的真相。
背後之人害了母妃,卻不害他,很大可能不是為了儲位之爭,可母妃能礙什麼事呢?程家都已經倒了……對了,程家!
賀池悚然地想,外祖父和小舅舅的死真的是因為意外嗎?
賀池隱隱察覺到背後的黑手可能不像他想的那麼簡單,行事越發小心。
這五年來,他一邊調查兩位將軍的死一邊尋找程昭可能中的毒——太醫院所有人都斷定程昭是生了病,而不是中了毒,可之前侍奉程昭的嬤嬤卻和賀池提過,她在幫娘娘收斂屍身時發現娘娘的腳心生了顆紅痣,賀池便抓住了這處不尋常,認定程昭定是中了罕見的毒藥。
程樾被他派出去調查這件事,一走便是五年。
外祖和小舅舅的事賀池也已經找到了線索,查到是誰害了他們,可動手腳的人三年前也死了,賀池知道他背後有人,卻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測。
直到程樾從南萸帶回了程昭中毒的真相。
昭陽宮種滿了雲扶花,每個月都會開花,而月萸散則是程昭生病後承安帝賞賜的珍稀藥品,是南萸進貢的神藥,據說食之百病不侵,極為珍貴。當時後宮妃嬪無不羨慕程昭,誰能想到這竟是催命符。
烈酒入喉,賀池的眼睛被熏得通紅,原來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裝了十幾年紈絝,親生父親還是殺了他最親的三個人。
知道程昭是皇帝害死的之後,一係列的事便都可以串起來了。
延國已敗,程家功高震主,賀晉將之視為心腹大患,索性直接派人害死兩位程將軍,程昭必定是發現了什麼,才被賀晉一起下手害死。
想來賀晉也很忌憚母妃吧,她這麼聰明,能力手腕都不缺,若不是被他折斷羽翼,不知該有何等耀眼。
“嗬,帝王權術。”
元福公公焦急擔憂地看著院子裡滿地的酒瓶,王爺下令把所有人都趕出了院子,連他也不讓進,這可怎麼是好啊……
程少爺也不在府中,沒人能上去勸勸。又一個酒瓶落地,元福咬了咬牙,喚了個小太監在門口看著,自己則是轉身快步跑向清桐院。
雲清正要歇下,便聽到門外月湖行禮的聲音。很快,元福公公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喘熄,很是急切的模樣。
“王妃,請您去看看王爺吧。”
第14章 回禮
賀池仰頭又喝下一口酒,卻突然發現院子裡多了個人,他喝多了酒反應遲鈍,竟沒發現有人走進來的動靜。
賀池看也不看,將酒瓶扔到那人腳邊,嗓音裡帶著怒意和煩躁:“滾出去!”
雲清來得匆忙,隻在寢衣外麵披了件外袍,他讓了讓,卻還是沒有躲過,酒瓶碎開,酒液濺濕了他的袍角。
雲清趕緊屏住呼吸,他對自己這三杯倒的酒量實在沒信心,生怕不小心被酒氣熏暈。
雲清沒和醉鬼計較,他繞開那攤碎片幾步來到賀池跟前,看著滿身酒氣的賀池,試探地叫了聲“王爺”。
賀池抬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似乎是認出了他,沒再不耐煩地趕人,隻是伸手又取了一瓶酒,拔開酒封便要往嘴裡倒。
雲清連忙伸手去攔,已經喝了這麼多,再喝怕不是真的會醉死過去。
賀池皺眉盯著握住酒瓶的另一隻手,轉頭看向手的主人。
他的眉眼實在是俊美得有些鋒利,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盯著人,像是某種食肉動物在打量獵物。
雲清屏住呼吸,開始懷疑他會不會把自己扔出去。
好在他擔心的情節並沒有發生。
應當是醉得狠了,賀池沒盯多久目光便有些散,眼裡瞬間便多了些委屈巴巴的意味,說出的話也像是撒嬌。
“我還想喝。”
雲清放輕聲音哄道:“不喝了,明天再喝好不好?”
賀池不知將他認成了誰,遲疑了一會兒後竟真的乖乖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雲清連忙把他手裡的酒瓶搶過來放回桌上。
一轉身卻見賀池垂著手乖巧地坐在石凳上,目光依戀地看著他,莫名讓他想起以前鄰居爺爺養的那隻德牧。
雲清心裡一軟,溫聲道:“走,我帶你回房睡覺。”他伸手扶起賀池,將人往臥房的方向帶去。
雲清繃著勁兒,沒想到他平日裡看著瘦,竟然這麼沉。
還好賀池應該是還保留了一絲神智,並沒有把體重全放到他身上,兩人磕磕絆絆,總算是回到了臥房。
雲清把人安頓到床上,正打算出去叫元福進來給他擦身,卻冷不防被拉住了手腕。
賀池半闔著眼,語調輕得像是在夢囈。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網の友の整の理の上の傳の
“母妃,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雲清腳步一頓,轉過身來。
賀池說完這句話便閉上了眼。雲清彎下腰,伸手輕輕拭去了他眼角滑落的淚。
原書中,昭貴妃和兩位程將軍的死亡都隻是作為背景提過兩句,沒有細寫,但是主角攻一直揣摩皇帝的心思,也曾懷疑過兩位程將軍的死,卻直到結局都沒有定論。
現在看來,難道幾人的死亡另有隱情?
可是能做到不露痕跡地殺死這三個人的,這天底下著實是不多……
雲清琢磨著賀池剛才說的話和這場毫無來由的醉酒,有了一些猜測。
賀池睡著後褪去了周身的冷淡張狂,他身上的氣勢很容易讓人忘記他的年紀,分明還隻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在現代也才是還在念高中的年紀,卻背負了這麼多的仇恨和算計。
若他沒有穿過來,幾年後他還會壓抑住這滿腔來不及報複的仇恨,義無反顧地奔赴沙場,為國死戰。
雲清伸手撫平賀池無意識擰起的眉心,輕輕勾了勾嘴角。
還好他來了。
——
“王爺,王爺。”
賀池睜開眼,意識還未清明頭痛就席卷而來,賀池伸手抵住眉心,昨天的記憶湧上腦海,讓他本就因為宿醉顯得有些難看的麵色又蒙上了一層陰翳。
賀池轉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擰著眉起身洗漱更衣。
元福公公端來一碗醒酒湯,賀池一飲而儘,將碗放回托盤後問道:“昨晚王妃來過嗎?”
元福公公應道:“王爺恕罪,奴才怕你喝傷了身子,這才擅自去請了王妃。”
賀池不置可否,昨晚的記憶其實不甚清晰,溫柔的話語和臉上若有似無的觸?感都沉在腦海深處,賀池記不清畫麵,隻能依稀回憶起當時的感覺……
賀池突然甩了甩頭,無視掉有些發燙的耳朵,轉身向外走去。
元福公公趕緊跟上,悄悄鬆了口氣,同時在心裡對雲清的地位有了新的認知。
今日的宮門前比起昨日安靜了許多,隻有少數人在小聲閒聊,大部分人都沉默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賀泓站在百官前方,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麵色十分憔悴。
曾家是他的外家,曾恒川的事若查出來是真的,他必然無法獨善其身。
賀泓一派的官員也都心中惴惴,不止是因為選定的皇子可能會失勢,更是害怕曾家的事會牽扯到他們身上。
氣氛一片沉凝,眾人都敏[gǎn]地意識到,京城的局勢,怕是很快就要變了。
早朝也不出所料地氣氛沉重,除了手中事務緊急的不得不立即奏報,其餘人都縮緊了脖子,不打算在這個關頭觸皇上黴頭。
賀池站在前列,不著痕跡地觀察著高居禦座的君王。
這個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