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同樣被凍紅的耳朵上停留片刻,轉身帶著她往外走,並肩時順手拂掉她發上的雪花:“怎麼不用氣護體?”
司娉宸揉揉僵掉的臉蛋,拍著身上的落雪,有些無語道:“這風雪的寒氣能侵蝕護體氣,用不用護體氣都一樣,也不知道是哪個師兄師姐那麼無聊,非要讓人凍上一凍!”
達奚理輕笑一聲:“這種事情,也就藍鬆筠做得最起勁。”
哦,藍鬆筠啊,那就不奇怪了。
司娉宸就不繼續抱怨了,轉而好奇問:“東教的迷霧區也有藍師兄參與,藍師兄都是修的什麼術法?”
達奚理:“陣法和五行。”
司娉宸眨眨眼,感歎道:“好厲害呀!”
“有什麼厲害,”達奚理不輕不重道,“陣法不怎麼樣,五行也比不過許森。”
逐漸遠離了北區的範圍,司娉宸身上暖和起來,便笑著說:“不會呀,基礎課的學姐說,五行和陣法超配,五行術能讓陣法的形式變幻無窮,陣法還能在五行術的基礎上衍生出新的靈技!”
達奚理無聲盯了她片刻,冷淡問:“你的基礎課是哪個學姐教的?”
司娉宸無辜道:“好幾個呢。”
她自覺轉移話題:“師兄,我最近修行遇到些問題,你幫我看看。”
兩人來到一處木亭旁,旁邊就是一大片湖水,名喚靜水。
靜水湖澄澈明淨,岸邊栽了一排花樹,白的粉的紅的連成一片,花瓣被風吹落,順著水流飄了過來。
指尖迸出一條雷線,滋啦聲細微,白亮的光線偏紫。
她疑惑道:“這幾天我怎麼都隻能弄出這麼點雷線,可我體內的氣還有許多,無法更進一步了。”
達奚理視線在玉白的指尖閃爍的雷線上定了片刻,微微挑眉,側身往木亭裡的石桌懶散靠去:“你要升境了。”
其實她也有所感。
能用的氣比以前多,麵對綠麵傀儡能堅持的時間更久了。
但這不是她找達奚理的重點,她收斂了臉上的開心,顯得有些猶豫起來,達奚理目光朝她輕點道:“說。”
司娉宸就將她在雲澤崖裡的經曆說出來,眼見達奚理的眼神越發冷沉,司娉宸默默噤聲。
瞥見她被嚇到的模樣,達奚理收斂神色,手指在身側石桌上點了點,緩了語氣:“你不用管,好好修煉。”
司娉宸有些猶豫:“可是……”
達奚理曲起兩指望她額角敲了下,看她像個炸毛的小貓捂著額頭輕笑了聲:“你修為那麼低,能做什麼?”
司娉宸隻得乖乖應了聲,還是好奇問:“存真鏡是什麼?”
達奚理沉%e5%90%9f片刻,問她:“修行以及術法,最重要的是什麼?”
司娉宸歪頭不確定道:“氣?”
達奚理:“不錯,修煉就是修氣,將氣納為己用,不管是氣還是人體內的契印,我們無法見,卻能感知。”
司娉宸嗯嗯點頭,就聽他冷淡說:“存真鏡能讓這些無法見變為可見。”
司娉宸麵上懵懂做思索狀,心中卻震驚不已,存真鏡和她的“蒼天有眼”有同樣的效果!
能突破人對世界的認知,超越唯我論和本物論,做出窺見兩個世界的器物,隻有神技。
就是說,有人和她一樣擁有“蒼天有眼”,他從神技中研究出存真鏡。
司娉宸思索片刻,不解問:“可是這個有什麼用?”
達奚理眼珠朝湖麵轉了轉,冷笑:“能做的事情多了,研究人,研究鬼氣,殺人毀修為,有什麼不能做。”
能看出氣,就能看出契印。
人的契印要是碎了,修為自然也就沒了。
司娉宸:“可是這麼厲害的東西,以前怎麼沒聽過?我在萬卷閣裡就沒見過。”
“開始隻以為是傳聞,”達奚理朝她道,“畢竟太過神奇,沒人能相信真有人做出這麼一個器物來。”
“它是相裡一族的一位祖先發明的,時間太久了,流傳下來的傳聞有真有假,沒人能確定它的真實性,也就逐漸為人所遺忘。”
“不知道誰得到消息,知道了存真鏡在書院禁地,前不久剛被盜,現在還沒找到人。”
司娉宸有些驚訝:“存真鏡在書院?”
“現在不確定。”達奚理說。
相裡一族啊。
她曾經在清徵書院的課堂上聽過相裡一族的傳聞,據說這個家族擁有血脈神技,還是隻有女子才能繼承,隻是也因為這點,這個世家的女子下場都不太好。
得知可能擁有“蒼天有眼”的是早已作古的人,司娉宸隻覺心中慶幸。
她知道這個神技有多逆天,旁人對它的了解越深,於她而言並不是好事。
兩人又聊了些其他話題,走前達奚理跟她說:“再有人找你,你來找我,你不用管這些,想做什麼就去做。”
他的語氣很隨意,絲毫不提達奚暘,也不說旁人對她的算計,外麵風吹雨打電閃雷鳴,他撐起一片草棚讓她停歇,隻說:“做你想做的。”
司娉宸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卻沒有一件能讓她隻用在暫時安全的草棚下就做到的。
司娉宸問:“師兄,我會死嗎?”
“那個人說任務不完成,我就會死,”她有些被嚇到,小聲又問了一次:“我會死嗎?”
記憶重現,場景變幻。
達奚理想到自己在地牢裡見到的少女。
她一個人縮在黑暗的角落,平日裡明亮水潤的眸子一片黯淡,像個毛發臟亂、被人丟棄的小貓。
看到他也隻是虛弱無力地抬眼,不抱希望地喊他大哥哥。
那時候她也問:“大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達奚理說:“你不會死。”
她問了兩次,他像是在回她兩次:“我不讓你死,你就不會死。”
司娉宸有些怔然地看他,心口微動,極為細微地蹙了下眉,好半晌才緩慢點頭,又輕輕應他:“嗯。”
達奚理見她呆愣著,抬手揉她發絲,又很快收了手,還是那樣懶懶地、漫不經心地轉身。
那一刻,她想起大婚逃跑那日。
在晦澀陰沉的天地間,達奚理坐在金色陣法裡,為她豎起了一個阻攔敵人的防線。
那時候她不知道達奚理喜歡她。
而意識到達奚理喜歡她時,她第一反應是,她可以利用這點。
她很少會認真思考達奚理的喜歡,也從不會讓這種喜歡影響到她分毫。
可現在,她好像有一絲動搖。
第80章
不要找晏平樂
存真鏡的任務不用她處理, 司娉宸便不再關心,同達奚理分開後,她轉身去了三千微塵裡。
最近她的開出的陣界有點奇怪。
她對血脈神技的掌控不太熟練, 前兩天開出的陣界中, 她想逼出自己的潛力,訓練她剛練出的雷線,卻在最後一刻不小心用出神技,將傀儡王引出來了。
好在她及時喊出開陣字符。
但後麵事情的發展有點不對。
不管她進入陣界多少次, 麵對哪一種場景,最後都會召出傀儡王。
它就像盯中她了。
司娉宸打算再試一次。
換了開陣玉符後,司娉宸隨意選了個大門走了進去,與此同時,她踏入了蠻荒的戰場。
空氣裡彌漫著乾燥和血腥氣,茫茫黃沙遮擋了頭頂的烈日, 卻無法掩蓋灼熱的溫度。
貧瘠土地上寸草不生, 沙土之上是士兵的腐爛衣裳, 朝遠處掃去,還能看到掩埋之下, 間或冒出被時光遺忘的冷鐵卷刃和折戟斷劍。⊿思⊿兔⊿網⊿
司娉宸才感受完寒雪凜冽,不過半個時辰,就來到這戰場接受烈日炎炎。
隨著烈日高照, 高溫下熱浪翻滾, 空氣逐漸稀薄,遠處的場景變得扭曲。
抬手抹掉鼻尖汗珠的間隙,就聽前方有破空聲傳來, 司娉宸快速閃過, 餘光瞥見身後五步外的火箭尾羽顫動, 迸濺的火星沾到腐爛的黑衣上,仿佛碰到油般,瞬間燃了起來。
這一箭仿佛是個信號,前方山丘之後衝出無數個穿著鎧甲的白麵傀儡,最前方的綠麵騎著戰馬朝她嘶鳴而來。
司娉宸速影上前,身後散布細密陣線,周身字訣遍布,衝進白麵傀儡的瞬間,字訣四散爆發,風刃、火燒、落石、爆炸紛紛破開,陣線將靠近她的傀儡被掀翻,周身頓時清空一片。
沾著火星的箭雨從前方射來,箭尖的火花在衝擊之下明滅不定,卻又在射中地麵的瞬間散開,猶如一顆火種,要燒毀一切。
這片很快燃起一片大火,濃烈的黑煙從火焰上升起,空氣越發扭曲。
司娉宸一麵禦風閃躲,一麵用陣線打掉射來的長箭,她速度很快,幾乎是在前方白麵傀儡被擊退的同時,擦著刀劍瞬影掠至綠麵傀儡跟前。
綠麵傀儡立於高馬之上,巋然不動的身形在司娉宸貼近的瞬間動了,手中長戟揮斬間,淩厲劍氣擊退司娉宸,他速度極快,司娉宸還未遠離之時又揮出第二次。
無形劍氣帶著冷厲肅殺斬來,卻碰上一道細小的雷線,白亮的紫光強勢咬碎劍氣的同時,朝著綠麵傀儡飛去。
咬了個空。
被雷線擊中的戰馬揚首嘶鳴,片刻後戰馬倒地,振飛塵土一片。
瞬影躲開的綠麵傀儡在箭雨火光中,提著長戟朝司娉宸刺來。
落地剛穩住的司娉宸靈活避開箭雨和長戟,後退之時長戟刺出的氣勁兒穿透陣絲打在她背上,也割斷了一縷發絲。
從半空被打下時司娉宸反應極快,施展禦風術降低衝擊,她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及擦臉上的汗水和黑灰,爆開字訣將再次圍上來的白麵傀儡掀開。
司娉宸站在燃燒的火焰間隙,目光死鎖綠麵傀儡。
這次的綠麵傀儡似乎比之前要厲害。
它的目標很明確,衝來時蠻力撞開擋路的白麵傀儡,瞬至司娉宸兩米外,握緊長戟的五指收緊,略微後仰的手用力朝她刺來,力道之大幾乎刺破被高溫扭曲的空氣。
身前字訣和陣線被這一刺扭曲散開,長戟還未至跟前,迸發的氣勁兒已經在她臉頰劃出一道血痕。
司娉宸並未後退,側身震手,指尖聚集的細小雷線順著長戟朝綠麵傀儡閃去。
雷線仿佛一隻咬住獵物的怪獸,瞬間張出一張巨大的雷網緊緊包裹住綠麵傀儡。
不過片刻,長戟在她身前一寸跌落,綠麵傀儡渾身紫光倒下。
就在這時,乾燥熾熱的空氣仿佛被震了下,掀揚起一片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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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娉宸抹去臉上的血水和汗水,靈活閃躲白麵的攻擊,朝箭雨射來的方向望去。
那種震動聲更大了,連帶著地麵上的碎石大火都在搖晃。
要出來了。
箭雨逐漸停下,高溫的灼熱讓一切都變得虛幻。
土石翻動,大地裂開。
巨大的頭顱從地底緩慢抬起,黑洞洞的眼珠裡亮起一點紅光,仿佛逐漸蘇醒般,紅光蔓延至整個眼眶。
與此同時,一隻手掙破土壤朝著司娉宸伸來。
強烈的壓迫感瞬間鋪開,萬物寂靜,她隻能聽到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動著耳膜。
伸來的那隻手很大,遮天蔽日般,蓋住頭頂被沙塵染出金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