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右腳微動,足下再次顯出數條略粗的陣線,阻攔羅遂淨靠近。
羅遂淨抬劍斬退兩條陣線,又有三條靈活躲過,在羅遂淨速影衝來之時,齊齊抽來,見兩米外的汪煦即將陣成,他不再閃躲,燃起護體之氣站定,任由陣線襲來。
同時,長劍離手掠至頭頂,羅遂淨雙手結印速度飛快。
頃刻間一百零一道劍影鋪展在木台上空的每一處,齊齊指向汪煦,百劍齊鳴。
劍術中階靈技·百斬閻羅。
百劍清越的呼嘯聲,沿著木台中心向外蔓延,看台上觀眾激烈的呼聲漸息。
晏平樂先一步禦氣生出風刃,將劍嘯聲絞碎。
司娉宸眨眨眼,就見迎麵而來的薄薄氣波仿佛石子落入湖麵泛起的漣漪,在幾道淩厲的白刃下,猶如鏡子被切開一道缺口,繞過他們向後漫去。
這是……精神攻擊!
劍嘯聲中央的汪煦晃神片刻,將氣按入陣眼的動作一頓。
就在此刻,百劍齊躍,朝著他飛速衝來。
看台上的觀眾逐漸清醒過來,各種手段層出,阻隔聲音影響後,嘈雜聲再起,比之前更甚!
被無數陣線微光照亮的中心,汪煦在急速而來的百道劍下陡然驚醒,心中暗草,手上速度加快,微滯的氣重新凝聚。
汪煦布陣速度一絕,隻要陣成便能易守難攻,占據打鬥中的主動一方。
可有利的優勢被這猝不及防聲音攻擊打破。
現在就看是陣先成,還是劍先至。
看台上的穀梁樓原本覺得比賽無趣,低頭玩著通天玉,抬眼瞥見這幕,笑出聲:“這就有意思了,用北陵擅長的劍術,對上大徵擅長的陣法,不知道是大徵的劍術更勝一籌,還是北陵的陣法更厲害。”
他們的這片場地設有屏障,不受嘈雜聲音影響。
藍鬆筠聽穀梁樓聲音含著玩味的語調,嘴角嗜著笑,語氣可惜:“不是大徵的陣法對上北陵的劍術,我還挺想看呢!”
達奚理已然看出比試台上的勝負,低頭準備問衛辭在哪,聽著兩人言論,眼皮都沒抬,手指在通天玉上劃拉著:“我怎麼更想知道太祁的機關術和北陵的劍術,誰更厲害呢?”
藍鬆筠笑意不變,側目問達奚理:“那大皇子認為誰更厲害?”
達奚理剛發完信息,衛辭瞬間回了過來,他邊看邊說:“這誰知道。”
收回通天玉,他抬眼瞥過穀梁樓,跟藍鬆筠懶聲建議:“不然你們打一場?”
穀梁樓斜睨兩人,還沒說話,身旁的常殊雲按了下暴跳的額角,對這幾個不嫌事大的男生無語:“急什麼,後麵有的你們打!”
許森沒參與話題,目光落在看台上。
幾人談話間,勝負已然明了。
汪煦抬手將氣壓入陣眼字訣之時,百劍之首的長劍猶如黑影一閃而過,先一步貫穿陣眼字訣。
陣眼字訣崩散,與此同時,微光漸散中的青年睜目見頃刻將至的百道劍影,瞳孔微縮,下意識升起護體氣。
喧嚷的人聲驟然禁音,觀眾們眼睛下意識閉上,就怕台上的青年被捅成刺蝟。
汪煦額上冷汗滑到臉頰,紅色血絲爬上眼球,渾身僵直不動,同一寸外的百道長劍對峙。
羅遂淨也不好受,那幾條陣線將他護體之氣抽散,背上衣衫儘碎,露出皮肉破綻的傷口。
而且,百斬閻羅雖是中階靈技,卻幾乎可以匹敵高階靈技,他還沒能完全掌握,施展出一次已是強弩之末。
“我輸了。”汪煦頹然說。
指向汪煦的劍影道道回歸劍體,羅遂淨顫著手收回長劍,朝他點了下頭,客氣道:“你的陣法很強。”
提到自己擅長的地方,他從頹靡之態轉向自傲:“那當然,不然我也不會來你們大徵。”
想了想,他勉強說:“你也還行。”
然後不待有其他反應,轉身朝著台下走去。
此時看台上已經沸騰起來,方才被汪煦說得有多氣憤,現在就有多解氣。
不少人噴向汪煦,更多的則是對羅遂淨激烈歡呼叫好。
易瞳在看到百斬閻羅威逼那個北陵傻逼時,激動得不行,差點就要跳起來,又被羅頤拉著摁下來。
此時戰勝,他握拳捶掌,興奮朝羅頤道:“啊啊,我們贏了!你看到沒?是你們羅家的劍術!我靠我靠,竟然還能迷惑心神!你怎麼不修劍術啊!”
羅頤還未說話,司娉宸好奇問:“你們是一家的?”
羅頤點頭:“他是我堂兄。”
抬眼望向背上掛了傷的羅遂淨,在他僵硬朝外走的動作上停留片刻,皺眉:“逆氣了,再晚一點就不是這麼點傷的問題。”
易瞳滿不在乎:“贏了就行了!”
羅頤看到有醫術弟子上前接應羅遂淨,便收回視線。
易瞳目光落在看台上,一時半會兒沒人上來,他轉向羅頤不解問:“話說,你為什麼修醫術不習劍術?醫術又累又瑣碎,每天忙得要死,劍術多酷啊!”
聽到問話,羅頤笑著說:“我隨我娘,在醫術上契合度高。”
易瞳“哦”了聲,恍然:“差點忘了,你娘是薑家女,和我叔父師出同門。”
薑家是大徵幾大醫學世家之一。
同司娉宸有過幾麵之緣的薑素琴便是薑家人。
司娉宸正在理幾個醫學世家的關係,易瞳忽然開口問:“他們是不是正盯著我們?”
晏平樂酷著臉抬頭,然後垂眸對她說:“在看你。”
司娉宸抬眼望過去,在幾個沒什麼情緒的目光裡,捕捉到兩道不太友善的視線。
她略一思考,了然。
詹月國啊。
*
比賽剛結束,藍鬆筠挑眉說:“看來還是大徵的劍術要更勝一籌!”
剛回來的汪煦腦袋還是痛的,他處於百劍音攻的中心,幾乎是猝不及防的,那聲音直接侵入他大腦,腦海一瞬間空白。
此時聽到太祁的人這麼說,也顧不上頭痛,脾氣暴躁:“太祁修的都是嘴皮子嗎?不然怎麼連比試台都不敢上?”
藍鬆筠明朗一笑:“上自然是要上的,還是說你想要見識一番嗎?”
汪煦上前就要乾,被常殊雲一把拉了回來,見她從隨身玲瓏盒中緩慢掏出冰綃手套,明智地閉上了嘴,安靜落座。
常殊雲動作緩慢地穿上薄如蟬翼的手套,麵容禮貌帶笑:“藍公子大概沒來過北陵,奉勸一句,可不要隨便激怒北陵人。”
冰涼輕薄的手套在日光下閃著流光,仿佛嬌俏女兒家的裝飾物。
穀梁樓身體微微後仰,是個恣意張揚的姿勢。
他抬腳踢了踢活動十指的常殊雲,狂傲笑了聲:“你要是想鬨事,可沒人攔著你。”
常殊雲閉了下眼,將心裡的燥意壓了壓,想起今天出門前,一道來參加四國盛會的九境長輩的叮囑——
“他們脾氣容易惹事,你多看著點,彆鬨事,這次浮郤書院實力不知深淺,能不動手就不動手,咱們要保留實力,特彆是三皇子,他要是敢提前動手,你儘量攔住他。”
她深吸口氣,麵色陰沉地脫了手套,瞥向穀梁樓:“難得還有你攔我的一天。”
穀梁樓目光朝詹月國幾人的方向抬了抬:“慌什麼,咱們無冤無仇的,打著沒意思。”
藍鬆筠見激將不成功,也沒失望,看向分隔在兩邊的大徵和詹月:“要說這大徵國的劍術如何,恐怕詹月國最有發言權。”
從頭安靜到尾的聞人蒲看了眼熱衷於搞事的同伴,摩挲著腰間四四方方的玲瓏盒,就聽藍鬆筠朝左側沉眉的許森笑道:“你說呢?”
許森沉眸不語,倒是他身邊的一位少年越過比賽台,朝對麵望過去,聲音低沉:“鬼麵將軍的劍術匹敵聖者,若論劍術,恐怕也隻有北陵的劍聖可與之一戰。”
少年長相俊美陰柔,一雙眼黑沉沉的,不說話時沒什麼存在感。
昨日的招待宴散後,即便一一相識過,卻也還是記不得少年的名字。
見他說話,許森皺了下眉,還是沒有製止,就聽少年繼續道:“鬼麵將軍厲害是厲害,隻是聽聞他誕下的一雙兒女卻是又殘又蠢的,實在是可惜。”﹌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達奚薇皺眉看向少年。
達奚玨沿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見司娉宸身邊坐著易瞳,心頭怒意漸生,到嘴的反駁咽了下去。
修士耳聰目明,在場的十幾人都聽過大徵的鬼麵將軍威名,聽了這話,紛紛也跟著看過去。
就見一個漂亮的少女乖巧坐在人群裡,恍如夜間明珠般耀眼,身旁有人說了什麼,她朝這邊望過來,水潤黑眸裡滿是懵懂茫然。
達奚理食指在膝上點了兩下,嗤聲笑道:“原來詹月的人不是不說話,而是不會說話啊!”
幾人將注意力重新轉回來,不嫌事大地看熱鬨。
陰沉少年側目,越過數人望向達奚理:“我說的不對?”
達奚理語氣輕飄飄問:“那你是以詹月國皇室的身份說的這話,還是以戰敗國子民說的?”
少年臉色越發陰鬱,黑沉的眸子靜靜看他,垂在身側的手背浮現著黑色字符,仿佛一隻隻螞蟻從手腕緩慢爬向五指。
許森沉聲道:“不要惹事!”
少年眼皮垂了下來,爬至手指關節的黑色字符緩慢消失不見。
“那是魚幼讓。”
羅頤視線點了點麵色肅然的另一人說:“他麵前的是許森,是詹月國少年組的領頭。”
在司娉宸茫然不解的神情下,羅頤解釋:“魚幼是詹月國的皇族姓氏,同大徵的達奚,北陵的穀梁以及太祁的聞人一樣。”
“隻是這個魚幼讓有點特殊,他是詹月國長公主之子,”他摸摸鼻子,“聽說其父不詳,詹月國的皇帝是他的舅父,因為不舍得親妹妹受苦,便讓她的孩子也姓魚幼,也因此,秘闈傳聞很多。”
“而詹月國的聖者,也就是上一任國師,就是死於司將軍手裡的。”
司娉宸眨眨眼,驚訝道:“我爹殺死聖者!”
她轉眸望過去時,對麵的人注意力已經不在她身上,似乎發生了什麼矛盾,幾人臉上神情不一,有氣憤隱忍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人群裡達奚薇抱臂坐在外圍,司娉宸見她看自己,抬手招了招,衝著她笑。
達奚薇無語,扭頭輕哼一聲。
這個笨蛋,被人罵了還笑!
這邊易瞳也插進來,猜測道:“所以他們剛才是在看司娉宸?因為她是司將軍的女兒?”
“嘶——”
想到詹月和大徵的關係,易瞳扭頭跟晏平樂說:“你記得要跟緊司娉宸,一定要寸步不離,要是詹月國的人搞什麼偷襲,第一個刺殺的人肯定是她。”
易瞳看著司娉宸的眼神滿是同情:“畢竟她連修為都沒有。”
晏平樂慎重點頭,往司娉宸的方向挪了挪。
司娉宸仿佛被嚇到般,微微睜大眼,怔然問:“這樣嗎?”
羅頤笑著安慰:“也沒這麼誇張,畢竟在四國盛會上,司將軍還是盛會的負責人,他們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
易瞳還是說:“小心點總沒錯。”
晏平樂點頭。
司娉宸嗯嗯兩聲,好奇地感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