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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個無法聚焦的眼睛,最開始看到的都是糊化的虛影,而現在,這些虛影清晰了不少,開始出現輪廓。

安蘭現在是個人形的霧中燈籠,光比之前淡了許多,但中間出現了一小團更明亮的光源,就像燈籠裡的火苗,向外輻射著光芒。

而火苗的位置,在她鎖骨處。

若說之前司娉宸看到的安蘭,是沒聚焦糊成一團的光,那麼現在,就是鎖骨周圍明亮,其他地方暗淡的人形光團。

根據她淺薄的看人經驗,安蘭有修為,但不太高。

盯著安蘭看了會兒,司娉宸轉而找其他的研究對象。

今天天氣好,陽光大,這處院子偏僻,平時沒人來,於是安蘭從衣櫃裡找來一床被子鋪在草地上,司娉宸就在被子上曬太陽。

安蘭在屋裡忙進忙出,她端出一盆水,又搬出來桌椅,一邊擦洗桌椅,一邊嘴裡絮絮叨叨,還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司娉宸,確定她沒亂跑。

擦乾淨的桌椅晾在院子裡後,她又轉身去扯床被曬,不過一會兒,找來針線開始縫縫補補。

司娉宸聽她雜七雜八地說,翻了個身,往被褥外爬。

被褥的氣是一層淺薄的霧,幾乎和空氣中的霧一樣,而被褥周圍是一片更密集亮些的霧,偶爾風一吹,耳邊輕聲窸窣,伴隨著密霧細小的晃動。

手觸及到小草時,那種感覺很奇妙。

明明手裡的是細長柔軟的觸?感,可眼睛裡,看到的卻是霧氣與霧氣的碰撞。

她伸手在空氣裡攪動,稀薄的霧緩慢流動起來,停下來時又很快平靜下來。

現在她是個沒人關注的小孩子,隻要不表現太過異常,沒人會發現她眼睛有問題,可隨著她慢慢長大,總有一天會覺出不對勁,總不能真的當個瞎子。

安蘭放下針線抬眼看了眼,看到小孩趴著玩小草,安靜注視了會兒,又低頭繼續縫補。

司娉宸急迫地辨識不同事物之間氣的區彆,可她活動的範圍隻有這個小院子,接觸的事物太少,司關山也沒有給她那麼多時間。

司關山再次踏入這個偏僻院子時,司娉宸正在玩安蘭給她的木簪,察覺到氣的變動,她抬頭朝著屋外看去,透過牆壁看到一個人形氣體。

這麼明亮的氣,她見過的人,隻有司關山。

司娉宸看到的司關山,精準地控製體內的氣,同空氣中的氣涇渭分明,從而形成一個發著光的人形,因為哪裡都是亮的,司娉宸一時沒找到他的光源在哪裡。

司關山推門而入,看到的是呆愣愣望他的小孩,他溫和笑道:“長大了不少。”

語氣自然得仿佛並沒有這九個月的未見。

司娉宸朝他露出傻嗬嗬的笑。

下刻,安蘭急忙趕來,看到司關山,臉上的表情收斂,恭敬地行禮。

司關山的視線落在司娉宸的手上,他說:“這小玩具不錯。”

“方才抱小姐吃飯時,小姐抓住婢發上的木簪不願意鬆手,婢隻能讓小姐拿著玩。”安蘭趕緊解釋:“木簪很鈍,不會傷到小姐。”

喂喂喂,事情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

她不過是想看安蘭的氣跟她腦袋的界線在哪,伸手多摸了下,不小心將簪子扒拉掉了,安蘭以為她想要玩,就塞她懷裡。

這解釋不知是否聽進了,司關山說:“我將軍府的小姐,禁止碰任何武器。”

安蘭鬆了口氣,木簪不是武器。

下刻,司關山又說:“這種尖銳的,也不行。”

話音剛落,門外忽然出現兩個暗衛,按住安蘭將人帶下去。

司娉宸眨了眨眼,低頭繼續玩木簪。

司關山走到床前,低首望向床上的小孩:“你的侍女要死了。”

司娉宸抬頭望過去,繼續傻嗬嗬地笑。

司關山不介意她蠢笨的反應,反而彎腰將人抱起來,扔了她手裡的木簪,朝門外走去,聲音溫和說:“今天起,你叫司娉宸,是我將軍府的千金小姐。”

司娉宸在一歲這年,被司關山抱出這座院落,得了名字和尊貴的身份。

被帶進了新的大院子後,司娉宸眼前來來往往很多人,給她洗漱換衣,梳髻插珠花,就連衣料膳食都是最好的,還派了位醫術修士,給她看病調理身體。

不是之前的女大夫,是另一位男大夫。

司關山很忙,將司娉宸帶到新的院子後就離開了,直到夜裡,給她講故事的侍女熄燈退下,司娉宸才緩慢思索現在的處境。

這一年零零碎碎的聽聞,以及她同司關山短暫的相處,知道能讓這人將目光落在她身上,必然是她有了新的價值。

要她長成他能利用的樣子,與她相處最長時間的安蘭,便留不得。

接下來,她要麵對時刻被發現的危險,還要猜測司關山的心思,司娉宸閉上眼強迫自己睡著,不要想其他。

隨著伺候的人多了,司娉宸就越發擔心被這些人看出端倪,無論旁人用什麼來逗她,她都低著頭不理,裝作來到新環境不適應的樣子。

然而她還沒裝幾天,被侍女帶著學走步時露出了馬腳。

牽著出房門時她踢上門檻,侍女前腳轉身,她後腳就撞上門板,在院子裡玩耍,她看到假山不躲,還直直往前走……

幾次下來,司娉宸乾脆不願意走了,一下床,就伸手要抱,將嬌氣懶蛋上演到底。

司關山第十天來看司娉宸時,侍女跟他說了情況,隨後又叫來醫者給她看身體。

醫者用氣在她身上遊走一圈,又問了侍女幾個問題,半晌緩慢道:“因是先天不足,加之剛出生便經曆奔波,後又被重創,神智發育遲緩所致。”

過了會兒他又補了一句:“小姐還小,正長身體,好生養著,也能彌補先天不足。”

司關山看著坐在床邊的小小人,懵懵懂懂地望著他們,上前抱著小孩:“無妨,這樣也好。”

這樣的態度讓司娉宸越發迷惑,但很快,她沒心思想這些。

出了她的院子,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人見到司關山都停下來行禮,每隔幾步就會看到有人在舉著手做什麼,司娉宸揚著腦袋四處看,整個將軍府十分活躍。

驀地,她記起,她已經在這個世界呆了一年。

她的生辰……

“爹!”一道嘹亮的小孩聲音傳來。

哦,他們的周歲生辰。

司蒼梧蹣跚著朝司關山走來,抱著他的腿不放。

司娉宸被一旁的侍女接過,緊接著便有數個侍女上前,又是一番梳妝打扮,衣服都穿了好幾層,雖看不見樣式,卻也能知曉衣裳的精致繁複。

司關山陪著司蒼梧玩了會兒,中途有小廝將他叫走,於是隻剩下幾個侍女和兩個孩子。

司蒼梧眼巴巴看著司關山離開的方向,好半晌才注意到司娉宸,上前好奇地盯著她,一會兒拉她衣袖一會兒抓她小手,一副見著新奇玩具的樣子。

這明顯是不記得她了。

也是,畢竟那時候才幾個月,能記得什麼。

*

將軍府上下都係上了喜慶的紅色綢布,花草修剪得精致美觀,此時正值深秋,楓葉如同燃燒的火焰恣意舒展,最適合觀賞的亭台都擺好水果點心,侍女候在一旁,見著人來便上前倒茶沏茶。

小廝們規矩有禮,將持請帖到來的人一一往屋裡領,溫聲詢問喜惡後將人帶到安排好的位置上。

就這麼一小會兒,宴賓來了大半。

司關山從內堂出來見客,在人群裡笑著說話。

屋外喜笑宴宴,歡聲笑語齊聚一堂。

司娉宸和司蒼梧被人抱過來時,已經有人在桌子上擺好了物件,司關山站在宴客最前方,伸手往下壓了下,熱鬨的聲音逐漸平息。

他說:“諸位今日抽空來我府上參加兒女的周歲宴,司某感激不儘……”

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司關山身上時,司娉宸小腦袋四處張望。

整個院落大堂內,到處都是明暗不定的氣團,有的在人群裡十分明亮耀眼,有的暗淡但出現在最前方。

當然,看來看去,始終沒有比她爹還要亮的人。

“娉宸,來。”司關山忽然叫到她的名字。

抱著她的侍女上前,司關山伸手接過她,對著所有人道:“我將軍府千金,司娉宸。”■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種場合不需要她做什麼,司娉宸負責傻笑,笑完等了一會兒,發現司關山沒有介紹司蒼梧的意思,這才將目光放到抱她的男人身上。

司關山笑著抱她轉身,朝著放滿東西的桌子走去:“走,看看娉宸將來會選一條什麼路。”

這話聽在她耳裡,直接翻譯成,看看你將來有沒有資格成為一枚棋子。

隨後,司娉宸被放在桌子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司蒼梧被侍女抱在懷裡,手裡玩著一塊黑色令牌,低著頭認認真真研究。

司娉宸眼巴巴地盯著司關山,然而對方沒有要幫她的意思,好半晌,她隻能放棄求助,低下頭看著四周的東西。

她隻能看到一兩樣籠著微光的物件,其他的基本和桌子的氣相似,根本分辨不出是什麼。

而籠著光的,一個是一把劍,它的氣能完整的呈現出劍的形狀,必然不是普通的劍。另一個,氣的形狀看,似是八卦盤。

可這兩個,她哪個都不能選。

司關山要的將軍府千金,不能碰武器術法,也不能聰明伶俐,她需要站在最前麵,替司蒼梧吸引目光。

她必須做出沒有攻擊力,又顯得蠢笨的選擇。

司娉宸呆呆坐著不動,司關山沒有催,隻安靜地看她,無形地給她壓力。

可她隻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孩子罷了,哪裡懂呢!

開始大家都保持安靜,看小孩動作,可等著等著,這時間未免太久了,有人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這女娃是不是有點……”

“聽說這小姑娘出生起就在生病,反應慢些也正常。”

“前段時間王爺府的小千金也抓周,可比這孩子伶俐不少啊!”

等到司關山幾乎要沒耐心了,司娉宸才緩緩動了下,伸手去夠最近的一樣,還沒碰到,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高亢的聲音——

“皇後娘娘到!”

第4章

讓她做你太子妃如何?

聽到皇後娘娘前來,在座滿堂驚然,紛紛探著頭往門口處望去。

司娉宸立馬收了手,也朝聲源處看,可緊接著,她眼睛陡然一痛,伸手揉了揉,過了會兒還是痛,她眨眨眼睛,卻忽然怔住。

某個瞬間,她眼前的霧蒙蒙消失,天光陡然乍現,明亮乾淨的視野裡,她似乎看到了一片純粹熱烈的紅,還有陽光下房屋簷廊下的一角。

眼睛的痛忽然變得劇烈起來。

意識到這痛可能跟她視覺恢複有關,司娉宸閉了眼,安靜地忍受著。

而將軍府門口處,先進來的是一個沉著穩重的姑娘,她站定後垂眸迎接身後的女子。

緩步踏入的女子五官明豔,便是裝扮從簡,也是一派大氣端莊,她臉上帶著笑,看到最前方的司關山和要行禮的滿座堂客,擺擺手道:“都坐下吧,我不過來看看外甥女,很快就走。”

司關山仍舊行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