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頁(1 / 1)

風月狩 尤四姐 4241 字 6個月前

外感之症。既如此,應當是內感所致,或飲食疲勞、或七情紊亂,這就要問一問身邊伺候的人了,可曾受驚,病前可現憂思之狀。”

這樣一說,所有人都明白了,小小的孩子雖然不會表達太多,但驟然離開母親,父親也不見了蹤影,在她心裡留下了沉重的烙印。

辛道昭複又拱拱手,“那請肖令開些藥,想辦法調理調理吧。這麼小的孩子,一直燒下去總不是辦法。”

太醫令道:“開藥不難,難的是如何安撫住孩子。我這裡先寫個定神靜氣的方子,照著吃上兩副,若不成,上輔再派人來知會我。”

辛道昭連連道好,親自引了太醫令到桌前開方。

太醫令經過居上麵前時,微頓了下步子,掖手行了一禮,笑道:“太子妃娘子也在?可要臣順便為娘子請脈?”

居上嚇了一跳,忙說不必了,“昨日剛診過脈,就不勞煩監令了,還是孩子的病症要緊,請監令開方子吧。”

太醫令複又拱了拱手,這才隨辛道昭上外間去了。

再回身看,鄭銀素淚流滿麵,抱著和月喃喃道:“是阿娘做錯了,阿娘不該扔下你的。和月,你快好起來吧,等你好了,阿娘再也不離開你了……”

大家心下都慘然,楊夫人見狀,對屋裡眾人道:“人太多,反倒驚擾了和月,既然她阿娘在,大家先出去吧,容她們母女獨處。”邊說邊比手,將李夫人也引了出去。

退到暖閣裡坐著,天上又下起雪來,下得稠密,有簌簌的碎玉之聲。

李夫人望著滿天的大雪歎息,“阿郎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算算時間,上路有兩個多月了吧,也該到家了。為了五郎這房的事,我心都要操碎了,如今和月又病了,孩子還這麼小,萬一有個閃失……”

楊夫人撫了撫她的肩,溫聲道:“不礙的,小孩子家,哪個幼年不會燒幾次。當初四郎病得兩頭晃蕩,我以為孩子留不住了,到後來說好便好了,你且放寬心吧。”

居安偏過頭問兩位阿姐:“先前五嫂說的話,你們都聽見了吧?再過兩日就是她出閣的日子,不會因為和月,果真不嫁了吧?”

居上和居幽對望了一眼,兩個人都不知應當怎麼回答,這種選擇在個人,五嫂本來就重情義,隻因為五兄傷人太深,才一去不回頭的。但若是因為和月,說不定真會就此不嫁了,畢竟她與孩子的感情很深,要她拋下孩子毅然去成婚,恐怕狠不下這心腸。

也就是那麼巧,正在大家暗暗揣測的時候,外麵忽然呈報進來,說二郎主已經入了春明門,正往待賢坊來。

大家霍地站起身,二叔已經三年不曾回家了,北軍南攻的時候,所幸不曾牽累象州,他那裡倒沒有兵禍。新朝為穩固舊臣,還特意增了俸祿,這次回京麵聖,若是運氣好,或許能轉到京畿任職。

前院鬨哄哄準備迎接,居上姐妹三個站在廊子上等候,不多時就見長輩們簇擁著一個身材魁偉,蓄著胡子的身影從外麵進來。大約因為長途跋涉的緣故,二叔比印象中清減了很多,原本威嚴的長相,見了家中孩子便笑了。姐妹三個跑過去,連聲喚他,他還像小時候那樣待她們,逐個摸摸腦袋,欣慰地感慨:“哎呀,都長大了,長成大姑娘了。”

隻是聽說和月病了,也來不及歇息,就趕到了小院裡。

銀素見了人,忙起身行禮,“父親回來了?”

辛道培點點頭,上前看孩子,見和月小臉燒得通紅,心裡老大的不舍,又不好發作,等退到外間才大聲嗬斥:“五郎那畜生呢?”

李夫人方把經過告訴他,他聽後大罵不止,“把個好好的家弄成這樣,他倒好,遊山玩水去了。這孽障,要是在家,我非打死他不可。還有那姓胡的小賤人,綁她去見胡定邦,我倒要責問此獠,究竟是怎麼管教的妹妹,爺娘一死,就沒了王法了?”

說起那胡四娘,其實日子也不好過,崔十三本來就有嗜賭的毛病,想了許多借口從胡四娘那裡周轉錢財,料想用不了多久,胡家父母留下的那點家財就會被揮霍殆儘的。

一個女郎,與家中所有親人都斷絕了往來,要是再沒錢傍身,那處境可想而知。

李夫人道:“自家兒子不好,就彆遷怒他人了。眼下要緊的是和月,這孩子心思這麼重,可怎麼辦才好。”

話說到這裡,辛道培也是莫可奈何,五郎和離了,媳婦要改嫁,他這昨日公爹,又能站在什麼立場上說話呢。

這裡正傷嗟,見銀素走了進來,向辛道培夫婦肅了肅道:“我自己如何,已經不去想了,隻要和月好好的,我這輩子就守著和月吧。”

居上很心疼她,“阿嫂,你這樣,豈不有負人家嗎。”

鄭銀素掖著淚道:“我去向人家賠罪,就算我對不起他吧。”

上首的辛道培沉%e5%90%9f良久,半晌下了決斷,“人不能失信,既然五郎沒這造化,你該改嫁便改嫁。孩子離不開你,唐家若是願意接受,你把孩子帶過去養著,等她大些了再送回來。辛家畢竟有這樣的家業在,將來孩子議婚錯不了,總之……先以和月為重,彆讓她小小年紀,受了委屈。”

眾人大感意外,鄭銀素起先也呆怔了片刻,待回過神來,撲通一聲便跪下了,伏在地上痛哭失聲,“父親……多謝父親……”

子嗣一事,家家都很看重,尤其辛家這樣的大族,等閒不會讓骨血旁落。所以辛道培作這樣的決定,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和一條小命比起來,那些世俗的東西都是題外話,都不重要。

居上真有些佩服他了,趕緊奉承:“阿叔真好!”

辛道培聞言苦笑,“阿叔不是食古不化的人,原本就是你阿兄做錯了,何必拖累彆人。讓你阿嫂重新得個好姻緣,那畜生不配,就讓他孤寡一輩子吧。”

所以這種大事,還需家主回來才能定奪。李夫人這時也鬆了口氣,為這事牽腸掛肚那麼久,現在乾脆有了決斷,大人孩子兩下裡都得宜了。

也可能真是母子連心吧,銀素來後,和月漸漸好一些了,及到申時前後也能起身喝點水了,清醒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抱住母親問:“阿娘,你不走了吧?”

銀素笑著摟緊她,“阿娘不與和月分開了,阿翁回來了,答應讓和月跟阿娘走。”

後來初十那日,銀素與唐義節如期成婚了,婚儀上就有和月小小的身影。

二叔與二嬸隨了好大一份禮,二嬸說:“權當我們替五郎賠了不是。還有和月,以後在唐家吃住,總不好讓人替咱們養孩子。”

唐義節呢,對和月很好,回門那日抱著和月,三個人倒像一家人。這場鬨劇前後折騰了一年光景,就這樣收場了,五嫂算是幸運的,嫁了苦等她多年的郎子,今後應該會過得很好吧。

反觀五兄,不知現在飄零在哪裡,又有怎樣的人生際遇。

第77章 一炷香。

***

不知是不是因為天太冷的緣故, 上了年紀的病人,要想康複不那麼容易。

聖上病體未愈,淩溯已經好幾日吃住在東宮, 沒有回行轅了, 居上起先覺得世界清靜了, 很是愉快, 但到了第五日,忽然覺得這樣不行,半夜裡夢見他, 渾身血淋淋的,她的心就揪起來,覺得這不是個好征兆。後半夜沒敢合眼, 盯著帳頂捱到天明,等咚咚鼓一敲響, 她就翻身起來喚藥藤, “快讓家令備車,我要入東宮。”

藥藤忙應了聲是, 出去傳話了。

居上起身梳妝, 換了衣裳, 這回直去了嘉福門。東宮她最熟, 從嘉福門往北,直抵麗正殿, 那裡是太子寢殿, 以前因存意的緣故, 她經常往來這裡。如今大庸沒了, 存意也沒了, 這宮殿還是如以往一樣恢弘深廣, 走進來,有說不出的寒意縈繞心頭。△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個時辰,淩溯不在殿內,他這幾日很忙,往來於崇文殿與政事堂之間,據說隻有晚間休息才回麗正殿。居上四下轉了一圈,在內寢的坐榻上坐下,差人去傳話,等了很久也沒見人回來,心裡不免有些發空。

宮人往來侍奉,將一切照應得很熨帖,炭盆也生了好幾個,其中一個支著鐵架子,架子上還懸著她做的護袖和護膝。

她起身看了半晌,覺得有點好笑,好笑裡又伴著點酸楚,那個人,果真一心在她身上。

看看這護膝,不知是不是因為經常騎馬的緣故,邊緣有些磨損了,等回到行轅,她得記著再給他做一副。

轉身重新坐回去,撫撫榻上坐褥,忽然見枕頭底下露出一角來,順手一抽,就抽出了一條手絹……

好啊,這負心漢,居然還私藏其他女郎的手絹?

可是正待發火,又覺得這手絹有點眼熟,仔細看了看,上麵還繡著她最喜歡的嫩芽。她想起來了,這是上回他被粟特人突襲弄傷了臉,她隨手拿來給他掖傷口的,後來就落在東院了,自己完全把這事忘了,卻不想被他收起來,一直保存在枕下。

誰說男人沒有細膩的心思,全看他對你上不上心而已。

居上抿唇笑,心裡的甜慢慢漾上來,好像也不怪他毛手毛腳弄疼她了。因為以往她更愛惜自己,很少答應他留宿,也沒有靜心在他的臥房裡逗留過。現在走進麗正殿,才真正走進他的世界,原來這裡也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彆看那樣威風凜凜的太子殿下,書案上還擺著一架泥做的風車,和一匹醜模醜樣的五花馬。

不過等待的時間太久,從上半晌一直等到午後,她百無聊賴,乾脆倒在榻上睡著了。

正睡得香,忽然有人搬動她,一麵道:“榻上硬,側著睡傷了肩膀可怎麼辦?床上被褥是新換的,來都來了,今晚住這裡吧!”

居上朦朦睜開眼,看見他就在眼前,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嘟囔:“郎君,我昨晚做了個夢,夢見你滿身是血,嚇壞我了。你還好吧?政事處理得順遂嗎?聖上沒有為難你吧?”

她還知道掛念他,已經是對他最好的獎勵了。輕輕把她放進錦被裡,他說:“我一切都好,就是有點忙。聖上沒有為難我,京畿內外儘在吾手,你不用為我擔心。”

可居上還是有些後怕,“我夢見你流了好多血,像個血葫蘆一樣。”

他開始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十步殺一人,濺了滿身的血也沒什麼奇怪。我們北地有個說法,血就是財啊,這是個好預兆,來年國庫充盈,外埠蕭條的民生也會逐漸重振起來,全靠你這個夢了。”

居上聽了,勉強覺得有點慰心,收緊臂膀圈住他,親親他的耳廓,再親親臉頰,親親唇。

他呼吸有點急切,說話帶著鼻音,那聲線格外曖昧,迷亂地問:“怎麼了?今日你與以往不同。”

居上道:“你沒聽過小彆勝新婚啊?我好幾日沒有見到你了,十分想念你。”

他頓時對這份忙碌心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