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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18 字 6個月前

日的謎團。”

至於裴直,自然是大感失望,原本弄出這場變故來,是為了借機質疑太子,順便打壓辛家,誰知中途竟出了這樣的意外,辛家那女郎簡直是個不可思議的存在。

還有那搖擺不定的石璞……早前欲借他之口彈劾太子,抖出東宮十率府勾連禁軍,意欲圖謀不軌,現在隻怕也不成了。早聽說太子手眼通天,這長安城中沒有一樁事能瞞過他的眼睛,他起先還不信,事到如今無可奈何,果然是不信也得信了。

悻悻然,裴直涼笑:“天底下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心下雖慌,但好在與石璞對接的另有其人,自己這頭勉強還能穩住。

辛道昭見他陰陽怪氣,心頭的火燒得熊熊,掖著手道:“左相認為這事是巧合嗎?我怎麼覺得這分明是處心積慮,欲圖一箭雙雕呢?”

他們又要爭辨,聖上已經心力交瘁了,擺手道:“傳令嚴查,前因後果務必弄明白,朕要真相。”

一場掃興至極的壽宴,就此不歡而散了,皇後上前攙扶,“陛下累了,回去歇息吧。”

聖上點了點頭,但經過淩溯麵前時,又頓住了步子,寒聲道:“你的婦人之仁,造就了今日的局麵,不論真相究竟如何,你都應當好生自省了,太子!”

一聲“太子”,千鈞重壓般壓住了淩溯,他口中稱“是”,心裡卻忽然失望,也許揪出幕後主使已經沒有用了,聖上對他的不滿逐漸累積,最初長子衝鋒陷陣為他打下江山的感動已經消亡,現在的自己在聖上眼中,恐怕隻是個需要提防的篡權者。

正彷徨時,一隻溫熱有力的手在他臂上抬了一下,老嶽丈和聲道:“陛下愛之深責之切,殿下萬萬不可懈怠。這一石二鳥的計謀並不高明,隻要有徹查的決心,便一定能將宵小揪出來。”一麵說,一麵轉頭瞥了裴直一眼,“左相剛才勢頭十足,要是不了解左相平時為人,我都要誤會左相趁機打壓政敵了。”

見裴直有吹胡子瞪眼的苗頭,辛道昭又換了張笑臉,“開玩笑、開玩笑……左相不要當真。你我怎麼能算政敵呢,充其量不過政見不合,若果真蓄謀至此,那可是滿門獲罪的事,就連宮中的貴妃娘子,都保不住你。”

裴直一向恨人說他憑借裙帶關係,眼下辛道昭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公然挑釁他,著實令他火冒三丈。

回頭看,商王早就在聖上離開之時退出了花萼樓,這件事做得不乾脆,商王必是先要自保。

裴直調開了視線,轉而對淩溯笑了笑,“此事於殿下來說影響甚大,還望殿下謹慎承辦,切勿再讓陛下憂心了。”說罷搖著袖子,大步向外去了。

站在一旁的居上看著石璞等人將高存意押出去,心裡石頭才落地,快步趕到辛道昭身旁,壓聲喚阿耶,辛道昭看了她一眼,“這事辦得很好。”

其中原委不便在這裡多言,辛道昭仍是和顏悅色地囑咐太子:“忙了好幾日,殿下帶殊勝回去吧,今日她也受驚了。”

淩溯道是,複與眾臣道了彆,方牽著居上走出花萼樓。

兩人沉默著坐在馬車裡,淩溯一路都緊握她的手,居上憋了好半晌才問:“存意這回活不成了,是嗎?”

淩溯點了點頭,“必死無疑。”

居上慘然低下了頭,“存意其實挺倒黴的,遇人不淑。”

這也算有自知之明吧,淩溯心裡一直有個疑問,試探著問她:“若我處在他的境地,千難萬險逃脫之後,第一時間想著去見你,你會怎麼對我?”

本以為兩個人已經這樣親近了,她對他應當是不一樣的,結果並沒有。

她瞥了他一眼,“你要是這麼傻,就彆怪我不客氣,我先要保全家,後才考慮兒女私情。彆以為自己很特彆,該砸暈你的時候,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第68章 退婚。

說得好直接, 一點沒有轉圜的可能,讓他知道大局當前什麼是最要緊的,彆生出癡心妄想來, 以為有情有義就可為所欲為。

她真的不像一般女郎那樣溫情脈脈, 千般柔情, 她活得自我又清醒, 雖然真實想法有棱有角會劃傷人心,但這樣的太子妃,才是配得上他的太子妃。

他需要她有當機立斷的決心, 緊要關頭壯士斷腕也能毫不猶豫。所以她不留情麵,他也不覺得難堪,反倒鬆了口氣, 真切地說:“我人在花萼樓,其實心一直懸著, 我怕你念著和高存意的舊情, 擺脫不了他。到時候石璞與二郎闖進來,看見你們難舍難分, 彆的倒沒什麼, 太過折損我的麵子。”

居上到這時才知道, 原來存意從修真坊逃脫, 一切都是在他的默許下進行的。

暗處有人策反石璞,沒有什麼比昔日帳下前鋒反咬一口更有殺傷力了, 若是雍王不曾搶先一步製服石璞, 今日發生的一切, 足以讓人百口莫辯。

她折進去了, 辛家會連坐, 隻要阿耶退出政事堂, 朝堂之上便再也沒人能與左仆射分庭抗禮,那麼太子之位還是不是淩溯的,就不一定了。

還好她機智。雖然真的很對不住存意,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不能婆婆媽媽講什麼舊情。

不過麵前這人也確實讓她生氣,她鼓起腮幫子,怨懟道:“什麼難舍難分,什麼讓你丟臉,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同你說,我的眼光很不錯,但凡我看上的人,這種關頭絕不會莽撞行事,將大禍引到我身上來。這存意,也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明知道我不可能跟他走,還心疼我被強取豪奪,想帶我脫離苦海……”說著喃喃咒罵,“這個笨蛋,蠢笨如豬,這回終於把自己坑死了。我不後悔先前的選擇,可又覺得對不起他,我和他自小就認識,十幾年的交情了,沒想到他最後會葬送在我手上。”

太子妃殺伐決斷,但不代表她冷血無情。她起先還怒其不爭,後來就忍不住哭起來。一旁的淩溯隻得安慰她,“人各有命,他走到今日,也不全是因為你。”

居上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卻難以釋懷,“我把他砸暈後,驚動了全家人,長嫂跑出來,看見存意倒在那裡,人都呆住了。要是存意這次難逃一死,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向長嫂解釋,她會不會覺得我心狠,怨我這樣對待存意。”

淩溯說這好辦,“你長嫂要是想不明白,讓她來找我,我送她與高存意團聚。”

居上原本還在哭著,這下愣住了,眼淚呆呆掛在臉上,沒想到他會這樣解決問題。

“不對嗎?”淩溯道,“她身懷六甲,有夫有子,大局當前還如此不知輕重,那就是愚人,不配活著。”

好吧,說得有道理。

居上歎了口氣,發現現在更該關心的是淩溯。

存意被擒獲了,雍王正在捉拿剩下的同黨,自己和辛家暫且是安全了,但陛下對淩溯的不滿很難化解。人一旦有了偏見,就百樣不順眼,看這不對,看那也不對,雞蛋裡都能挑出骨頭來。

可見功高蓋主是大忌,即便父子之間也存在攀比,暗中較著勁,愛爭論個江山究竟是你打下的,還是我打下的。

居上擦了眼淚問他:“現在怎麼辦?我看陛下並不在乎真相,就算查明了原委,恐怕也不能讓他滿意。”

淩溯表情空洞,緩聲道:“這件事,他們籌謀已久,那個長生結就是用來探路的。我原本想,乾脆讓事情發做起來,好讓陛下看清我身處其位,每日究竟要經曆多少算計,但……”他邊說邊搖頭,“事情越發展,我越是看清了,就算我將幕後之人送到他麵前,也無濟於事,甚至高存意出逃,也許正是他想看到的……”

居上怔住了,“不會吧,陛下是你阿耶啊。”

“你沒聽說過天家無父子嗎?”他遺憾地笑了笑,“剛建朝時父子同心,確實曾一心為我考慮,但時日長了,我總有這樣那樣的失當之處,讓他後悔過早冊立太子。”

居上忍不住要為他叫屈,“你這人雖然木訥,不懂談情說愛,但政績有目共睹,連我阿耶都時常誇讚你,悄悄同阿娘說,將來郎子必定是一位有道明君,會將朝堂與天下治理得妥妥帖帖。”_思_兔_網_

他聽完,似乎恢複了點元氣,倨傲道:“嶽父大人不愧是大儒,說話就是有道理。你呢,大儒的掌上明珠,卻連半成功力都沒學到——什麼叫我不會談情說愛?我不是腳踏實地走到今日,而且你也很滿意嗎?”

這種大話就不要說了吧,居上心道滿意什麼,人家郎子花樣百出會哄未婚妻高興,他做過最溫情的事,就是把她踩過一腳的正字裱起來,掛在牆頭日日欣賞。

不過這樣遲鈍的人,還是很值得信任的,至少感情上暫時不會出錯,至於將來怎麼樣,將來再說。

寒冷的冬夜,剛經過驚心動魄的一場亂戰,現在正空虛著。居上靠過去一點,希望他能給她溫暖,結果她挪一點,他讓一點,最後讓無可讓了,他遲疑道:“你一個人,要坐那麼大的地方嗎?”

居上看在他剛經受過打壓的份上,忍住了想要捶他的衝動,給他使個眼色,“你躲什麼?快過來摟著我。”

他這才弄明白,訕訕道:“我以為自己擠著你了。”

所以這就是他說的腳踏實地,政務上確實從不偷奸耍滑,麵對女郎的示好,他也遲鈍得夠可以。

因這次來去不像平時,居上是跟著石璞一道進宮的,所以馬車裡連個暖爐都沒有,回去的路上寒意漫上身來,小腿肚有點發抖。

她偏過頭,把臉貼在他的下頜與脖頸之間,抖抖腿說:“好冷。”

他隔著鬥篷摩挲她的脊背,“快到家了。”

他興致低迷,居上悄悄覷他的臉,“你在想什麼?”

淩溯說沒有,“什麼都沒想。”

可居上卻將他心裡的隱憂說了出來,“今日的事一出,宮中會動搖吧?說不定明日就降旨,取消你我的婚約了。”

這話讓淩溯心頭一顫,裴直一徑將後果往辛家引,最終目的無非如此,就看聖上接不接招了。

“若宮中降旨退婚,你打算怎麼辦?”淩溯問她,“會難過嗎?”

居上想了想道:“難過肯定會難過,但你不用擔心我,我可以帶著藥藤出去遊山玩水,等風頭過了再回長安,憑借辛家的聲望,重新找個門當戶對的郎子,放心吧。”

淩溯氣得噎住了喉,半晌乾笑道:“娘子果然灑脫,我沒有看錯你。”

居上聳了聳肩,裝出沒心沒肺的樣子。可他不知道,話說得再漂亮,也隻是顧全麵子罷了。

說真的,連著和兩朝太子論及婚嫁,又連著兩次姻緣不成,對女郎來說打擊很大。尤其是這次,用了真感情,設想他將來又與彆人定親,又與彆人出雙入對,她心裡就堵得慌,開始忍不住想罵他了。

但要沉住氣,輸人不能輸陣,她咽下了苦澀問他:“那你呢?你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