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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45 字 6個月前

轅。居上收拾好了東西,隻等正日一到,便回去與家裡人一起過誕節。

院裡的樹上掛上了長壽結,用以為聖上祈求福壽。多日的雨雪也散了,一早太陽便慢悠悠爬起來,待咚咚鼓一響,久違的金芒灑滿庭院,大有萬象更新之感,連腆著肚子的長嫂也出門溜達了一圈。

顧夫人很高興,邁進前廳對眾人說,“今日春風要來走動,我讓人去九郎衙門傳話了,讓他早些回來,兩個人多多相處,日後成婚不生分。”

春風是顧夫人胞弟的幼女,長得白淨姝麗,性情又乖順。早前九兄沒定親的時候,就常聽三嬸提起娘家的侄女,念叨著要親上加親,將來孩子們都不受委屈。

居上三姐妹躲在一旁閒聊,居安說:“五嫂也是親上加親來著,還是自己人靠得住。阿娘怎麼不在楊家族中給我挑個郎子,也湊個親上加親?”

兩個姐姐不禁感慨她不害臊,居幽問:“阿妹也巴望出閣了,整日胡思亂想。”

居安扭了扭身子,“我看阿姐們都有郎子,怪熱鬨的。”她的訴求隻是熱鬨,不至於兩位姐夫來了,阿姐們都去應付郎子,留她一個人落單多孤獨。

不過說起楊家,實則楊夫人的娘家算不上一等的門閥,當初老家主與楊家家主是至交,這門婚事是老家主定下的。也正因為門第並不十分相配,又是給長子娶親,辛老夫人對這新婦有些挑剔。無奈不爭氣的辛道昭非楊氏不娶,辛老夫人最後隻得妥協,但楊家門第到如今也還是平平,族中子弟也沒有特彆出眾的,因此居安想親上加親,怕是不可能了。

喝一口香飲子,再吃上一塊點心,居上抽空騰出嘴來告訴居安:“你在趙王家看見的那位郎君,很像一個人。”

居安“咦”了聲,“阿姐回去,同姐夫殿下提起了?”

居上說是啊,“終身大事嘛,沒什麼可藏著掖著的。畢竟那些公子王孫,他比我們更熟,我同他一說,他就報出個人來,你猜是誰?”

居安急切地問:“是誰?我猜不出來,阿姐快說。”

居上便不賣關子了,直截了當道:“雍王淩洄。”

這下子居安更惆悵了,“這麼不知禮的人,居然是雍王,老天不開眼。”

她又去計較人家的態度人品去了,居上努力把她糾正回來,“你那姐夫殿下說了,等他去打探打探,確定到底是不是雍王。”

居安說:“這還有什麼好打探的,真要是雍王,我也不能把人家怎麼樣。再說是二姐調侃,我才想起那個人,那人凶得很,我是找郎子,又不是找阿耶,快算了吧。”

本來就是打趣,最後誰也沒當真。不一會兒顧家的春風來了,隨行帶了家中釀的酒和脯鮓,大家聚在一起吃喝,冬日圍爐而坐,很是快意。

不多會兒三嬸房中的傅母過來,把人叫了出去,居安等了好半日,不見春風回來,探著身子問:“春風阿姐上哪兒去了?”

大家當然心知肚明,二嫂說:“想是九郎回來了,人家有私房話要說,咱們吃咱們的。”

酒足飯飽後,仆婦搬出十張交椅放在廊廡底下,兩邊拿屏風遮擋,大家坐在廊下曬太陽。本來幽靜的午後時光,因孩子們不安生,一會兒一個跑來喊“阿娘”,一會兒另一個又哭了,不斷有人得起身主持公道,但這就是煙火人間啊,忙而繁複,卻有滋有味。

終於曬得人恍惚起來,眯覷著眼直犯困,這才各自散了。

居上返回自己的院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躺下,拿手絹蓋住臉,從午後睡到了未正。

睜開眼時,日頭都西斜了,出小院看,各房都很忙碌,畢竟長安常年宵禁,隻有逢元正和

上元日,才通宵開放市集。家中姑嫂們約好逛夜市,連三位夫人也要赴手帕交的約——

千秋節,家中阿郎陪聖上慶賀,夫人們難得遇上清閒的一日,多時不見的故交們,正好去酒樓喝上兩杯,敘敘舊。

“今晚我們可不管你們吃喝了,你們自己照應自己吧。”

盛裝的三位夫人站在院前,含笑互相打量。不像女郎們要乘夜色,她們早早便準備出門了,先去喝茶,再去飲酒,然後看燈賞梅,街市上遊走一回……立戶許久的婦人,拖兒帶女執掌中饋,多少年不得逍遙了。難得有機會,以前的摯友們早就遞了帖子進來,也像年輕時候一樣高興高興,為了這場邀約,她們提前準備了好久。

大家都讚不絕口,一徑誇獎阿娘好看,平日端莊的夫人們露出羞澀的笑,靦腆地捋捋衣裳抿抿頭,相繼登上了馬車。

晚霞落在坊院裡,沒有餘溫,淡淡地。

眾人原本打算尋個酒閣子用暮食,無奈每家酒樓都客滿,二嫂懊惱不已,“早知道就該預先派人下定。”

不過也沒關係,在家吃個半飽,再上夜市吃小食就是了。大家忙著回去張羅,居上把新做的襦裙取出來換上,正在妝台前盤頭,聽見外麵有人傳話進來,柴嬤嬤慌裡慌張說:“小娘子,不得了了,門上來了個人,要見小娘子。”

居上嘟囔了聲,“我正忙著呢……誰呀?”

柴嬤嬤湊在她耳邊壓聲低語了兩句,居上臉色霎時白了,驚恐道:“這……這怎麼辦?快出去打發他,說我不見他,讓他快走。”

身邊的人都不明所以,柴嬤嬤為難地說:“打發了,他站在門上不肯走啊,老媼不敢發聲,怕觸怒了他,吵鬨起來。”

居上心頭急跳,氣惱說:“真會挑日子,今日千秋節,殿下在花萼樓呢……”

柴嬤嬤瞠著眼看她,等她一個示下。

居上定神思量,既然到了門上,辛家無論如何都難脫乾係了。要是她避而不見,當真引來了人,那這件事更說不清了。

咬咬牙,她不聲不響出了門,邊走邊吩咐柴嬤嬤:“趕緊讓人上永春門,想辦法找到東宮的人,給太子殿下報信。”

今日是聖誕,東宮十率府聯合左右金吾仗院戍守皇城,城中三十八條乾道上全是巡守的人,那笨蛋這時候出現,是想害死人了。

居上原本還念著少小時的情義,卻沒想到他如此讓人絕望。朝中人人知道,阿耶是一心擁護太子的,辛家及背後的舊臣是太子堅實的後盾,隻要能定辛家的罪,那麼太子便不攻自破了,假以時日,不愁不能找到破綻,拉他下馬。

她隱約有了預感,這回怕是有人故意設下陷阱,想讓辛家難以脫身了。

快步趕到前院,門房邊上挨著個人影,戴著帷帽,一副避人耳目的樣子。

居上按捺住心頭的怒火過去,他手忙腳亂撩開了帽上的紗幔,欣喜地喚了聲“殊勝”。

快半年未見了,他還是老樣子,感情充盈,腦袋空空,眼裡滿含著熱淚,上前一步道:“你受委屈了,什麼都彆說了,快隨我走。”

他上來牽她,被她甩手掙脫了,“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城中還有舊時的幕僚,是他們救我出來的。我知道你與那北地蠻子定親,不是你的本意,你幾次輕生我都知道……都是我沒用,保護不了你。”高存意焦急地說,“今日是淩從訓壽誕,城中到處喧鬨,不會有人注意我們的。馬車就在前麵巷子裡等著,殊勝,你跟我走吧,我們遠走高飛,我也不圖什麼大計了,隻要和你在一起。”

居上聽他亂七八糟一頓胡說,就知道有人在他麵前吹了風。跟他走,或是起爭執,無論如何都是百口莫辯,說不定不遠處就埋伏著要拿現形的人,轉眼便會蜂擁而至。

居上無奈地看著他,“你受人蒙蔽了,若是在修真坊好好呆著,或許還能保命。”

高存意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好不容易重獲自由,隻想趕緊離開這裡,不由分說便來拉她,“快走吧,有什麼話,過會兒再說。”

門上的柴嬤嬤見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正想喚家仆,見小娘子飛快抄起一旁的花盆,重重砸在了高存意頭上。

“乓”地一聲,花盆碎成了八瓣,高存意應聲倒地。

柴嬤嬤嚇得目瞪口呆。

不遠處巷子拐角處,左威衛中郎將石璞帶領一隊人馬伏守著,估算時間差不多了,預備包抄辛府。◆思◆兔◆在◆線◆閱◆讀◆

恰在這時,有個穿紫府圓領袍的人,率領十幾名金吾衛策馬過來,揚起嗓門喚了聲“石璞”。

石璞一驚,忙回頭看,見那位一臉凶相的雍王到了麵前,也沒有多餘的話,翻身下馬,上來摟住了他的脖子,手肘力道之大,簡直要把人勒斃。臉上皮笑肉不笑著,好言好語道:“你來,本王有件事,同你商議商議。”

第67章 娘子勇猛。

***

花萼相輝樓中, 聖上的壽宴正辦得紅火。

與平常宮中設宴不一樣,今日是好日子,沒有那麼多的約束, 梨園啊、教坊啊, 各司各部都有拿手的舞樂獻上, 君臣其樂融融, 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裝扮精美的舞台上,曼妙的樂伎翩翩起舞,最初舉杯慶賀過後, 君王和臣僚都可自由行動。觀舞也好,作詩也罷,在燈影幢幢的巨大樓閣中穿行, 三五成群侃侃而談,說到高興處, 忍不住爽朗大笑。

皇後做為一國之母, 這種場合是需要她露麵的,人前舉案齊眉的好夫妻, 走下寶座後就有些貌合神離了。皇後的視線從聖上身上調開, 問淩溯:“怎麼又不見二郎?今日是阿耶壽誕, 他不來敬賀嗎?”

關於淩洄, 他的脾氣家裡人都知道,即便大曆建朝後封了王, 他也更情願在軍中消磨, 很少出現在朝堂上。

像宮中幾次大宴, 他或是在城外, 或是前往軍中巡營, 以至於聖上見不到他, 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隻有皇後惦念著,時常抱怨人大了,有了自己的忙處,想見一麵都甚難。

淩溯笑了笑,“有件要事亟待處置,二郎出去辦事了。”

聖上聽後沒有什麼反應,皇後則蹙眉不已,“什麼事,這麼要緊,偏偏挑在今日?”

淩溯沒有應,轉頭望了聖上一眼,眼中頗有深意。

可惜父子之間,如今鮮少有說得上話的時候,聖上被裴直等人請去了,商王湊在跟前,眉飛色舞說著什麼,逗得聖上開懷大笑。

這時最小的韓王淩凅從外麵進來,喚了聲阿兄,“我看見東宮右庶子在宮門上……”

話音未落,就見有人快步到了聖上麵前,拱手長揖,然後聖上的臉色便不好了,歌舞也被叫停了。

一時眾人麵麵相覷,殿中監抬手揮了揮,將閒雜人等遣散下去,花萼樓中氣氛凝重起來。

所有人都彷徨之時,忽然聽陛下喚了聲太子,“高存意跑了,你知不知情?”

霎時眼風往來如箭矢,所有人都惶惑地望向太子,但見太子出列,叉手道:“稟陛下,臣並不知情。”

眼看聖上要責難,辛道昭忙上前一步,揖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