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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17 字 6個月前

生二心,則說明她的感情並不值錢,五兄為了這種女郎和離,實在是瞎了眼。

至於胡四娘回去後,故事如何發展就不得而知了。回到家後還未進上房,遠遠見五兄上了藥,正灰頭土臉坐在堂上。阿兄們得知消息都從衙門趕了回來,幾個人怒氣衝衝三堂會審般盯著他,盯得他連頭都不敢抬一抬。

居上姐妹知道這時候不能進去湊熱鬨,便挨在廊下聽牆角,聽見大兄痛心疾首斥責他:“我早告誡過你,彆動那種心思,你嘴上應我,結果照舊與那女郎廝混。你以為你風度翩翩,才貌雙全,人家是仰慕你的才華才與你相好,可你也不想想,無媒無聘與你苟且的,能是什麼好東西!現在你舒心了,弄得家都散了,要不是阿耶先前捶過你,我也想賞你兩拳,讓你好好醒醒神。”

二兄重誨搖頭不已,“我先前碰見鄭三郎了,他還與我打招呼,問我上哪兒去,我都不知道怎麼應人家。”

鄭氏是茶陽望族,家中在朝為官的也不少,如今五郎和銀素一下子和離了,今後在朝堂上遇見鄭家人,那種尷尬真是不敢設想。

至於辛重恩呢,泥塑木雕般心裡發著空。明明妻子在時他嫌她看得緊,自己像做賊一樣喘不過氣來,如今和離了,人也走了,照理來說應該身心舒暢才對,但不知為什麼,他卻悲傷不已,恍惚覺得世界崩陷了。

兄長們圍著他臭罵,他不聲不響,紫甌的袍子上有水漬擴散,人也輕輕顫唞起來。大家見狀不好繼續追究,個個悶頭坐下來,堂上一時寂然。

淩溯作為郎子旁聽了半晌,到這時才開口,唏噓道:“名聲毀了、夫妻散夥、連孩子都心生怨恨……代價委實太大了。”

大家聽他這樣說,紛紛抬起頭來,眼中神色複雜。

淩溯笑了笑,“你們可是覺得,以我的身份,對妻妾的見解該比一般人更開明?其實不是。原配的夫妻,年輕時第一個中意的人,哪怕天塌了也不能傷害她。鏡花水月怎及往日情分,所以我說人應當多吃些好的補補腦子,腦子好了記性才好,才記得以前的種種,不因身旁過客,慢待了曾經深深惦念過的人。”

這話對男子來說會引發什麼樣的共鳴,門外偷聽的人不知道,但對於女郎們來說,簡直是一場心靈的滋養,讓人佩服太子這樣得天獨厚的身份地位,竟然如此懂得克製,懂得保持人性的清澈。

居幽拿肘頂了頂長姐,“阿姐找到個好郎子,太子殿下將來一定不會辜負你。”

居上想起那次他彆彆扭扭讓她清剿後宮,心下雖有點高興,但有時細想起來,還是覺得不太可信。

“我覺得,他隻是嘴上說得好聽。”

居安耿直道:“反正今日大家都聽見了,就是一輩子的把柄,將來他要是反悔,哪怕他當上皇帝,咱們也可以看不起他。”

居上的性子坦蕩,就算他是有意在人前慷慨陳詞,給她吃定心丸,她也覺得很不錯。太子殿下是個認關係的人,雖然尚未體驗到所謂的情分,也不妨礙他忠於一紙婚約,單方麵打算一往情深。

趴著窗欞繼續觀望,阿兄們顯然很為居上感到欣慰,辛重恩的愧疚則又增大了幾分,喃喃說:“我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父親……我怎麼忽然糊塗了,寫下了那封放妻書。”

是真的糊塗了嗎?分明是當時急於從婚姻中掙脫出來,掙脫之後忽然空虛,又後悔了而已。

淩溯問他:“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會與那女郎成婚嗎?”

辛重恩沉默下來,半晌才說:“我不知道。大人們斷乎不會答應的。”

所以就是兩頭不著落,太平日子過得沒意思了,想嘗一下眾叛親離的感覺——男人闖起禍來,真是把自己往死裡坑啊。

前車之鑒,引以為戒,淩溯暗暗思量。

辛重威作為長兄,先在這裡表了態,“家中弟妹妯娌都是名門出身,德行無可挑剔,不能混進那種私德敗壞的人。再者九郎還未娶親,三位阿妹也都沒有出閣,就不要再讓他們蒙羞了。阿嬸已經修書給二叔,二叔回來怎麼處置你,你自求多福吧。至於那位女郎,你想與她談婚論嫁,我勸你死了這條心,除非你出籍,再不是辛家人。”

辛重威的這番話說得鏗鏘,要論辛家兄弟的品行,他是所有人的標杆。改朝換代,他的妻子作為前朝公主身份尷尬,他從來不曾輕慢她。成婚多年,郡主一直不能有孕,即便是子嗣無望,他也沒有動過納妾的心思。

五郎弄成這樣,他是斷乎想不明白的,鄭氏素來溫婉,又生了個乖巧的女兒,這樣的日子究竟有什麼不好,偏要沉迷於外麵女郎的溫柔鄉,一夕之間妻離子散。

站起身,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幾日不要見那女郎,靜下心來好好想想。若是想明白了,就去求弟妹,接她回來。咱們家從未有過和離的先例,你不看著家業聲望,也看在和月的麵子上吧。”

這醜事折騰了半天,也該扔下了。他說罷,朝太子拱了拱手,“殿下枯坐了這麼久,真是慢待了。我讓人準備了酒菜,我們兄弟陪殿下喝兩杯吧。”

眾人起身引路,淩溯便跟著出了門。剛邁出門檻,就見居上姐妹站在廊上,他腳下頓了頓,“回來了?”

居上“嗯”了聲,很有凱旋的氣魄。但現在不便多言,隻道:“郎君先去飲酒,等回行轅之後,我再與你細說。”

阿兄們簇擁著淩溯走遠了,廳堂裡隻留下五兄一個,坐在那裡挪不了窩。

居上站在檻外問:“孑然一身,痛快了嗎?上回我對阿兄說的話,阿兄一點沒往心裡去,我說阿嫂不嫌棄你,你就應當心存感激,好好做你的學問。現在你什麼都沒了,就算將來再娶親,人家聽說你失德敗行,狗才願意嫁給你。”

辛重恩被她這樣一說,愈發泫然欲泣。

居幽到底舍不得自己的阿兄,便拽了拽長姐道:“阿姐,咱們先走吧,讓阿兄一個人靜靜。”

居上嫌棄地又瞥他一眼,方被居幽拉走了。回到後院聽阿娘和二嬸她們議論,說五嫂並未往辛家彆業去,鄭家在長安也有處所,她帶上了當年的嫁妝,重又回到娘家去了。

隱約聽見和月的哭聲傳來,居上心都揪起來,很是舍不得侄女。

楊夫人朝外望了望,無奈道:“不知二郎新婦能不能哄住孩子。原說讓銀素去彆業的,她又改了主意,竟連孩子都舍下了。”

居上道:“阿娘彆怨阿嫂,她既打算和離,就沒想再與辛家扯上關係。住進彆業像什麼話,最後弄得正室娘子倒變成了外室,何其窩囊!照我說,五兄是享慣了福,不知道阿嫂平日的艱辛,乾脆把孩子送去讓他帶,他試上兩日,腦子裡的風花雪月成了爛泥,就沒心思拈花惹草了。”

眾人聽了,齊齊歎息,懲治完了五郎照舊意難平,顧夫人道:“都怪之前心慈手軟,要是把人堵在巷子裡,不論好歹先打上兩下,心裡還氣得過些。”

姐妹三個交換了眼色,誰都沒有吭聲。雖然三嬸說了賭氣話,她們要是接口說真的教訓過了胡四娘,不免又要招來長輩們的埋怨,正經的女郎,怎麼能學那些粗人動拳頭!

反正眼下該出的氣已經出了,後麵的故事還需慢慢發展。居上彆過家裡人先回了行轅,太陽將要落山的時候淩溯才回來,進門就被居上攔住了,不由分說把人拽回後院,然後小聲問:“郎君,我們動手之後,半道上有個男子橫空出世,那人是你安排的吧?”

淩溯微拱了下眉毛,沒有應她,不過牽起的唇角已經昭然若揭了。

居上忙又追問:“那人回來複命了嗎?可說與胡四娘相處得怎麼樣?”

淩溯解下臂上護腕,交給一旁的女史,曼聲道:“剛安排下的事,哪裡那麼快便有結果。放長線才能釣大魚,如今大魚還未咬鉤,過幾日再看吧,到時候我再給你消息。”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網ω友ω整ω理ω上ω傳ω

居上有點失望,“照理說,落難的時候有個男子從天而降,那簡直就是救命的稻草,一定抓住不放。我看那人很英武的模樣,是你身邊親衛嗎?不會害得人家脫不了身吧?”

淩溯聞言一笑,“娘子倒是很講道義,還怕連累不相乾的人。”說罷擺了擺手道,“放心吧,這種事不會動用太子親衛,我早就讓詹事物色了個府兵,暫且放在左衛率府任職。那人原本就是個浪蕩子,家道中落後混得不怎麼樣,但卻長了一副好皮囊。胡四娘子不是自立門戶了嗎,倘或她看得上他,兩個人湊成一對也不錯,畢竟男未婚女未嫁。”

居上鬆了口氣,又問:“那我阿兄怎麼辦?”

淩溯接過內侍呈敬的茶湯抿了一口,隨意應道:“他不是多情嗎,多情的人不受幾次情傷,白來人間走一趟。在胡四娘那裡吃了閉門羹,他自然就想起鄭娘子的好來了。若鄭娘子願意給他機會,或許兩人還能重歸於好。”

居上慢慢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隻不過我看阿嫂今日這樣決絕,恐怕不能原諒五兄。”

淩溯神色漠然,坐到案後打開了文書,垂眼道:“原不原諒,就看五郎心有多誠了。能冰釋前嫌自然最好,要是不能,也是他該得的。”

這兩句話,半點沒有替男人撐腰的嫌疑,完全是站在中正的立場上。

居上不由對他刮目相看,讚歎道:“郎君人品真好!之前你托我替你管轄後宮,我還以為你隻是不知怎麼與女郎相處,想讓我給你擋煞來著。現在我明白了,你就是想對我忠貞不二,不想讓我擔驚受怕。郎君,你如此大仁大義,果然有儲君之風,將來你就算改變初心開設後宮,我也相信你是不得已而為之,絕不會怨怪你的。”

本來說得很好,但不知怎麼回事,說著說著就不是滋味起來。

淩溯抬眼瞥了瞥她,“什麼叫‘就算我改變初心’?難道你覺得我之前在你阿兄們麵前說的話,是在刻意討好嗎?”

居上說不啊,“我知道郎君說的都是真心話,反正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與你和離的。”

淩溯覺得可笑,這人冠冕堂皇得夠可以,她當然不會與他和離,盤古開天辟地以來,還沒出過休夫的太子妃呢。

不過既然她表明了決心,他覺得光是口頭上承諾不管用,多少應該有點實際行動。

於是站起身,擺手遣退了房中侍立的人,緩步朝她走過去。那眼眸深情地盯著她,邊走邊道:“你說的,知道我想對你忠貞不二,那麼你有何感想?打算給我些回應嗎?”

居上見他忽然行止異常,心頭大跳起來,茫然退後幾步道:“你怎麼又來了……好好說話,彆走得那麼近。”

“不近不能解我心中的困惑。”他說,“我上前一步,你後退兩步,要是沒有牆,你怕是要退到天邊去了……小娘子,這樣不好,會傷我的心。”

居上舌根都麻了,她覺得這人今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