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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76 字 6個月前

地調開了視線,“我對爛醉如泥的人沒有興趣,留下看顧你,也是礙於你我的關係。”

好吧好吧,居上識趣地摸了摸鼻子,“是我小人之心……多謝郎君讓我枕了這半日。”

說來真是不好意思,本該一直在他麵前保持體麵的,沒想到頭一回出來吃席,就弄得這樣收場。

不過這些隻是小事,更令她憂心忡忡的還有其他。遂挨過去一些,小聲問:“郎君,我醉後,可說了什麼出格的話,做了什麼出格的事?”

淩溯說倒也沒有,“無非宣揚你阿耶每月能得多少肉食,還有打探我家住哪裡,娶沒娶妻。”

她呆了呆,心道不是吧,醉了還不忘發掘可心的郎子。醉眼看他,一下子就相中了嗎,這下丟臉丟大了!

怎麼辦呢,她隻好乾笑兩聲道:“我酒品不錯,醉了都想了解你……”實在掩飾不下去了,忙招呼他,“郎君,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家吧。”

回家,是個溫暖的字眼。

淩溯移動腳步,心裡卻還有些不甘,忽然揚聲道:“還有……”

居上驚恐地凝望他,“還有什麼?”

“你說了很多心裡話,說三生有幸能嫁我為妻,你對我心馳神往,魂牽夢縈,願終身在一起,白首不分離。”

居上聽得寒毛都豎起來,“這是我說的?我會說這種奇怪的話?”

他眼中陰霾漸起,“你覺得我會編瞎話嗎?”

以她對他的了解,應該不會。

居上感受到了滅頂的絕望,慘然想酒真不是個好東西,它會扭曲人的心智,讓人說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話。

她覺得沒臉麵對他了,捧住了臉問:“你可以忘了今晚的一切嗎?我醉糊塗了,說的都是胡話,不能當真的。”

他沉默了,靜靜地看著她,看她臉上紅暈又起,終於還是大度地擺了擺手,“算了,我不與酒醉的人計較,不過我知道,這亦是你的真心話,俗話說酒後吐真言嘛。”

居上張了張嘴,無可辯駁,最後隻能默認了。畢竟自己與他定了親,做人未婚妻,就要時刻有升任正妻的覺悟,不表一表愛慕,怎麼當上正經太子妃!

淩溯顯然很滿意,暗想女郎偶爾酒醉也挺好。

轉身推開閣門走出去,身後的居上還沒站穩腳跟,就被他一把捂住了眼睛。

她大惑不解,“我看不見了,你做什麼捂我?”

宵禁後的胡月樓,與白天是截然不同的,到處都是放浪形骸的酒客和侍酒胡姬,他不能讓這烏煙瘴氣,汙染了她乾淨的眼睛。

“不該看的彆看,隻管跟我走就是了。”他說著,順手給她抿了抿頭。

潛伏在樓中的太子親衛,早就開辟出了一條通道供他們快速離開,樓內熱火朝天,邁出門檻便將三千紅塵甩到了身後。

涼意撲麵,人忽地清醒了。居上再想回頭看,酒樓的正門已經關上了,隻看見薄薄的霧氣籠罩著錯落懸掛的燈籠,月正當空,半夜的胡月樓,有種詭異玄妙的感覺。

馬車停到了台階前,淩溯送她上車。出得裡坊,在外麵的坊道上遇見了好幾撥巡守的武侯,大聲嗬令著:“什麼人,膽敢違反禁令!”

兩朝的宵禁製度一向很嚴明,入夜不許行人走動。達官貴人們可以在坊院內通宵達旦飲酒作樂,但坊院之外,即便是王侯將相,沒有特許也不得通行。

負責護衛的校尉一一出示手令,武侯見了才退到一旁放行。

從平康坊到新昌坊,路程並不遠,卻也花了兩炷香才抵達。進了院子,臨要與他分手,居上道:“耽誤了好久,郎君怕是睡不上兩個時辰了。”

他說不要緊,“先前在胡月樓打過盹兒,你不用管我,回去好生歇著吧。”

聽見動靜的婢女從院裡迎出來,居上方朝他搖了搖手,高一腳低一腳進了院門。

藥藤上前來攙扶,一麵問:“小娘子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居上沒應她,隻道:“什麼時辰了?”

聽雨說:“子時早過了,坊道裡先前打過更。”

藥藤作為膀臂,對她的一切都分外留心,奇怪地打量了她兩眼,“小娘子的頭發怎麼散了?”

頭發散了,其中包含很多信息,一瞬大家眼風往來,頗有深意。

居上隻好從實招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又喝醉了,走不了路,在酒閣子裡睡了一覺。”

心腹們表示震驚,“那殿下呢?”

居上臊眉耷眼道:“殿下也跟著睡了一覺。”說罷靦臉笑了笑,“看來我與殿下相處很和諧,你們看,我喝醉了,他還能跟著一塊兒睡,那將來婦唱夫隨有指望了,是吧?”

是嗎?

大家麵麵相覷。

或許是吧。

反正本該美好的一次邀約,就以這樣慘淡的結尾告終了。居上發現陷入了一個怪圈,上次逛樂遊原也是這樣,高高興興出門,垂頭喪氣回來,總要出一點狀況,當然這些狀況非她所願。

所以太子殿下遇見她也很苦啊,不知什麼時候從神壇上跌了下來,還是嘴先著地,可憐。

看來以後要對他好一些,說到底他能忍住沒向聖上和皇後告狀,已經算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了。

自我感動了一番,迫不及待又想見他。她快步上了二樓,推窗喚郎君,“你睡了嗎?”

對麵很快就有回應,他換了身衣裳,站在窗前問:“你怎麼還不睡?”

居上堆出了溫柔的笑,“我今日很高興呢。”

淩溯聽她說很高興,哪怕有客套的嫌疑,也覺得一切都值了。又怕她睡得太晚,明日氣色不好,便道:“高興在心裡就行了,彆囉嗦,早點睡覺。”

馬屁拍在馬腿上,沒有等來一句“我也是”,但沒關係,她還是覺得很快樂,應該是醉酒的後遺症。

後來清洗清洗換衣服上床,一覺醒來已是天光大亮。起身梳妝,吃過晨食正準備讀書,外麵門上引了人進來,定睛一看是居幽和居安。

她們行色匆匆,居上知道不大妙,站起身問:“怎麼了?”

姐妹兩個進了廊亭,為難地看了看旁邊的傅母,沒有說話。

傅母也是有眼色的,嗬腰道:“老媼上內直局去,看看娘子的新衣裳做得怎麼樣了。”

待傅母走後,居上又打發了女史,見沒外人了,居幽才道:“出大事啦,五嫂打算與五兄和離,要回娘家了。”

這消息石破天驚,居上呆住了,“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嗎,前幾日五兄還認錯來著。”

居安說:“五兄騙人,昨晚阿嫂發現五兄還與那女郎有來往,既沒有大吵也沒有大鬨,今早等阿耶和阿兄們都上了值,五嫂就拜彆阿嬸,說要帶著和月回茶陽。”

居上茫然了,“這可怎麼辦……”

居幽道:“阿娘急壞了,先留住了阿嫂,讓人去衙門給伯父和阿兄傳話。我們倆趁機跑出來搬救兵……反正阿姐回去看看就知道了。”⑤思⑤兔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那還等什麼,居上摩拳擦掌道:“等阿耶先收拾了五兄,我再去收拾胡四娘。”

兩個妹妹找到了主心骨,要的就是長姐這種統領群雄的氣度。

居安也卷袖子,“帶上我們,我們一塊兒去打她。”

居上說算了吧,“阿耶總說我莽撞,要是讓你們攪合進來,長輩們又該說我帶壞你們了。”

居幽卻很執著,“這又不是阿姐的事,你能出麵,我們怎麼不能?自從上回吃了啞巴虧,我窩囊到今日,好不容易有機會扳回一城,我一定得去!”

既然如此,就彆多費口舌了。居上進去換了身衣裳,帶著兩個妹妹與婢女浩浩蕩蕩出了門。

門上的家丞見她氣勢洶洶不敢阻攔,小聲詢問:“娘子這是要往哪裡去啊?”

居上道:“回辛宅。若是回來得晚,便告訴殿下一聲,家中有要事處置,他若願意,就一道來。”

家丞諾諾道是,“那臣讓人給娘子備車……”

話還沒說完,就見太子妃娘子一頭鑽進了辛府的馬車。趕車的家仆一揚鞭子,馬車直直衝出了坊道,家丞目送他們去遠,喃喃道:“都是急性子啊。”轉頭吩咐親衛,“回東宮傳個話,告知殿下,娘子回辛府了。”

那廂馬車風馳電掣趕到了待賢坊,居上進門便聽見二嬸正挽留五嫂,掏心挖肺地說:“和離不是小事,難免要驚動全族,到時候折損顏麵不說,往後的路可怎麼走?還是從長計議吧,或者想個辦法,把五郎調到象州去任職。到時候你們母女跟著一塊兒去,那裡有父親管束著他,他不敢造次,你們也有個依靠,好不好?”

可鄭氏卻搖頭,“阿娘,我已經對五郎失望透頂了。明明說好的話,還是當著諸位長輩們的麵,他轉頭就違背了,這樣的婚姻,維持著還有什麼意思,無非讓我把心頭血嘔光罷了。”說著轉頭望向在場的妯娌,苦笑道,“大家夫妻都好好的,唯獨我經營不下去,我真是丟臉。事到如今已然回不了頭了,我也不怕與他撕破臉,他果真喜歡那女郎,我成全他。隻求阿娘讓我帶著和月回茶陽,孩子是我生的,我自己養,也不枉我辛苦這一場。”

可天底下哪有和離帶走孩子的道理,縱然和月是女孩,那也是辛家的血脈,無論如何不能旁落。

然而話不能說,說出來又傷她的心,顧夫人悄悄捅了捅孫女,示意她去挽留和月。

和雲比和月大一些,極為聰明伶俐。她立刻牽住了和月的手,細聲細氣道:“阿妹,你不要回茶陽。你同阿嬸說,你們都不要回去。”

楊夫人也來勸解,歎息道:“你們這門婚事若是斷送了,阿嬸心裡怎麼過意得去!銀素,當初是我看準了你,托大媒登門提親的,如今弄成這樣……”

鄭氏道:“伯母彆這麼說,我從來不後悔嫁進辛家。那些不快是我與五郎夫妻之間不和順,與長輩和兄弟姐妹們無關,大家待我都是極好的,我心裡知道。”

嘴裡說著,見居上進門來,心裡更是悲傷了,“因為我,竟還驚動了阿妹。”

居上上前握了她的手,“阿嫂,你要是回去了,誰人歡喜誰人憂啊,可想過嗎?”

鄭氏說:“我知道,正合了胡四娘的意。可是阿妹,我撐不下去了,你不知道,我守著一個魂不守舍的人,比死還難受。我今年二十四,要是繼續煎熬下去,怕是活不過三十,我不想窩窩囊囊死在夾縫裡。所以求阿妹不要勸我,我一心隻想和離。我上月修書回去了,家裡爺娘讓我帶著孩子回茶陽,這輩子再不來長安,也不會丟了辛家的臉……”

她越說越悲淒,最後捧住臉嚎啕大哭起來,一眾女眷都跟著紅了眼眶。

居上同情之餘壓不住火氣,轉頭問阿娘:“報信了人去了多久了?”

楊夫人說有陣子了,“快到晌午,衙門裡也該下值了。”

話音方落,就見家主押著辛重恩進來,先讓人將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