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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17 字 6個月前

那個胡小娘子才坐不住了。”

鄭氏方明白過來,喃喃說:“難怪……以往從來沒有那麼忙過,這陣子不知怎麼了,忙得連衣裳都要送進衙門裡去。”說著又抹抹眼淚,感激道,“我沒想到,三位阿妹都這樣向著我,就算在五郎那裡受了委屈,想起阿妹們,氣也就平了。”

居幽和居安相顧,都歎了口氣。

居安道:“阿嫂彆難過,事情捅到長輩們麵前,我們也都幫著阿嫂,絕不會替阿兄說話的。”

鄭氏垂首道:“要不是看著和月,我就打算同你們阿兄和離了。”

此話一出,嚇著了居幽和居安,如今雖然婚姻自由,過得不好大可和離,但他們這樣的門第,還沒有出過這種先例。

居幽忙道:“阿嫂要是和離,豈不是便宜了那女郎?你騰出了位置,她想儘辦法也會纏著五兄,到最後親者痛仇者快,你想想最高興的是誰。”

鄭氏呢,這個念頭不斷興起,但左思右想又下不了決心。畢竟膝下有了女兒,且鄭家也不是小門小戶,真要和離了,爺娘兄弟臉上都不光鮮。所以鬨到最後,雄心壯誌都隻是一時的氣話,細想之下,實在悲哀。

居安是小孩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道:“阿嫂歇著吧,彆為了那種人不高興。”

居幽亦勉力安慰了兩句,把人勸回去了。

但這一番折騰,到底沒能瞞過家裡的長輩,姐妹兩個剛打算回房,便迎來了楊夫人和李夫人。

李夫人早就有了預感,這幾日總見一架馬車在斜對麵停著,看來不尋常。待問過了居幽,人一下子沒了主張,恨道:“怎麼會是五郎呢……這孩子一向穩重,實在讓我意想不到。”

楊夫人看著居幽和居安,無奈道:“這麼要緊的事,就憑你們,能處置得好嗎?一味瞞著家裡,到最後彆瞞出事來。”

居安悄悄瞥了居幽一眼,小聲道:“我們是為了保全五嫂的麵子。”

保全麵子是事實,但那胡家女郎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

李夫人歎息不止,五郎的母親早就病故了,二房的小郎君她都是一樣教養,養到弱冠都是妥妥當當的孩子,卻沒想到成家立室後,反倒變成了這樣。

現在可怎麼辦呢,她望著楊夫人道:“他阿耶不在,這事又沒有鬨到我麵前來,且五郎這陣子吃住在衙門,我就是想管教,也無從下手。”

楊夫人道:“那女郎油鹽不進,我們出麵也沒用,最後同樣幾句話回敬過來,豈不是要把人氣死!現在看來,殊勝這主意,怕也是治標不治本,等五郎忙完了手上的公務,隻要有心,難保不和她再續上。我看把這事告知阿郎吧,讓他與五郎好好談談。”

李夫人也頷首,“與其勒令外人,不如管住自己。原本我想,實在不行就去見一見那女郎的兄嫂,但思量再三還是不行,她要是服兄嫂的管,也不會是現在這樣了。”

所以最好就是約束住五郎,楊夫人點燈熬油般等到家主回來,辛道昭一進門就被她拽到一旁,如此這般仔細說了一遍,辛道昭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太子殿下忽然發難,勒令秘書省兩個月內把書修完,原來是五郎闖禍了。”

楊夫人道:“你日日回來,沒看見斜對麵的巷子裡總停著一輛馬車嗎,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快和五郎說說吧,把這件事妥善處置好,否則敗壞了家裡的名聲,九郎和三個妹妹都沒有成婚呢。”

辛道昭一想,惱火得大喘氣,“我明日去一趟秘書省,見了人再說。”

於是第二日去了蘭台,下半晌衙門裡留下辦事的人不多,進門便見五郎正坐在案前翻閱卷宗。幾日不見,人眼看憔悴下來,不像在衙門公乾,倒像被押進了天牢似的。

辛道昭走到他案前,他才遲遲反應過來,站起身道:“伯父來了?”一麵引他坐下,讓人上了茶,笑道,“我忙得白天黑夜都不分了,這幾日也不曾回家。伯父今日怎麼來蘭台了?是有什麼公務要交接嗎?”

辛道昭板著臉看了他一眼,“不是有公務交接,我是專程來罵你的。”

辛重恩吃了一驚,“罵我?為什麼?”

他還有臉問為什麼,辛道昭磕托一聲放下了手裡的杯盞,“君子吾日三省吾身,你近來自省過嗎?自己作了什麼錯事,自己知道嗎?”

辛重恩遲疑了下,其實做過虧心事的人,不用點撥就自發往那上麵想了。再看伯父麵色不善,更知道大事不好,忙回身關上了值房的門,上前叉手道:“兒哪裡做得不好,請伯父訓誡。”

辛道昭咬牙要斥責他,又礙於地點不對,隻好勉強按捺住。手指卻恨不得化成劍,直指他的腦門,“老大不小的人,做出來的事讓我不好意思說!我問你,家裡妻房是對你不好,還是不曾給你生兒育女?你吃著碗裡的還看著鍋裡的,當心手裡端不穩,一頭都吃不上!”

果然是那件事,辛重恩一下便萎靡了,訕訕道:“伯父,這件事是我做錯了,我早想向長輩坦誠,隻是一直不敢……”

辛道昭說:“什麼?你還要坦誠?坦誠什麼?坦誠你違背了祖訓,要當我們辛家出格第一人?我告訴你,你若是我兒子,我早就打死你了,祖宗的話你都不聽,

你要上天呐?如今那女郎天天蹲守在待賢坊,時候一長風言風語就起來了,如今全家都知道了,我看你有什麼麵目回去!”

辛重恩聞言,頓時羞愧得麵紅耳赤,低著頭道:“是我不修德行,讓全家蒙羞了。那女郎,是一次賽詩會上結識的,當時不覺得什麼,但因為多見了兩次,慢慢就糊塗了。”

辛道昭擺了擺手,“我不要聽你們相識的過程,我隻想知道你打算怎麼處置此事。全家人都眼巴巴看著,你有這麼多兄弟姊妹,底下還有侄兒侄女,你若是處置不好,往後也不用做人了。”

辛重恩鼻尖上沁出汗來,愧怍道:“伯父放心,待我找個機會與她說清楚,從此不來往就是了。”

辛道昭說好,也不追問他究竟有沒有對不起人家女郎。事情總要有個決斷,自己闖的禍自己善後,人家要生吃了他,他就自己動手割肉吧。

從值房裡走出來,心頭還氣惱不已,家中子孫多,總有這樣那樣的岔子,常讓家主有心力交瘁之感。可惜兩個兄弟都在外埠做官,沒人能替他分擔,如今侄子有外心的事都要他過問……

邊走邊搖頭,一口氣還不曾歎出來,便在長廊上遇見了太子。

淩溯拱手向嶽父行禮,和聲問:“上輔來蘭台辦事麼?”

辛道昭有些尷尬,“殿下早就知道此事,就不要多此一問了。”

這話說得淩溯一頭霧水,“我知道此事?知道什麼事?”

辛道昭暗道殊勝都讓你刻意刁難五郎了,還能不知道其中內情嗎!但直說出來,實在過於淺薄,老嶽丈忽然有了個念頭,打算抓住這個機會,與太子殿下深入懇談一番。

“殿下現在忙嗎?”▲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在東宮辦差,永遠沒有不忙一說,但嶽父既然有話說,就算再忙也不忙了。

淩溯道:“忙完了,剛從少陽院出來,可以陪上輔說會兒話,不知上輔有什麼教誨?”

辛道昭說:“教誨不敢當,就是想同殿下聊幾句閒話。殿下知道我們辛家是百年之家,像這等立家久遠的門庭,各有各的家規,辛家男兒須得年滿三十才可納妾,也是怕小夫妻之間憑空多出個人來,生了嫌隙。就譬如我,我是四十二歲納的妾,那年因生了一場重病,殊勝的母親執意衝喜,才置辦了一房妾室。我與殊勝的母親生了三兒一女,這些年我們夫妻相敬如賓,從來不曾紅過臉……人生短短幾十載,遇見個中意的人過一生,也挺好的。這世道不讓男子納妾,很難,但青春年少原配夫妻共度,才是真的成全了好夫妻。到了不惑之年,夫人嫌你人老珠黃,不願搭理你了,張羅給你納妾,你若有心就納一個,這也沒什麼。反正最好的年華給了自己的夫人,也對得起自己了。”

他長篇大論說了一串自己的心路曆程,其實帶著點私心,想讓郎子知道他這嶽父的心境,至少不曾上梁不正。

當然話又說回來,辛道昭複又一笑,“殿下彆誤會,我沒有借機向殿下暗示的意思,我隻是感慨這樣嚴明的家風,如何出了五郎這件事,讓我很是愧對列祖列宗。”

淩溯起先不明白他為什麼無緣無故說這番話,但他提起辛重恩,他忽然就明白過來,居上遮遮掩掩假借阿嬸的名義,讓他向辛重恩施壓,實際是因為這位五兄外麵有了人。

這種事,對於注重家學的老嶽丈來說,是十分痛心疾首的。淩溯在長輩麵前慣常乖巧,他儘力勸解著:“五郎是一時走神,上輔就給他個機會吧,容他改過自新。”

辛道昭仍舊憤憤不平,“眼下朝廷讓他修《開元大典》和《禦馬經》,有重任在身,我暫且饒了他,否則就得上祠堂跪上三天三夜,打脫一層皮。”複又朝前朝方向指了指,“想當初胡中丞病故之前,也算治家嚴謹。如今人死了,子孫就變成了這樣,女郎敢去堵男子的門,說出來可笑不可笑!”

淩溯的語氣簡直像個上了年紀的人,“此一時彼一時了,新朝建立,北地之風帶入長安,風氣較之以前更開化,原本是好事,但有人錯用了地方,也沒有辦法。”順便從老嶽丈口中探聽了來龍去脈,這刻像懷揣珍寶,恨不得立刻到居上麵前顯擺。

老嶽父長籲短歎,他又說了幾句寬解的話,最後道:“上輔要是有哪裡用得上我的,隻管開口。家裡出了亂子,我自要儘一份力。”

這種事,哪裡用得上沒成婚的郎子。辛道昭擺手不迭,“家醜而已,就不勞殿下了。我想著,人是給不了人家了,實在不行就貼補人家些損失吧。唉,總之丟臉得很,虧心得很,都怪這不成器的畜生。”說罷又換個笑臉,“不去說他了。你們昨日出去狩獵,一切都好吧?殊勝的騎射可是很了得?”

老父親誤會很深,淩溯當然不能掃他的興,忙道是,“小娘子狩獵的數量,是所有女郎中最多的。”

辛道昭暢快地笑了兩聲,“我就說嘛,殊勝這孩子,一定不會給殿下丟臉。”說罷高興地背著手,往政事堂方向去了。

淩溯送走了嶽丈,重回少陽院處置政務,忙了半個時辰,抬眼看時候差不多了,便站起身讓人將公文準備好,帶回行轅處置。

一路匆匆到了家,進門便問家丞:“娘子在家嗎?可曾出門?”

家丞道:“回殿下,娘子今日一直在家,不曾出門。就是想吃胡月樓的紅羊枝杖,讓酒樓送了食盒進來,說今晚上不用預備暮食了。”

淩溯道:“暮食不能不吃,讓廚司準備幾樣羹,防著她晚間要用。”說罷快步進了內院。

內院裡,這兩日正籌備搭建秋千,昨日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