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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34 字 6個月前

現端倪,立刻著人來通報。自己在寺中的千年老榕樹下坐定,搖著扇子等消息。

“今年怕是有秋老虎啊。”天還是好熱,她眯覷著眼,隔著輕紗看天上的雲彩。碧藍碧藍的天幕上白雲朵朵,像裝在碧玉盤裡的畢羅。

藥藤比較關心怎麼過中秋節,“《假寧令》裡說,中秋節滿朝息假,足足三日呢。太子殿下想必也息假,娘子可要帶他回家?”

像早前存意當太子那會兒,中秋還沒到,就整天往辛家跑,居上嫌他煩,多次勸他留在宮中陪伴聖上,可他總不聽,趕也趕不走。如今太子換人做了,辛家人好像習慣中秋接待貴客,時間還未到,藥藤已經開始盤算怎麼安排了。

居上的興致並不高,喃喃說:“中秋宮中設宴,太子和商王都定了親,必定要趁著這個時候進宮,向聖上和皇後請安。”

話剛說完,身後傳來茶水澆進杯盞的聲響,很快一杯蓮房飲就遞到了她麵前,隨行的仆婦笑著說:“天氣炎熱,娘子喝杯飲子解解暑。”

真是有些意外呢,出門還帶著食盒,居上心下歎服,果然是東宮的人啊,事事都想得周到。

剛低頭呷了一口,又有糖酪櫻桃呈上來,另一位仆婦說:“娘子就著糖櫻桃吃飲子,味道更好。”

這一瞬能讓人忘了來西明寺的目的,很有春日踏青的樂趣。

居上含了一顆櫻桃,濃鬱的清甜,讓這莊嚴的佛國之地也顯得柔軟了。伴著檀香的微風慢慢拂動紗羅,剛放下杯盞,就見候月匆匆跑過來,殺雞抹脖子向居上比劃,人來了。

居上霍地站起身,疾步趕過去問:“在哪裡?”

候月說:“往後麵庭院裡去了。”

因這佛寺前身是河間王舊宅,庭院也造得極其靈巧精美,所以並沒有統一改成經閣,依舊作香客休憩之用。

居上以前跟著阿娘來進香,也曾幾次路過那裡,那庭院地勢很低,從佛殿出來是個巨大的平台,一般隻站在上麵俯瞰,要想下去,得順著台階穿過一個石鑄的斜廊。

地勢低處濕涼,假山堆得老高,草木茂盛生長,夏日還有蛇蟲,正經姑娘大多不會單獨往那裡去,這回是因候月指引,才小心翼翼跟了過去。

不過她也有顧忌,畢竟不知道那個赴約的究竟是誰,家裡出了怪事,讓行轅的仆婦看見不好,便回身吩咐她們:“你們在這裡等我,人太多了,怕打草驚蛇。”

仆婦們聽從指派,低頭應了聲是,紛紛在平台上駐足等候。居上帶著近身的人,悄悄順著石廊過去,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路旁青苔叢生,要是不留神,很有可能摔個大屁墩。

轉過假山,感慨這假山真是又大又嶙峋,比家裡那些奇石堆疊的更逼真,恍惚有種進了深山的感覺。通幽小徑在樹底延伸,有小小的野花沿途生長,若這次不是為了一探究竟,也有野遊的雅興。

舉步往前,忽然被藥藤拽了袖子,原來不遠處出現了武陵郡侯的身影,極耐心地,正等著與相邀的那個人會麵。

居上忙帶著藥藤和候月讓到不起眼的角落裡,不一會兒,有個帶著帷帽的女郎順著石廊下行而來,定睛看了又看,確定不是居幽,居幽纖纖的,那人比她矮一些,身形也更豐腴。

互相交換眼色,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眼巴巴看著那人繞過了假山,漫步到武陵郡侯身邊。有情人見麵總是格外火熱,一摘帷帽扔落一旁,一個飛奔,便掛在了武陵郡侯脖子上。

“嗬!”居上氣得咬牙,“咱家有這個人?”

藥藤和候月伸長脖子看,奈何總是背對著她們,實在看不真切。

好在這裡幽靜,說話的聲音可以清晰傳過來,便聽見那嬌%e5%aa%9a的嗓音哀怨地說:“我這幾日一直在等郎君的消息,你怎的到今日才來見我?”

這嗓音……好像有些耳熟,但調子矯揉,一時想不起來了……

再聽——

武陵郡侯說:“最近忙於職上事務,又逢沛國公主出降,慢待卿卿了,彆生我的氣。今日一得閒,我不就來看你了嗎,你怎麼還不高興?”

那女郎扭捏了下,“我在府裡不容易出門,不知道你在忙什麼,怕你又有旁人,把我忘了。”

武陵郡侯說:“我的心你還不知道嗎,何時有過旁人,從來隻有你一個。”

這麼一說,大家的拳頭都硬了,臭不要臉的男人,既然另有所愛,招惹居幽乾什麼!

天下沒有一個女子私會男子不圖長久之計,果然那女郎歎了口氣,“總是偷偷摸摸背著人,什麼時候是個頭?郎君,你不知家中那位,為了你茶飯不思,你還是寫上一封信安撫安撫吧。”

武陵郡侯笑了,那笑容實在刺人眼,“我寫信給她,你不是不高興嗎,如今怎麼又來催我?”

那女郎微微低頭道:“其實我不該不高興,郎君結識小娘子在先,是我奪了小娘子所愛。這段時間我想了又想,郎君不單該給小娘子寫信,更該親自見小娘子幾回,儘早把親事定下才好……”

她一麵說著,一麵終於轉過身來,居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謂的辛家女郎,竟然是居幽身邊的果兒。

惶然回頭看,藥藤和候月也傻了眼,一時愣在那裡,想不明白婢女怎麼敢撬了主人的牆角。

從果兒的話裡,隱約能夠分辨出,武陵郡侯和居幽一見鐘情是真的。難道因為他們經常書信往來,果兒有了接近武陵郡侯的機會,所以旁生枝節,兩個人好上了?

居上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衝過去質問她,奈何被藥藤和候月拉住了。

再聽下去,還有更令她惱火的話,實在讓人驚訝,世上還有如此惡毒的女子。

果兒遮遮掩掩說得委婉,“郎君身份尊貴,我隻是辛家小小的婢女,若想長相廝守,實在難如登天。且家中大娘子指婚太子,二娘子和三娘子眼看著水漲船高,郎君若是迎娶了二娘子,對郎君仕途有助益。我家二娘子,性情溫和,且平時很聽我的話,這種人不難拿捏。等郎君把她迎進郡侯府,我就能名正言順跟著二娘子過去,到那時我離郎君便愈發近了,不必像現在這樣,見一麵還要找諸多借口。”

武陵郡侯聽了她的話,似乎有些猶豫,“二娘子畢竟是太子妃的妹妹,請神容易送神難,到時候隻怕更加不好脫身。”

果兒說:“郎君不必擔心,迎娶新婦是為了傳宗接代,若二娘子一直不能有孕,她就得替郎君納妾。到時候自然有人出來勸解,與其納外麵不相熟的女郎,不如抬舉身邊伺候的人,圖個一心,如此一來,咱們就有了指望……”說著拉住了武陵郡侯的手,輕輕搖撼央求,“郎君,我出身微寒,從不奢望能做郎君正妻。我也不在乎什麼名分,隻要讓我進郡侯府,日日見到郎君,我就心滿意足了。”

躲在暗處的居上氣得七竅生煙,細想真是遍體生寒,要是這件事讓他們辦成,居幽以後怕是要被生嚼了,還有苦說不出。

難怪幾次在府裡遇見果兒,她都鬼鬼祟祟的,那時候滿以為她正給居幽傳信,居上也不曾懷疑她。沒想到知人知麵不知心,一同長大的人,竟會這樣精心算計,這天底下還有王法嗎!

果兒的這番籌謀,果然得到了武陵郡侯的認同,雖然確實冒險,但除了這個辦法,沒有其他更圓滿的妙計。

如今世道看似開明,其實人之尊卑界限,從來不曾被打破。豪門要與世家聯姻,有爵在身的若是迎娶婢女,那與迎娶北裡的娼優沒有區彆,被人笑掉大牙之餘,還會惹上一身官司。但感情這種事,實在難以說清,他當初是對辛家二娘子一見鐘情,可誰又想到一來二去間,發現二娘子身邊婢女才是真正令他付出真心的人。如今想堂而皇之在一起,隻有娶個大的,饒個小的。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再三思忖,他橫下了一條心,“等我回去稟報家慈,擇個吉日就托媒人,上辛家提親。”

果兒說好,“郎君回去記著寫信,儘快送到二娘子手裡,她那雙眼睛,都快盼瞎了,接了信自然高興。我再替郎君說說好話,就說郎君最近身上不豫,二娘子聽了必定心疼,就不會怨怪郎君了。你我要圖長遠,不能隻看眼前,將來再見機行事……反正郎君,我可指望著你了,你一定不要負我。”

溫柔的言語,一聲聲讓武陵郡侯掉魂。心上人的主意看來萬無一失,且把人弄到麵前,辛二娘子燈下黑,一時不會發現。

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武陵郡侯道:“你放心,我定不負你。”說出了與世道抗爭,勇敢追尋愛情的勇氣。

“我非得……”居上哪裡忍得住,就要蹦出去,又被藥藤和候月拉了回來。

藥藤壓聲道:“小娘子要捉奸,也得師出有名,二娘還沒與郡侯定親呢,他們倆廝混,至多丟麵子,不犯大曆律法。”

這裡強自按捺,那廂已經說定了,果兒送彆武陵郡侯,溫聲道:“郎君先走,我今日是借著給小娘子祈福來的,過會兒還要去求道符咒。”

武陵郡侯頷首,又難舍難分了一番,這才順著來時路回去了。

果兒目送情郎走遠,眉眼間很有大事已成的饜足。

藥藤和候月還在商議,要不要暫且不動聲色,回去再從長計議,居上卻不管那許多了,咬牙道:“還慣著她的齷齪心思?”說罷甩了幕籬大步過去,一把揪住果兒的頭發,先著力甩了幾個耳光。

果兒原本正憧憬著以後如何一步步取而代之,沒想到大娘子從天而降,頓時嚇懵了。待幾個耳刮子招呼在臉上,她才回過神,哆哆嗦嗦嚇得麵無人色,“娘子……娘子怎麼來了……”

居上呸了聲,“臧獲,枉二娘拿你當姊妹看待,沒想到你這樣算計她!我問你,她哪裡虧待了你,你要置她於死地?”邊問邊踹了兩腳,“蠢蟲,我今日不好好教訓你,你不知道辛家還有規矩。”

居上揍人,那是真揍,絕沒有嚇唬嚇唬的意思,幾下就打得果兒鼻青臉腫,哀嚎不止。

原本這是寺廟,不興在佛祖眼睛底下打人,但佛祖就能容忍家奴謀算主人嗎?居幽的一片真心,在他們眼中一文不值,竟還說什麼一直不能有孕,怕不是還要給居幽下藥。那什麼時候為了給果兒騰地方,一下毒死居幽,也不是不可能。

思及此,又是一頓胖揍,邊揍邊道:“我先處置了你,再收拾那獠子。你們想長相廝守,我定會如了你們的願,在這之前先讓我撒了氣,捶死你這坑人的蠅蚋!”

氣不過夜,這是居上的宗旨,什麼從長計議,那是泄憤之後再考慮的事。

果兒被打得嚎哭,連連求饒:“大娘子,婢子有罪,婢子錯了……大娘子饒命……大娘子饒了我吧……”

可以狠揍一頓,但不能見血光,居上下手還是有數的。待打完收工,直起身整了整半臂,示意藥藤和候月把人叉起來,扣上帷帽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