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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77 字 6個月前

去作配公主而懷恨在心, 卻沒想到促成這一切的, 原來是麵前這人。

她憤恨地盯著他, 幾乎要把他盯出兩個血洞來。他自覺占了上風,那種笑容真是明目張膽,不顧人死活。

居上感覺自己的心在狂奔, 手在顫唞,她甚至有了再踹他一腳的衝動,但礙於身在矮簷下, 暫

時不得不按捺。

不過動作可以克製,語言上饒不了他, 她說:“郎君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拆散人姻緣的,是天底下最缺德的人。”

淩溯慢慢收斂了笑意, “我拆散人的姻緣了嗎?陸觀樓尚主, 從小小的給事中一躍成了駙馬都尉, 不單成就人的姻緣, 還在仕途上大力提攜了他一把。陸觀樓對我感激涕零,小娘子卻說拆散姻緣, 請問, 拆散的是誰的姻緣?”

“我!”她氣湧如山, 這麼長時間的憋屈和窩囊, 終於一股腦兒宣泄了出來。

“你從一開始就對我有成見, 從我掛燈阻止你們給下馬威開始, 你就對我懷恨在心。你明知道我喜歡陸三郎,我都已經跟他心照不宣,等著他登門提親了,結果被你半道上使壞截了胡。後來趙王起宴,我與趙王世子差一點就成了,又是你,從中作梗讓所有人誤會,害得我被迫入行轅,日日活在你的%e6%b7%ab威之下。”

淩溯被她一頓指責,雖然大多屬實,但也不妨礙他因此感到不快。

他抬起眼直視她,涼聲警告:“太子妃,請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這個身份不提還好,一提愈發讓她火冒三丈,“我告訴你,就算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這下淩溯噎住了,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她旁若無人,繼續悲痛欲絕,“你怎麼能這樣,一次又一次壞了我的姻緣……我的陸給事,還有趙王世子……”越說越傷心,終於仰頭大哭,“老天不開眼,難道是我前世造孽了嗎!”然後紅紅的一雙眼看向他,抬手指著他的麵門道,“你最好是真心戀慕我,為了與我在一起不擇手段,否則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

淩溯聽完她的話,簡直想發笑,如今的女郎真是猖狂,什麼都敢想。

誠然,那晚他帶著雄心闖入長安城,於一片黑暗中遙見一個窈窕的身影站在門前掛燈,就像黑紙上落下濃烈的灑金,確實令他驚豔。

他到現在還記得她的側影,不是病態的、無骨的輪廓,她高而美,充滿血脈旺盛的生命力。長安,是北地人夢想了多年的聖地,一朝踏破城門就像破繭,她是他新生之後遇見的第一人,若說得玄妙些,確實有宿命般的緣分。

後來一次次與她接觸,她有長安貴女的活潑和爽朗,這樣的女郎不說多招人喜歡,至少不令人生厭。他到了年歲,壯誌已酬,該娶妻生子了,但礙於不善與女子交際,接觸最多的也隻有她,所以將就將就,娶了她算了。

兩大貴姓聯姻,不帶那麼多私人情感,他不過是習慣性達到自己的目的,沒有她想的那麼複雜。什麼戀慕……太遙遠了,也許將來會有,但那也是後話,誰知道呢。

她越是氣急敗壞,他就越從容,“小娘子適合當我的太子妃,嫁給旁人是屈才,我這麼說,你心裡會好過一些嗎?”

居上並不領情,“我不稀罕當你的太子妃。”

他聽後也不生氣,“旨意已下,若我不反悔,你就得一直當下去。”頓了頓又試著開解她,“陸觀樓已經要與六公主成親了,你這一片單相思都是枉然,何必再與自己較勁。你看,拆開你們,成就了兩對,這難道不是雙贏的局麵嗎?小娘子就不要生氣了,看開些吧。”

一旁的藥藤驀然睜大了眼睛,發現太子殿下居然把她要說的話都說完了,作為小娘子忠心耿耿的心腹,從來沒有如此英雄無用武之地過。

居上受了刺激,心灰意冷,不想再與他廢話了,氣咻咻道:“我真後悔,昨晚那顆石子打得太輕了!”說得對麵的太子臉又冷了幾分。

“藥藤,我們回去!”她忿然一轉,那輕柔的披帛繞身,繞出了姣好的曲線。

她大踏步出去了,淩溯收回了視線,針鋒相對後他好像險勝,但也沒有想象的那麼快樂。

正思忖,忽然見她又風一般旋回來了,奪過他麵前的金鈴炙,哼了一聲,連盤子一塊兒端走了。

他張了張口,心道這不是做來賠罪的嗎,怎麼又拿回去了?

那廂回到西院的居上將金鈴炙全吃了,邊吃邊道:“我是熱壞了腦子,居然打算向他低頭!”

藥藤並諸多婢女和女史眼巴巴看著她,從來沒見小娘子這樣生氣過。

一時氣惱,不知不覺吃了個半飽,後來實在吃不下了,把盤子往前遞了遞,“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大家隻好替她分擔了。

藥藤也覺得這件事不宜鬨大,回身對眾人道:“時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歇著吧。”

待人散了方回來勸解,說:“小娘子,如今這飯都煮得半熟了,鬨也來不及了,還是算了吧。”

居上的一顆心沉進了地心,慘然對藥藤道:“我很久以前就悄悄喜歡陸給事,那日梨雲亭相見,就差把事定下了,沒想到後來會生這種變故。”

藥藤想了想道,“就差說定便是沒說定,隻要其中一人變卦,這事就不成了。婢子覺得,人人都想出人頭地,若有一條通天坦途放在麵前,誰還不想走捷徑呢。太子殿下有一句話沒說出口,若是陸給事果真對小娘子一往情深,完全可以上疏陛下說明,難道陛下還會棒打鴛鴦嗎?可你瞧,他與公主的婚事成了,說明陸給事更願意當駙馬,這麼一想,小娘子就不該生氣了。”

原本萬念俱灰的居上,這時也冷靜下來了,歎息道:“其實我不是遺憾自己與陸給事錯過,是恨太子缺德,一次又一次斷我的情路。”

藥藤樂觀地推敲,“可見太子殿下一定很喜歡小娘子,所以才費儘心機。”

居上乾笑了兩聲,“他就是對我有成見,想儘辦法報複我。”

反正不高興,滿腹牢騷,倒頭就睡下了。這兩日瑣事繁多,居然忘了想家,待夜深人靜的時候又格外委屈,這時候要是阿娘在,那就好了。

不過到了第二日,她又有了新想法,起了個大早,趕在太子出門前把他堵在園門口,厚著臉皮道:“郎君,你何時赴宴,帶我一起去好麼?”

淩溯瞥了她一眼,“那是公主的喜宴,你若是出麵,恐怕駙馬尷尬。”

居上說不會,“都是一家人嘛,我去打個招呼也不為過。”說罷又彆扭地陪笑臉,“再說我進了行轅,輕易不能出去,我阿兄與駙馬是好友,他一定會參加的。到時候我正好能見阿兄一麵,也解一解我想家的苦……再者陛下已經替咱們賜婚了,你帶上我,咱們先在人前舉案齊眉起來,難道不好嗎?”

這話竟說得有幾分道理,淩溯神情略微鬆動,隻是還沒答應,那雙驕矜的眼睛又掃了掃她,欲說還休。

居上立刻明白了,“昨日的金鈴炙涼了,涼了就不好吃了,今日我再做一盤蔥醋雞,蒸在灶上等郎君回來,好不好?”

淩溯頗有故意刁難的嫌疑,“我不吃醋。”

蔥醋雞不吃醋,他在開玩笑嗎?

居上暗裡把他罵了八百遍,但因有求於他,隻好耐心與他周旋,“那我給你做%e4%b9%b3釀魚,正好廚司有新鮮的羊奶,保管做出來鮮美無比。”

這回他沒有再拒絕,但也沒有說好,轉頭望了下天色,蹙眉道:“今日有朝會,我要走了。”

居上不好攔他,便亦步亦趨跟著他,邊走邊問:“那郎君可願意帶我去?我都答應給你做魚了,你看多有誠意。”

他並不理會她,走過小橋,穿過庭院,一直到前門上,才隨意應了聲,“我再考慮考慮。”▓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居上沒有辦法,知道他不見兔子不撒鷹,於是輕快地應了聲“好嘞”,“郎君早些回來,今日一定要嘗嘗我的手藝。”

東宮翊衛見太子現身,忙上來接應,見了未來的太子妃,又整齊劃一向她叉手行禮。

居上溫煦地頷首,眾人麵前儘顯大家風範。淩溯待要出門時,回頭說了句“回去吧”,說出了妻子送丈夫出門的家常味道。

居上暗暗撇嘴,目送那赫赫揚揚一隊人馬順著直道去遠,退回門內才發覺眼睛發澀,看天才蒙蒙亮,太陽也不曾升起來,便重新回到寢樓,又小睡了片刻。

正迷迷糊糊做夢,開市的鐘鼓浩大齊鳴,整個長安都驚醒過來,女史進來通稟,說傅母們準備了一些課業,今日助娘子回顧琴藝女紅、焚香繪畫。

那些東西,對居上來說並不難,即便有不明白的,略一學也就會了。反正相較於她永遠欠缺的射箭準頭,其他可說是手到擒來。傅母授課的時間很快結束了,大家坐在一起品品茶,閒談閒談,那才是行轅內應有的一團和氣。

隻是答應太子的%e4%b9%b3釀魚,很有些令居上為難。她去廚司的魚缸前觀察了半晌,那些鯉魚緩緩遊曳,沒有一條把她放在眼裡。

要殺魚,真是讓人暈眩。想了想,做人何必這麼老實呢,最後參與一下,譬如撒上蔥花,也算儘過力了。遂托付典膳將一切準備好,到了臨近晚間的時候再來裝盤,那做魚的功勞就算在她頭上吧!

一切安排好,回到西院,坐在廊下的鵝頸椅上納涼。藥藤抽出團扇來給她扇風,忽然見聽雨從中路上急急趕來,站在廊下向居上回稟:“娘子,三娘子來了。”

居上一聽,頓時振奮,忙到前麵去迎接。

因天氣炎熱,居安臉頰發紅,額上還有細汗。一見長姐就高興起來,遠遠招手,歡快地喊了聲“阿姐”。

仿佛家人探監,居上頓覺有些心酸,拉著居安的手問:“你怎麼來了?”

居安道:“阿娘和阿嬸們不放心,派我過來看看。”說罷又端詳長姐,“阿姐在這裡習慣嗎?太子殿下對你好不好?”

居上籲了口氣,“不為難我就不錯了。”說著引她進了後院,邊走邊問家裡人好不好。

居安道:“阿姐來行轅才三日,家裡一切如常。”

居上不由驚訝,“才三日嗎?我怎麼覺得已經過去三年了……”

大抵這就是所謂的度日如年吧!

居安道:“阿耶和阿娘飯桌上還在惦念阿姐呢,說阿姐長到這麼大,不曾離開過爺娘……阿姐,你什麼時候回去?”

居上道:“你看我如今能隨便回去嗎?我被關在這裡了,大概得等宮中發話,我才能回家。”說罷想起居幽來,“今日你怎麼一個人過來了?玥奴呢?”

“她呀。”居安道,“我昨日去看她,她對著窗外直發呆,想是還沒收到武陵郡侯的來信。阿姐,你說她這樣,會不會得相思病?”

為了隻見過一麵的人得相思病,大可不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