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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尤四姐 4268 字 6個月前

也不讓分毫。”說著說著,竟說出了關公麵前耍大刀的羞恥感。

幾人捂嘴囫圇笑著,走出了庭院,這時太陽已經落山,樂遊原上吹來的習習涼風,將長晝的悶熱一掃而空。出了宮廷,傅母們也放鬆了不少,正盤算著要將食案搬到廊亭下,迎麵見太子帶著翊衛從門上進來,忙肅容,退到了中路兩旁。

太子人雖下值了,公務卻不斷,又吩咐了一番,方抬手揮退翊衛。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望向那些教習傅母,家丞忙在他耳邊回稟:“郎君,辛娘子已經入行轅了。”

太子頷首,踱步過去問那些傅母:“今日教授的課業,辛娘子可服管?”

說得未來的太子妃渾身長刺,冥頑不靈似的。

幾位傅母朝張媼遞個眼色,張媼忙道:“稟殿下,辛娘子教養極好,是大家閨秀的典範。老媼等不過在旁侍奉,暫且還不曾發現娘子有何失當之處。”

說得淩溯簡直要發笑,那個人,還大家閨秀的典範?一身是膽、力氣極大,回想當日,要不是自己腿腳穩健,怕是要被她推得仰倒。

算了,這些隻與她有過一麵之緣的人,哪裡知道她的棉裡藏刀,等時日長了,自然能發現她的厲害。

沒有再說什麼,他負著手踏上了長廊。昨日來這行轅看過一遍,對比時時緊張的東宮,這裡的氛圍相較之下閒適了不少。

隻是園裡有些冷清,還好又有人來,即便不相見,知道隔壁院子裡住著人,精神上便有了慰藉。

當然,至於是否真能慰藉,他並不抱太大希望,有時乍然想起,也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一時意氣就向母親默認了他們之間有情。不過也不算太糟糕,比起那種小鳥依人的女郎,他確實更欣賞獨立果敢,毫不矯情的性格。

矮牆很矮,進門的時候不經意朝西望一眼,兩個婢女正從廊下走過,西院裡靜悄悄的,沒有看見辛居上。

東院中的女史迎他進門,他上樓打算換衣裳,回身見連通露台的直欞門敞開著,隱約看見對麵樓上有人在室內晃悠,料想就是她,便走過去,放下了竹簾。

晚間用暮食,各有各的廚司,用的菜色也以各自喜好為主,互不乾擾。

居上聽說太子已經回來了,但沒有搞好關係的打算。用過暮食之後,天色漸漸暗下來,聽著此起彼伏的蟲蟊鳴叫,忽然大感萎靡,坐在鵝頸椅上,開始望著滿天繁星長籲短歎。

藥藤把裝有驅蟲香料的熏爐放在她腳邊,一麵替她打扇,一麵觀察她的神色,“小娘子怎麼了?不高興嗎?”

居上怏怏道:“我想家了,想阿耶,想阿娘,想我的屋子,還有玉龜她們。”

藥藤明白她的感受,說實話自己也想,甚至想養在後廚的那隻狸花貓。但人既然已經到了這裡,就不能隨意回去了,藥藤說:“小娘子寬心,婢子們在這裡陪著你。”

可是還不夠,居上難過得厲害,“你說玥奴想念武陵郡侯,是不是就像我現在這樣?”

這個問題有點難答,藥藤說:“不一樣吧,小娘子想爺娘,三娘子想情郎,我覺得三娘子更難受一些。”

那得多難受啊,居上覺得已經無法想象了。

思念是一種病,心就吊在那裡,蕩悠悠一陣陣發緊。

居上把臉埋進臂彎,囈語般說:“我想回家……”

十七歲還在想家的女郎,說實話不多見,那些年少就出閣的女郎,到了夫家難道也這樣嗎?

藥藤隻好儘力撫慰,拍著她的背心道:“隻是暫且不能見到阿郎和夫人,等再過一陣子,小娘子到處混熟了,偷著溜回去看看也不是難事。”

居上聽後,愈發要歎息:“這裡好吃好喝供著咱們,我還思念爺娘呢,想想存意多可憐,家國沒了,爺娘也沒了,兄弟姐妹貶的貶死的死,好像世上就隻剩他一個人了。”

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自己還從未想過對他忠貞,存意的一輩子真是可悲的一輩子,很不值得的一輩子。

人間清醒的主人,必能教出一個人間清醒的婢女。藥藤說:“小娘子不要覺得愧疚,一愧疚就要出事了。”

居上托著腮幫子道:“我不愧疚,就是覺得他可憐,我還是太子妃,他卻變成了前太子。”

藥藤也感慨:“鐵打的娘子,流水的太子,多虧娘子命格好。”

正說著,居上“啪”地一聲打在脖子上,嘟囔起來,“這熏香不起效,怎麼還有蚊子咬我?”

藥藤忙道:“我再添些雄黃,小娘子稍待。”說著便急急進屋找藥粉去了。

居上百無聊賴,挽起她的隱花披帛,順著長長的木廊走了一程,那木廊一直通向園裡的池塘,看上去像個小型的碼頭。

走了半截,忽然聽見刀劍破空的聲響,一陣陣呼嘯來去。居上本就尚武,對這動靜自然感興趣。

於是中途下了木廊,順著池邊的小徑往前,一直走到院子儘頭的矮牆前。

扒著牆頭朝那邊看,這一看不得了,隻見一個精著上身的生猛男鮮,正在燈下揮舞長劍。輕靈的劍花挽出無數顫動的銀線,那肌肉虯結的身軀沒有一絲贅肉,因為染了薄汗的緣故,健碩中透出不容忽視的性感來。

第23章 郎君。

“哎喲……”她有點羞澀, 拿手捂住了眼睛,但這種假模假式的矜持,抵擋不住巨大的誘惑。

手指終於還是裂開兩道縫, 縫隙間透出了黑圓的瞳仁, 邊看邊嘖嘖, 這壯碩的%e8%83%b8口, 跳動著生命的光,這精瘦的腰腹,每一次伸展與回旋都撞在人心坎上……如此身材如此皮肉, 實在讓人不想入非非也難。

眼睛享受盛宴,腦子不曾停轉,那是太子的居所, 能脫成這樣,必是太子殿下無疑。細想想, 老天實則待她不薄, 送來這樣一位未婚夫,且不說性格相不相合, 至少很合眼緣。

再一細琢磨, 太子殿下思想不單純啊, 明明知道隔壁住了人, 還不顧禮節袒%e8%83%b8露腹,彆不是想勾引她吧!

居上想得臉頰酡紅, 不過好看是真的好看, 甚至體會到了一點男人的快樂。前朝時候聽說有個窮奢極欲的權臣, 冬日禦寒愛用“妓圍”, 所謂的妓圍, 就是以團團圍坐的官妓作屏風, 手腳生寒便伸入美人懷中取暖。自己在炎炎夏日裡觀賞太子光膀舞劍,連這悶熱的盛夏夜晚,好像也平添了幾分清涼。

打過仗的人,身板就是不一樣,她樂嗬嗬地想。正感慨這院牆建得好,胳膊上忽然一陣驟癢,結果腦子趕不上手,抬起就是一掌——

“啪”,寂靜的夜裡,掌聲嘹亮。然後樂極生悲,連蹲下都來不及,太子殿下已經朝這裡望過來了。

居上這裡覺得秀色可餐,但在淩溯看來,卻是另一種驚嚇。西院的高樓上懸著燈籠,有殘光從背後照來,赫然一個突兀的腦袋出現在牆頂上,頓時讓他吃了一驚。

再細看,麵目雖模糊,但輪廓清晰,高聳的靈蛇髻、秀美的肩頸,不是他的太子妃,還能是誰!

輕舒一口氣,他鬆弛下來,垂手將劍首抵在青磚上,揚聲問:“小娘子夜半不睡,摸黑逛花園?”

居上被逮個正著,但她有經驗,越是尷尬,越要學會東拉西扯,分散對方的注意力。遂摸摸頭上發髻說:“被劍風吵得睡不著,所以過來看看。殿下,你怎麼不穿衣裳?沒有蚊子咬你嗎?”

淩溯唇角微微抽搐了下,還好她看不見。

這是在軍中養成的習慣,每日都要操練,但天氣炎熱的時候穿著衣裳,不一會兒便大汗淋漓,衣料裹在身上行動不便,所以乾脆不穿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原本以為時間很晚,女郎睡得都早,沒想到這人是個夜貓子,潛伏在這裡偷看。他倒不是那麼小氣的人,畢竟男人在女郎麵前展現風姿,是件令人愉悅的事。她可以慌張,可以難堪,甚至可以直爽一些,讚歎一句“殿下偉岸”,然而沒有,她關心的是有沒有蚊子。這讓驕傲的太子感受到了十足的輕慢,由此斷定她若不是缺了靦腆的弦,就是十足的老謀深算。

“這裡的蚊子不咬人,倒是牆頭常有野貓徘徊,危險得很。”他轉身撿起劍鞘,把劍鑲了回去。

居上裝作不懂,撓了撓手臂抱怨:“我被咬了好幾個包,看來這裡的蚊子欺生。”

太子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大概很鄙夷她的裝傻充愣。

居上畢竟是體麵人,體麵人的宗旨是,即便理不在自己這邊,也要想辦法讓自己顯得冠冕堂皇。於是語重心長地隔牆打起了商量:“殿下,我搬來與你做鄰居了,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真是三生有幸。不過為了我們能夠長久和睦相處,我覺得有必要向你提出一點小小的要求,我們兩院之間院牆很矮,極容易窺見對方院中光景,殿下是男子,我是女郎,像這等光著膀子練劍的事,以後還是避諱些吧,不要給我造成困擾,多謝。”

可她的話剛說完,便迎來了太子冷冷的質問:“你在那裡看了多久?”

“什麼?”忽來的答非所問,讓居上有點慌張。

“我問你,在那裡看了多久?”

這種問題,問出來很傷情麵,居上決定稍加粉飾,“我剛來,腳還沒站穩呐,就被蚊子咬了。”

可他不信,“果真?”

居上說:“果真啊,真得不能再真。”

他卻淡笑了一聲,“你不是聽見劍風才來的嗎,我這一套劍都快練完了,若照時間來算,小娘子至少看了半柱香。”

他過於篤定,讓居上感覺很冤枉,“哪有那麼久,殿下可彆誆我,我是不會承認的。”

她承不承認,都不影響人家的判斷,隻見他撿起搭在交椅椅背上的中衣,慢條斯理穿了起來,邊穿邊道:“看來以後要小心些了,這世上總有那種人,明明看得興起,卻還死不承認。”

居上聽得乾笑,“你在說誰?難道在說我?怎麼可能是我,我一向以德服人,就算要看,也是正大光明地看。”

這下被他抓住了漏洞,“確實正大光明,隔牆眼睜睜看了半晌。”

居上有點不服,“哪裡看了半晌?啊,有些人真是自戀得很呢,明明上身長下`身短,肩背混沌像牛一樣,卻覺得自己是天仙,人人對他垂涎三丈。”

然後很順利地,令太子殿下憤懣不已,直接憤懣得無話可講了。

雖然扭曲事實,刻意詆毀很不道德,但起因還是太子殿下過於較真了。且他指桑罵槐,隱射她是野貓在先,原本兩院就毗鄰,若不想被人看見,就該躲起來練劍才對。又要展示身材,又不許人偷看,這不是強人所難,是什麼?

終於,太子怒極反笑,“小娘子出身門閥,據傅母說言行無可指摘,明日我要問一問傅母,隔牆偷窺,究竟是什麼好品德。”

像這種事,捅出去就沒意思了。居上還是有軟肋的,今日受儘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