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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 曲小蛐 4415 字 6個月前

但時琉沒有那麼多時間再執念他如何打算而赴死,當務之急,她必須先找到“失蹤”的酆業,確定那人此時的神魂狀況,他又為何會在醒來後先到幽冥。

希望不是出什麼事了。

時琉不安想著,身影迅疾掠過幽冥穹野,同時她放出神識,不遺漏所經過的每一處。

然而這般尋過了大半日,時琉都未能在她與酆業之前走過的幽冥幾州的地界上尋到半分他的氣息。

倒是往事經轉,故人與舊景如浩湯之水從她眼前淌過。

最後在已空蕩蕭索的豐州鬼獄前,時琉有些怔神地停住了。

昔日難以撼動半分的鬼獄禁製,而今在她麵前如薄紙蟬翼,彈指可破。望著那扇曾經她最想逃脫的牢籠囚門,時琉下意識上前了一步。

卻又在身影晃入其中前,她堪堪停住。

神識範圍內,並不見酆業氣息,他不在裡麵。

既如此,往事不可追,她也不想被挾裹入曾經的河流。

時琉這般想著,毅然轉身,朝著遠方被夕陽染紅的天際線掠去。

在幽冥的落日沒入雲海前,時琉終於找到了當日她與酆業從鬼獄離開後,在時家眾人的追殺下,所途徑的那麵小山坡。

就是在這裡,她與他締下今生之約,隻是那時他們誰都不清楚。

經過那棵花去葉落的空樹,時琉走到那兩座小小的墳包前。

時琉本隻是想順路來祭拜一下至死也不知名姓的瘦猴和老獄卒,卻在轉到墳前時,晚霞餘暉裡的少女兀地一怔。

她望著墳前多出來的那兩件物什,慢慢蹲了下去。

那是一條隻編了一半的細花手環,和一把用來打開她昔日腳銬的鑰匙。

那是瘦猴和老獄卒各自留給她的最後一件東西。

隻是時琉以為它們早便不在了,卻未曾想,它們原來和她一起被人從那暗無天日的鬼獄中帶了出來,妥帖收藏,連一點凋敝痕跡都不見。

時琉眼眶微潮,攥緊了手裡的東西。

上麵有酆業的氣息。

他來過這裡,就在今日。

“……”

時琉深吸口氣,將情緒壓下,她把花環與鑰匙鄭而重之地放回墳包前,又認真跪地俯首給兩人行過叩禮。

而後時琉起身,朝正南方向望去。

——

她想,她已經知道酆業在哪裡了。

幽冥有一處禁地,也是幽冥內真正的人神莫近之地:

幽冥天澗。

天澗內魔息肆虐,終年被濃重陰沉的雲霧封鎖,即便是幽冥修為最高的修士也不敢稍入天澗半步——那裡是一切術法禁絕之地,更是惡鬼葬身埋魂之淵。

每一位天階以上的修士,即便遠隔百裡路過天澗,都會聽到那裡傳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惡鬼般淒厲的嚎叫。

沒人知道那裡藏著多少頭窮凶極惡啖人飲血的惡鬼。

……時琉知道。

離著幽冥天澗尚有百裡之距,時琉的麵色已然有些蒼白。

前世身為小琉璃妖的她曾經在那裡經曆過最可怕的死亡,那是她不願回憶的畫麵,即便是在神魂裡也深深埋藏。

隻有一刻沒能藏住。

時琉想著,在天澗前停步,她仰頭看向幽冥天澗的上空——

一柄化作擎天玉柱的神刃高懸,正以斬斷金石之力,向著幽冥天澗至深處落下。

到她至此時,翊天已撕碎了天澗內的雲霧封鎖,鐫刻著上古神紋的刀身早已沒入淵內大半,隻留下一截刀柄在外。

而澗底,惡鬼淒厲如嘶如泣。

但翊天沒有半點停緩。

隻因化作擎天玉柱的神刃刀首上,站著一道披著雪白大氅,如神祇臨世的身影。

——是神明之怒。

於是一柄翊天蕩儘幽冥天澗域外天魔,神明卻血色不染,他垂著淡金色的瞳眸,睨著刃下深淵裡那些猙獰惡鬼,連側顏都透著神性的冷漠。

望著酆業身影,時琉隻覺得眼窩到心口再到嗓子都澀得厲害,她張口想喊他名字,試了兩次,卻都被微顫的聲腔抑回去。

也不必第三次。

神刃觸抵澗底,惡鬼天魔嘶嚎之聲蕩然無存。

而刀首上的神明忽察覺什麼,向著天澗外微微回身。

時琉便聽見耳邊那人放得低啞的輕聲:“你怎麼來了。”

與方才刀首上滅殺澗內萬魔的冷漠神明判若兩人。

時琉眨了眨眼睛:“是你先偷偷跑來的。”

身影瞬息而至,酆業像是沒聽到身後翊天刃靈哀怨的錚鳴。

他停到少女身前,溫和低聲:“我隻是下來找件東西。”

時琉心裡莫名緊跳了下,她挪了挪眸:“找到了麼。”

“嗯。”酆業低聲笑了,像察覺少女的逃避,他輕屈指,勾著時琉下頜轉回向自己。

金色瞳眸深凝著她:“……找到了。”

時琉被他勾著迫仰起臉,臉頰微熱,她正要抗議,卻瞥見他冷白額心上金色輝熠的神紋:“你的神紋、回來了?”

“這個由你決定。”

酆業低垂下眸,俯近欲%e5%90%bb,偏又在她唇前停下。

“小石榴,你要選神還是魔?”

“——?”

近在咫尺那雙金色瞳眸如蠱,時琉幾乎被他晃了心神。

停過幾息,她回神,隻踮腳親了下他的唇角。

“我選酆業。”

第103章 玉京溯仙(十九)

◎我們去凡界結廬吧。◎

中天帝返神歸位,成了三界萬年以來最轟動的大事。

起初尚有人質疑,但不久後,幽冥天澗澗底萬魔被一柄從天而降的神刃斬儘的消息,就由幽冥傳入了仙凡兩界。

——

與它的主人一樣,神刃翊天的傳說在凡界與幽冥從未斷絕過。

而能叫翊天從仙界直入幽冥的,想也隻有那一人。

幽冥天澗的消息被證實,更是為之前在人間幽冥兩界被說書先生們講得天花亂墜的“中天帝生鎮幽冥化酆都”的故事添上了一筆濃墨重彩的佐證。緊隨其後,大街小巷茶樓書館裡,又流傳起最新的與中天帝有關的盛聞傳說。

仙界,中天帝宮,雲波亭。

“這些凡界的說書先生,倒是很偏心酆業。”

來中天帝宮新辟的宮苑內做客,南蟬給時琉簡言講過凡界如今的動向,頗有些感慨:“昆離即便清醒著,大概也難想到,他苦心編織了上萬年的騙局,卻是這樣機緣巧合就叫凡界的人破了。”

時琉提起煮水的壺,放在紅泥砌起的小爐上。

猶豫了下,她還是坦言:“其實…不是機緣巧合。”

“哦?”南蟬沒在意地回頭,“你是說最早天機閣聖女放出的卜卦吧?這個我猜到了,除了你,想來也沒人能同時借得了玄門與天機閣的風。”

“是,但不止。”

“?”

南蟬拿起白瓷茶罐的指尖一翹,眼神疑惑地撩起來。

時琉在爐旁坐下:“凡界的說書先生們,都是天機閣的人。準確說,他們在大約十年前,就已經被當時的天機閣聖女雪晚收攏麾下。”

南蟬震撼地停了數息,扭頭:“這是雪晚告訴你的?”

“嗯。”

“她為何要這樣做?”

時琉托著茶壺,往裡鉗了些茶葉,她眉心略蹙地思索了下,才出聲:“她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時琉看向南蟬,“如果你想控製一個人,那應該控製他的什麼。”

南蟬一頓:“神魂?”

時琉搖頭,一邊添茶,一邊給了雪晚的答案:“眼睛,耳朵,嘴巴。”㊣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南蟬:“?”

“她說過,法術修為再無儘的仙人,也不可能同時控製天下人的神魂,但這三樣,卻是可以控製的,哪怕是凡人也能做到。”

思及時琉說得雪晚所為以及今日之況,南蟬莫名有些心驚:“這個聖女雪晚,有些可怕。”

“她說她不想這樣,但有些東西如果明知明見還要放任流入惡人之手,那本身已是為惡。”

時琉說完,輕歎:“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但這種事是很麻煩的,我不想去想。我隻要知道雪晚是很好的人,不會做惡事,這就夠了。”

正在憂思的南蟬一愣。

幾息過後,她兀地靠回椅裡發笑,笑得時琉沒見過的明朗。

時琉被她弄得莫名,不解抬眸:“師姐,你笑什麼。”

“我笑你,不對,笑我自己。”

“嗯?”

南蟬傾身過來,在少女粉顏上一掐——手感極好。

她笑眯眯地又摸了摸:“笑我自己之前還覺得你笨,現在發現,你可能才是更聰明的那個。”

時琉:“……?”

不等時琉問及原因,兩人同時聽見雲波亭外,鵝毛大雪飄然落下間,蕩回來一個涼冰冰的比雪融還薄寒的聲音——

“手,拿開。”

“……”

不必回頭,南蟬都知道這個語氣是誰的。

南蟬垂下手,坐回去,停頓了幾息,她到底是未能忍住,支起眼皮盯著那個從雲波亭外飄然掠入的身影:“連我的醋都要吃,中天帝的日子應當過得很辛苦吧?”

酆業淡淡瞥過她就低掃回睫,在時琉另一旁落座,他輕攏神袍,語氣輕飄又像落了層薄霜:“還好。一般不會有人喜歡像你一樣,隔幾天就要去彆人家裡一趟。”

“……?”

南蟬麵無表情地睖他:“若我說你醒來前,我和你家小石榴一直這般日日來往,親密無間,三百日日日如此,你能氣得回去睡琉璃棺嗎?”

酆業拂攏衣袍的指節兀地停住。

一兩息後,他挑了挑眉,冷淡至極地勾起眸子。

時琉旁觀全程,十分無奈:“好了,兩位小孩,凡界上私塾前的孩子都沒你們這麼幼稚。”

南蟬輕哼了聲,扭開臉。

酆業卻是立刻就被時琉勾走了全部注意力,以及隨之而來的低埋著的鬱鬱怨念。他從桌下捉住了時琉的手,無視她輕微的掙紮,抵在掌心。用指腹輕勾描感受著她掌心每一道輕淺紋路。

那人力道極輕,像羽毛似的撩撥而過,與其說是親昵,更近一種他人眼目之外的欲意泛濫的撫弄。

時琉被酆業這無聲的調情弄得臉上微燙,她有些惱火地輕睖他,卻隻見神明平靜地垂著眸,側顏神容淡然,連神紋都仍是透著聖潔不可侵的威嚴。

時琉:“……”

最先忍無可忍的卻是茶案對麵的南蟬。

她微微咬牙:“酆業,你真當我死的是不是。”

“?”

酆業懶靠回椅裡,似乎連眼也不想支抬下,“我親近我的人是本能,習慣,有沒有人在都一樣。你既一定要留,那當沒看到就是了。”

南蟬冷笑,起身。

時琉無奈望著已經向亭外雪中掠去的身影:“師姐,茶要煮好了。”

“欠著——等他不在了我再來。”

雪裡傳回南蟬涼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