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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 曲小蛐 4490 字 6個月前

知道?”

“不是不能,”時琉蹙眉,“是若我不在,師兄不知道,對你對玄門都會比較好。”

“…不在?”晏秋白像無意識地輕聲重複。

時琉回過神,肅然搖頭:“師兄,我決不會隨他去仙界的。”

“為何?”

時琉一怔,她大約是沒想到晏秋白會這樣問。

短暫地猶豫了下,少女黯然垂眸:“因為我會害死他。”

“那他知道嗎?”

時琉麵色微白,慘然笑了下:“紫辰滅魔,世上還有幾人不知道麼。”

“他既然知道也依舊如此選,那是否是因為,”晏秋白輕輕一歎,“對有些人來說,你的意義大過許多。”

“……”

時琉怔然仰眸,不解而近肅然:“師兄應該猜得到,萬年之前中天帝的隕落絕非世人傳聞那般——那是一樁天大的陰謀,更是他背負萬年的血海深仇,我如何能大過它?”

“我不知他,所以不便評價。”

晏秋白停頓了下,還是又開口:“我隻是想,若我是他。”

時琉微蹙眉:“那師兄如何?”

晏秋白抬手,輕摸了摸時琉頭頂:“他既已背負萬年,所追所處儘是至惡至暗,若是有一日,那至惡至暗之地,忽然生出了一朵很小的花來……”

“比起萬年仇恨,它是不大,但它是那片死地裡萬年來唯一開出的花。”

“我若是他,縱萬死也會護它在身下。”

時琉愣愣聽著,她很慢地眨了眨眼,不知緣何,眼底竟還生出點澀意的潮。

“一朵花雖小,但於他來說,那是一方菩提世。”晏秋白輕歎,“沒人教他忘記複仇,但也不要因為萬年仇恨,就剝奪他想走進光裡的資格,那對他更是太殘酷,太不公平了,不是嗎?”

“……”

時琉欲言又停,她眼底動搖的霧色快要凝作一泊湖,那湖清透如玉,又快要倒傾下來,化作場瓢潑的雨。

最後還是未能忍下。

一滴淚路過少女眼角,鼻翼,唇畔,最後跌進泥土裡。

她閉了閉眼睛:“師兄,我——”

話聲未竟。

天上陰沉透紅的雲兀地震蕩,而後一息消散無影,不見金輪,卻見萬畝金光如山海倒傾,鋪天蓋地地揮灑下來。

一座巍峨聖潔的登天梯自金光最盛之處層疊落下,直鋪到時家隱世青山之巔。

即便身在數千裡外,依然能窺見那天梯仙境。

而時家內,議事堂前,平地疾風驟起。

晏秋白麵前的少女轉瞬就沒了影。

晏秋白微微皺眉,側身望向時家祭天台的方向,隔著庭院樓閣,他身影一晃,眨眼便至。

而那被染成金色的天梯就落在寬廣的祭天台庭下。

梯尾,兩道身影糾纏難分。

“酆業!”

時琉許久少有這般無措狼狽,任誰大概都很難接受,前一息還在被人開解得眼角垂淚,下一刻就突然被拽到大庭廣眾、四麵八方不知道多少雙修者遠窺天梯的眼睛下。

魔卻像未聞,他緩抬起手,指腹蹭過時琉被情緒沁得豔紅的眼尾。

還未來得及墜下的那滴淚便被他撚碎在指腹間。

“……你哭了?”

時琉咬唇,偏開臉,哽聲:“沒。”

“讓你離開他,你就這麼依依不舍?”魔沉啞著聲問,“若是我死了,你也會哭得這麼難過?”

“——?”

時琉隻聽他死字已然氣惱至極,幾乎想乾脆咬死他算了。

偏偏方才難過至極,憋悶的情緒這刻全數壓抑在%e8%83%b8膛間,叫她呼吸都不順,張口大概也是忍不住哭腔的。

於是時琉彆開臉,忍著呼吸,氣恨地想甩開他的手。

沒能夠。

還被眼尾也隱隱泛起紅的魔捏緊了她攥起的手,給她根根手指打開——

他把她纖細五指死死按在心口。

‘砰,砰。’

時琉怔了下,回過頭。

她看向自己指尖抵著的那人的%e8%83%b8膛。

——這是第一次,她聽見了裡麵震蕩急促的心跳。

魔低下頭,額心抵著她的,那張清雋神顏此刻卻被情緒洶湧迫得痛苦微獰:“你想跟他走?好,可以,把你還給我的這顆心拿回去。”

“我不要……”時琉眼神驚懼,她本能想起南蟬說,她殺他那一刀便是刺進這裡——

少女慌了神,眼淚一瞬便模糊了視線。

她顧不得再去忍去管,隻拚命地,像哪怕折斷手指也想從他心口前拿開手。

可若帝階的神魔真狠下了心,她如何能做得出一絲反抗?

靈力像冰冷的刀鋒貼在她指尖——

魔迫她五指如刃,一分一寸插進他%e8%83%b8膛,她指尖靈力生生撕開他血肉,一點點觸及心臟。

血在雪白衣裳上盛放開一朵花來。

時琉渾身都栗然:“彆……求你放開我——酆、酆業……!!”

她尾聲哭腔已近撕心裂肺。

——

魔像是在她哭聲裡猝然回神,停住。

靈力散去,時琉猛地抽身,倉皇踉蹌著退開,她幾步便跌坐在地上。

時琉臉色慘白地低頭。

手指間全是他鮮紅的熠著淡金色的血,刺得她眼睛疼,心口也疼,渾身都疼得快要虛脫了。

幾息過後。

地上的少女起身,頭也不回地向遠處跑去。

魔僵在金白色的天梯下。

他閉著眼,低垂著的睫羽卻像是被什麼浸得濕潮。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聽見世間吵鬨,四麵八方的聲音從天地間用來,聒噪得令他慢慢從心底生出一點絕望而冰冷的殺意來。

冷白如玉的額心,神魔紋血紅的一側光色漸盛,隱約透出血芒。

隻是染得通紅的雪白袖下,魔抬起的手終於還是慢慢垂下。

——也罷。

這世上終究還有她。

她留戀俗世,凡塵,朋友,家眷,還有那些可憐的無辜的人。她唯獨好像不太喜歡他。

那便熱鬨些吧,她活著的地方,終究不該像他一樣死寂、無聲無息的。

“……”

魔漆黑的世界裡,其餘五感也漸漸剝離。

他側過身,闔著眼踏上第一階天梯。

然後是第二——

“砰。”

有什麼東西跌撞進他懷裡。

消散的五感一止,魔眼睫忽地顫栗了下。

那片仿佛曾延續萬年的、純粹的黑暗裡——

有個女孩抓住他的手,慢慢抬起,然後把它抵在她的額心。

那裡的神魂空了一小塊。

神魂之契不複存在。

而少女抑著顫,聲音很輕。

“我想過了。”

“就算前路真的是再見不到一絲光亮的永夜,我願意和你,一起走向黑暗裡的那場終局。”

【卷四·尾記】

愛是人性的最大弱點,亦是人心底最後一道壁壘。

愛讓人畏懼一切。

也能讓一切無所畏懼。

——《卷四:紫辰動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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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玉京溯仙(一)

◎吝朝夕。◎

“我來過這人間。”

“我笑過,怒過,憂過,樂過,我愛過什麼人,也被什麼人愛著——如此,我便算真正活過這一世。”

“我沒什麼好遺憾的。”

——《三界傳·人間卷·無名》

登天仙梯的儘頭,名為天門。

這裡是從凡界通往仙界的唯一入口。

站在那座碧玉天成的巍峨門庭前,時琉有些失神。夢中的前世與眼前的現實終究是感受不同的,況且作為小琉璃妖時,她也是被中天帝從域外戰場帶回來,不曾走過這人間的通天路。

在她走神時,身後的登天梯已經掩沒在金光裡。

猶如夢幻泡影般,登天仙梯從人間到仙界緩緩消散去。而後雲海四合,刹那歸一。唯有遙遠的金鐘玉鼓齊聲,如從天際八方驚蕩而來。

伴著金玉之響,他們麵前的碧玉天門緩緩打開。

門後百裡玉階庭,直鋪天際。

玉柱盤龍,梯庭鏤鳳,玉階庭旁雲霧翻湧,上有紅霓越空,金羽藍冠的仙家鳥雀銜著琉璃似的半透明的花枝,穿過紅霓,爭先恐後地飛來。

美則美矣——

時琉警覺望著,隻覺這勢頭未免有些太過殷切。

若非斷相思送歸時璃,那時琉此刻大概已經要拔劍了。

大約是感覺到少女連背脊都緊繃而挺直,站在一旁的酆業不由勾唇。淩空握出的翠玉長笛被他向前一抬,輕戳了下少女後腰。

“!”

時琉驀地一僵,險些跳開。

等回過神她才忙拍開酆業的笛子,捂著後腰惱羞回眸:“你戳我做什麼。”

“叫你不用緊張,”金紅神紋下,難辨神魔的酆業闔著眼,懶洋洋勾著唇笑,“那些鳥雀是來行登仙灌頂之禮的。”

“登仙…灌頂?”時琉聽得疑惑。

卻不必酆業再解釋,飛得最急最快的鳥雀們已經到了兩人頭頂,它們鬆開了口中銜著的花枝,伴著金玉交鳴啼奏仙樂。樂聲中,鳥雀們銜來的透明又七彩流光的琉璃花枝紛紛從空中落下,如一場盛大爛漫的雨。

隻是那些透明花枝落到半空,便紛紛化作千萬道祥瑞仙氣,悉數向著天門之下的兩人灌注。

許是仙氣太過濃鬱,時琉幾乎被灌頂得恍惚了半晌——等重新清醒時,體內已仙氣滿盈,再無一絲駁雜靈力。

“…好奇妙。”

時琉閉著眼睛嘗試控製體內仙氣,隻覺自己身體輕飄得猶如微塵,意念一動,卻又有搬山卸海之力。

時琉細察過後,睜開眼:“在玄門入門天考的雲梯界裡,我接受過一天一夜的仙氣洗禮,那雲梯界的仙氣和這裡十分相似,但遠不及這裡萬分之一的濃鬱。”

“登仙灌頂是為你脫去凡俗之體,至於雲梯界,”酆業不知想到什麼,淩眉微皺,神容間露出一點淡淡嫌惡,“裡麵的仙氣太臟,若非有助夯實根基、能讓你未至窺天門境仍順利脫凡,我便不會叫你接受了。”

時琉一頓。

停下對天門後仙界的好奇打量,她意外又驚訝地轉回來:“原來在還未入玄門那時,你就已經打算帶我一起飛仙了嗎?”

“……?”

酆業被問得梗住。

一兩息後,金紅神紋的神魔有些不自在地轉過身,他踏上碧玉天門後的玉階庭,仿佛什麼也沒聽到似的,向北飄然而行:“萬年未見,這仙界我竟有些忘了,先去前麵探探路。”

時琉唇角輕彎,跟了上去,她十分體貼地換了個話題:“按你剛剛說的,這仙氣也分乾淨不乾淨嗎?”

聽見少女輕聲跟近,酆業便駐下足,等她到身旁才同她一起往前走:“仙氣不分,但器物的主人分。”

“這樣說起來,師兄好像也提過雲梯界是件仙寶。”

“……”

“你為何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