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衣老者目露死意的決然:“…殺!!”
“轟——”
刀,劍,拳,掌,腿……
所有人拿出自己最壓箱底、最一擊致命的底牌來,隻求一擊之內將那個人遏製甚至轟殺。
因為他們不約而同地感知到,他們隻有一擊的時間。
合眾人一擊之力,或許能夠殺了他?
在這個念頭出現在眾人腦海裡的下一息,他們忽覺著,麵前身周俱是一黑,像是黑夜突然吞噬了白晝,在這一瞬降臨——
若是有人此時高居雲霄,向下俯望,便能看清那壯觀震撼的場麵:
四麵八方,山峰崩落。
像是整座玉碑山被人起了底,慢慢朝他們傾覆下來——
天塌了。
時琉再次醒來時,望見了他們暫住的那座客棧的雕欄床圍。
還有漏過床圍木欄的夜色幾許。
身上的傷處還痛,幾乎耗儘的靈力也慢慢恢複了一截,時琉落下視線,望見床榻邊倚欄側坐的酆業。
昏昧的夜色將魔修飾得懶散落拓。
他隨意撥著掌心空轉的長笛,投下孑然清冷的影,像是在等漫長無垠的時間從他身側流逝。
時琉望著他側影便覺著冷,寂然的冷。
久違地,她想起夢裡那高居三十六重天之上,中天帝宮裡最孤寂高遠的神明。
她忽然有些難過。
他曾一人生,一人死,一人歸來,終究也要一人獨離。
這趟離開前,她去問過鳴夏師姐,業已知曉——待羅酆石與他合心之日,便是他重返仙界之時。
開天辟地的兩界造化之力接引,縱使是他也無法抗拒。
隻要彼時她不在他身旁,他便隻能獨上仙界。
屆時仙凡兩隔,此生此世不複相見之日。
……可總好過他一死。
時琉想著起身。
望著那人清冷側影,她不自禁地,顫著眼睫輕擁上去。
“——”
魔身影一僵。
幾息後,他微微側眸,挑眉:“你不會以為,抱一下,我便能饒過你了吧?”
第67章 紫辰動世(八)
◎你在夢裡抱的是晏秋白麼。◎
酆業開口時,時琉便醒回神。
她抱著他的手僵了下,下意識便想收回來。
但沒能。
酆業反手扣住她的,側眸垂睨下來:“這是你自己主動抱的,還躲?”
“我不是故意的,”時琉下意識辯駁,“我,沒睡醒,抱錯了。”
“?”
魔輕慢地狹起眼尾,手裡散漫轉著的玉笛驀地一停,由他隨手向前一頂,便抵著少女下頜將人迫得仰起臉來。
“抱、錯、了?”他慢條斯理又危險地啞著聲,“你若沒抱錯,原本在夢裡是想抱誰的?”
“……”
時琉腦海有些空白。
原本她就是一時情急想的借口,哪裡想過還會被追著問下去。
這會找補也尋不到由頭了。
見時琉眼神閃躲,不肯與他對視還不言語,酆業握著那根質地溫涼的玉笛的指節都慢慢收緊了——
“你在夢裡抱的是晏秋白麼。”
“……?”
時琉意外抬頭,她有些跟不上麵前這魔的思路。
話題怎會忽然扯到師兄身上的?
隻是少女那點驚怔神色,落入酆業眼裡,卻成了她心虛被他戳破的最好證明——
玉笛驀然收起,時琉還未來得及做什麼反應,就被身前的酆業抬手扣頸,向後一把摁在了柔軟的床榻上。
魔跟著俯身,跨壓在她上方,低睞著她的眼神霜冷。
“即便叫你與晏秋白聯親是我的命令,但你會不會適應配合得太快了,嗯?”
時琉反應過來,有些莫名。
他俯身扣壓著她的姿勢讓她躲無可躲,隻能撩起眼睫,向上望著頭頂的魔的身影。
那雙漆眸自上而下時更顯得幽深,像淵海般不見底,隻沉著她看不懂的意蘊。
“我沒有想過晏秋白師兄,”時琉微微蹙眉,抬手去掰他握著她纖細頸子的手,“你放開我。”
“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小螻蟻。”
魔扣著她的修長指節一動未動,卻更俯低了些:“不怕惹惱了我,我動動手指,便捏死你嗎?”
隨他低啞下來的話聲,那人指腹若有似無地,輕摩挲過少女頸側細膩的皮膚,擦起微灼的溫度。
溫度灼得魔的眸子更晦黯了幾分。
時琉微蹙著眉抿緊了唇。
——若是他手上加哪怕一分力度,那時琉也勉強能信他的話了。
掰不開,勸不動,出不了手,時琉皺眉片刻,乾脆闔了眼。
少女就一動不動地躺在魔的身下,語氣都寂然平平:“那你捏死我吧。”
“?”
魔懶洋洋挑了眉。
幾息後,時琉聽見頭頂的昏昧裡響起低啞又好聽的笑聲。
闔著眼的少女恍惚了下。
夢裡,或是前世記憶裡,那位永遠高居雲霄聖座上的神明似乎也有過這樣的笑,像愉悅又撩撥,快意也淺藏著。
可是魔早已和前世的神明不同。
時琉正恍惚走著神,辨不清夢境還是現實的時候,就忽覺察沒施力地握著她的手鬆開了。
時琉本能想要睜眼。
可有人比她的本能還要了解她——
在少女輕顫了下的睫毛撲朔撩起前,那隻修長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睛。
比闔目更徹底的黑暗。
在時琉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她感覺到兩片薄薄的涼冰冰的觸?感,輕慢貼上了她的頸。
——那是在他無數次半強迫的%e5%90%bb裡,她早已熟悉了然於心的唇形。
“!”
床榻間柔軟的被衾上,少女身形本能輕栗了下。
一兩息後。
黑暗裡響起魔隱忍而歡愉的低笑聲:“還以為你膽子多大了,原來還是隻有這麼一點麼。”
羞惱至極的情緒被心口泵出,一下子就湧入四肢百骸裡去,熱度頃刻灼得時琉想蜷起身體,不想有一絲一毫被上位壞心又惡意的魔發覺。
時琉隻來得及稍偏開身,甚至還未能側臥,便被頭頂那個被低抑著的情緒浸透了啞意的聲音擒獲——
“…彆躲。”
魔覆著她眼眸,卻叫無形有質的魔息纏縛上少女的手腕,腰身與足踝。
他叫她再無餘地避無可避地躺在他身底,漆深著眸子俯下,將方才那個被她輕顫而打斷的%e5%90%bb繼續。
時琉咬緊了牙,才叫顫音沒攔下她的話音:“主人,你忘了之前在途中廟宇裡,我們說好的——”
“我從未與你說好什麼。”
魔啞著聲,從少女頸前微微起眸,他撩起密長的睫羽,露出黑曜石似的如墨純粹的眸子。在被他覆著眼睛望不見他神情的少女麵前,他正毫無顧忌地流露著他每一絲難以克製也貪饜至極的情緒。
它們就如此刻在少女手腕腰身足踝間纏繞的無形魔息,張揚又恣肆,瘋狂又克製,好像要儘一切理智才能忍著不將榻上的少女徹底吞噬。
刷。
豎起的床幔絲帶被什麼無形的氣機切斷,榻前的輕紗垂蕩下來。◎思◎兔◎網◎
薄紗隱約之內,還要開口的少女被魔捏仰起頸,他借她啟唇而更肆意掠入,刻意鬆出的幾分粗暴將少女的理智緩慢碾碎,跌入他那個仿佛要將她吞吃掉的%e5%90%bb裡。
像暗夜中的驚濤駭浪拍打著纖小單薄的船隻,逼得它配合,搖晃,隻能跟著猛烈的浪潮隨波逐流。
黑色的魔息纏過少女如霜雪凝作的踝足,貪饜地磨蹭著不肯離去,它蠢蠢欲動了許久,便再忍不住將切入層疊的裙帶間——
“篤篤,篤篤篤。”
房門叩響。
屋內霎時一寂。
榻上人影如恍然夢醒。酆業歸複清明的眸子有些意外地怔然,他低頭去望身下的少女,除了遮著的眼睛看不到,雪白的兩頰飛著豔麗的嫣紅,唇色更是被欺負得極致,像樹上鮮嫩欲滴的櫻果,此刻也微微張啟,露出一點雪白的齒。
酆業低眸睨著,喉結輕滾過。幾息後,他還是翻身起來了。
再望向門口方向,魔的聲音啞得厲害,躁戾難飾。
“進。”
“——?”
剛醒過神的少女驚慌望他。
“有紗幔在,”酆業似乎不必回頭也猜得透她心事,“他們看不見,也不敢看。”
時琉氣得屏息,臉頰紅暈愈重,闔上眼裝自己不存在。
來的是客棧裡的小二,確實沒敢進來,頭都沒怎麼敢抬,他就在外屋遠遠傳了聲:“客官,您那位在隔壁的友人醒過來了,應當是沒什麼事。”
魔冷淡著眉眼:“沒事還說什麼,滾。”
“誒?…誒。”
店小二冤枉又莫名地想著,明明是這房客官進來前說的,那屋要是醒了,知會一聲,怎麼突然就翻臉了呢。
正想著,回過身往外走的店小二不經意朝那裡屋瞥了一眼。
單薄的紗幔下,搭在床尾,隱約能辨見一道青色衣衫與雪白衣袍垂下來的衣角。
兩截袍袂交疊糾纏著,好不親密。
“…!”
店小二不敢再看,慌忙低回腦袋跑出去了。
袁回受的傷還沒時琉重——除了當時褐衣老者那一腳讓他內息震蕩,略微受創外,幾乎沒什麼外傷存在。
但似乎精神打擊有些重。
醒來頭一日,這個素來話癆還管不住嘴的方腦殼,就來到時琉屋裡,不顧她出言阻攔,就一言不發且十分倔強地給她鞠了三次長揖到地的大禮。
不等時琉問,他又扭頭回屋去了。
時琉也不知道,到底是善意被騙、還是山外山弟子背叛、或是那個弟子在他們麵前被對方眼都不眨屠豬宰牛一般隨手殺了——哪一樁對他的打擊更大些。
玉碑山一戰,時琉受傷很重,但獲益也更多。
為了穩固收獲,順便也等袁回從精神受創的狀態裡恢複過來,三人便在客棧中多待了兩日。
再次出發前,時琉傷勢儘數愈消,修為境界更是徹底穩固在了天境巔峰。
又兩日後,三人終於抵達時家隱世青山山下,最大的一處城池內。
途中他們已經收到晏秋白與時璃那邊的劍訊:他們那路遇上一撥強敵,隊中弟子都有不同程度的輕傷,他們被迫改道,還要再晚兩三日才能到。
袁回收到劍訊後有些為難:“師姐,我們是等晏師兄到了一起上山,還是先通知時家來接?”
“通知時家吧。”時琉沒什麼遲疑,語氣也平靜,“我是以玄門宗主峰弟子之名來認時家家主作義父的,這與晏師兄也沒什麼乾係,不必等他們了。”
袁回沒怎麼遲疑:“好。”
他當即便給晏秋白與時家兩處去了劍訊。
——
自玉碑山一戰之後,袁回在時琉麵前就徹底收斂了爪牙改了脾性,時琉有時候都有些適應不過來。
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