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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 曲小蛐 4430 字 6個月前

因了。

酆業上了凡界以後似乎就有些困懶,這會披著雪白大氅,半闔著眼坐在椅裡。儘管那張清峻神顏惹來不少路人注視,但於他無有半點妨礙。

而妖皇一度摸著下巴,打量狡彘許久,微微歪身,靠近酆業:“師父,你這看門狗,確定真是狗,不是豬麼?”

狡彘:“??”

看門狗怒轉回來,呲了呲他地包天的牙口,喉嚨裡嗚嚕起來。

大約是被饞得,眼神都格外凶。

酆業懶得搭理這倆。

他眼睜一隙,抬手,非常習慣成自然地摸了摸身旁少女的頭頂。

摸著了。

於是被這食肆或是人間吵鬨惹得略起躁意的心情平寂了些,他垂回手:“想吃什麼,你點。”

“好。”時琉應聲。

這邊豎耳聽著店裡跑堂小二報著菜名,鄰桌那邊,上好了酒菜的客人們的閒聊也飄過來。

“聽說了嗎?西邊天機閣,這兩日忽然亂起來了,好像是出什麼大事兒了,滿閣動蕩著呢!”

“不會吧,天機閣與世隔絕,除了占卜三界大事後會用金蓮訊通傳天下外,平常素來低調。尤其這封山十六年,開閣才多久,能出什麼事?”

“就是,你從哪聽說的?”

最先開口那個見兩個朋友都不信,急了,一拍桌子:“我家就在那天機閣山下,離著最近的村裡,我叔父叔母親眼見著呢,說山上天天見著仙家弟子來回跑,漫山遍野也不知道翻什麼。”

“仙家弟子跑動,你家裡人怎麼瞧得見?”

“彆家是不好看見,但天機閣那從上到下,一水兒白衣仙氣兒的,人一多,漫山遍野撲撲啦啦就跟那野鴿子似的,想不瞧見也難啊!”

“——”

時琉點完菜,就聽見最後一句,下意識往同桌另一位白衣飄飄的“野鴿子”身上望。

好在酆業還闔著眼,似乎不甚在意。

時琉目光沒等收回,就聽陣風從身側掠過,停在鄰桌:“這位兄台高見啊,我也覺著,天機閣那群人穿得跟鴿子似的!”

是個雌雄莫辨的好聽聲音。

輕輕淺淺的,山泉一般悅人耳心。

可惜悅耳沒換來好臉色,鄰桌男子皺著眉:“去去去,哪來的小道士,爺最煩你們這些騙錢的,不算卦,聽見沒?”

“?”

時琉好奇回眸。

停在她側前方,鄰桌邊上的,確實是個小道士打扮的年輕男子。

戴著道士帽,兩綹兒小胡子,麵皮白白淨淨的,手裡還撐著隻幡——

大字三個:神算子。

小字一行藏在角落:天機閣落選弟子,十卦九不準。

時琉眼底隱生笑意。

鄰桌顯然也瞧見了,最先開口那個都氣笑了:“天機閣落選弟子?哈,好大的口氣啊,天機閣知道你這樣扯虎皮做大旗嗎?”

小道士捋胡子,一副神在在模樣:“天機閣閣主寬宏大量,想來是不會計較這種小事情的。”

他跟著一抬單眼眼皮:“這位兄台,你我有緣,你真不算一卦嗎?”

“去!趕緊走,彆逼爺動手啊!”

“好吧。”

小道士看著也沒太在意,轉過身,剛要撐著幡邁第二步。

“咦?”

小道士停下,轉向時琉一桌。

他目光在眾人身上一掃而過,最後落停在時琉身上,驚異浮現。

“這位小仙子,我見你頭頂異象,好像有紫——”

話聲未竟。

雪衣大氅前,魔兀地睜了漆黑的眸。

殺意驟起。

第32章 玄門問心(七)

◎那幽冥是如何出現的?◎

霜寒般的肅殺之氣,瞬息橫掃。

若是此刻直麵酆業的人換作其他化境以下的修者,大約已經被那一瞬如借天地之力灌頂的煞氣凝住,連骨血吐息都一並凍僵了。

然而起勢突然,未儘全力,再加上小道士包在道士帽裡的不知什麼東西在那電光火石的瞬息忽地一亮又一滅——

最後小道士的驚呼隻額外停滯了一息。

“這位小仙子,我見你頭頂異象,好像有紫……氣東來之像啊!”

話聲止處,堂內倏寂。

所有在食肆內的食客,有一個算一個,舉杯的,斟酒的,夾菜的,咬餅的……全都在那一息的殺氣波及裡慘白了臉。

數不清多少聲碗筷碟勺跌落,甚至還有個膽子小的,不知在那瞬見了什麼,嚇得整個人都從板凳上翻了下去,褲子下麵已然濕了一大灘。

想也是屍骸成山,血流成河,白骨支離。

興許還與哪個白骨骷髏空眼眶來了個近距離接觸。

好在那殺意來得快,散得更快,小道士話聲歇時,堂內冷殺之意已然一蕩而空,不複半點存餘。

總算不至於叫這好好的食肆變成屠宰場一樣惡臭滿地。

“咦?他們這是怎麼了?”寂靜過後,小道士像是毫無知覺,扭過頭去,不解地看著身後滿堂狼藉。

到此刻,那道雌雄莫辨的好聽聲音一出,堂中食客們才像是驟然回過神。

滿身冷汗叫風一吹,就往骨縫兒裡鑽似的陰冷。

嘩啦啦。

沒幾息工夫,大半個食肆的客人們全付了錢跑乾淨了。

小道士眨眨眼,轉回來。

他的睫毛對於男子來說實在長了些,又長又纖密,若不是總眼神無辜地拎著眼角,稍垂下來也當如密匝匝的細軟鴉羽。

“我今天的算卦鋪子開張,全指望這食肆裡的客人了,現在怎麼辦?”

小道士問麵前這桌客人。

桌旁三麵坐著人,除了對麵那個這會又把眼簾闔回去的雪白大鴿子,其餘三人都在奇異地望著她。

左手邊那位眸子血紅的尤其……讓她渾身不舒服。

雪晚於是慢慢吞吞往右手邊的短發少年那兒挪了挪。

可惜還是沒避過。

一整桌,就那個血色眸子笑得妖異又邪氣,量著她開了口:“哪來的裝道士的小騙子,要錢不要命了麼?”

隻見小道士聞言一愣,然後一雙春湖似的瀲灩瞳子亮起來:“這句好呀!”

“什麼…?”妖皇的笑都頓了下。

小道士卻沒理他,從隨身的破舊褡褳裡不知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來了毛筆,又毫不見外地拿了狡彘上桌後就皺著鼻子沒碰過的茶杯倒了點水,隨便蘸了兩筆。

然後小道士就在握著的幡上又加了一行小字——

‘天機閣落選弟子,十卦九不準,要錢不要命。’

妖皇看得清清楚楚:“……?”

揮筆蘸墨,隨手寫就,小道士一翻手腕就把毛筆送回身旁的褡褳裡。

然後那張帶著小胡子可笑起來竟然嬌豔的臉蛋一揚,她一副豪氣乾雲可又心痛難忍的模樣:“看在你們給我想了這麼一句好詞的份上,我決定了,不要錢給你們算一卦!”

狡彘對這小道士十分提防。

——方才堂中不乏修者,那些人隻是受了一點外泄的氣機波及,都像屍山血海裡走了一遭,可麵前這位首當其衝的竟然能在它家主人殺意下幾乎半步不退。

它可不信這就隻是個小道士。

想著,短發少年憨厚神情間,做出了一絲不耐:“你都十卦九不準了,誰用你算,還是去彆家吧。”

說著話,狡彘佯作隨手推了上去。

幽冥凶獸榜第三,即便是化了人形,那一爪下的氣力也足夠叫個天境修者筋斷骨折的了。

可小道士偏巧沒給它試探的機會。

拎著幡起身,小道士忽然“哎呦”一聲,向斜前踉蹌一跌,恰恰巧就和狡彘那道掌風擦著一根頭發絲的距離,偏了開去。

“?”

狡彘眼神一冷,憨厚儘去,五指一扣就要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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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征兆的,文是非忽然開了口。

狡彘運起的氣機驟停,疑惑側頭望向對麵。

妖皇早就耷下眼皮去了,一直有下沒下地轉著自己的血玉扳指。此時即便是拋出問題,好像也隻是隨口一問。

小道士聞言,歪了歪腦袋,笑眯眯的,眼睛像兩彎漂亮的月牙湖。

“你猜。”

文是非也笑,眼簾不疾不徐掀起來:“我猜完,你就要死了。”話間,妖皇眸底血海翻濤,囂爍著冰冷嗜血的瘋勁兒。

“…不猜就不猜,我說給你聽就是了。”

小道士很識時務似的一縮脖,立起長幡,裝模作樣搖頭晃腦地捋了捋小胡子:“所謂十卦九不準,餘下一卦……斷天機。”

聲清而澈,妖皇卻聽得眸子驟厲抬起。

隔著桌角兩人對望。

一坐一站,一紅一青,一戾一笑。

空氣裡好像都有劈裡啪啦的交彙。

時琉好奇望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小道士漂亮又古怪,但她從心裡覺著親切也親近,想來不會是什麼壞人。

就是不知道,文是非……

“張望什麼,”旁邊響起個冷淡聲嗓,然後魔爪從後麵扣上來,“不關你事,吃飯。”

“哦。”

少女依言低了頭。

這一打岔,那邊兩人也消停了。

文是非單手手背撐了顴骨一側,酒杯一抬,杯沿兒後唇角勾得邪氣十足:“一卦斷天機,怎麼會從天機閣的遴選裡落選的?”

“這個啊,”小道士很是遺憾地歎了口氣,“天機閣的老頭說了,我這等天縱奇才,他們教不起,沒臉教。”

“——?”

狡彘被咽到一半的肉噎了口,翻著白眼去看那小道士。

區區凡人,看著細皮嫩肉的,臉皮怎麼比它個幽冥凶獸還厚??

被這句噎了下的顯然也不止狡彘。

等回過神,臨窗那側,靠著雪白大氅坐的少女低著頭,還是沒藏住被逗出來的輕聲的笑。

小道士的注意力立刻就跑將過去,眉眼也重彎成月牙:“小仙子,你真好看。笑起來更好看了。”

說著話,不見小道士怎麼動作,他手裡忽地就多了一盤東西——

“啪。”

大盤噴香四溢的菜肴放到桌子正中。

小道士:“我請你吃燒鵝吧!”

“……”

時琉頭一回從同齡人身上接受這麼明顯的善意和親近,都有點愣著了。

怔了兩息,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眼尾輕垂,儘管白皙麵頰上仍舊不見什麼情緒,但防備情緒軟了許多:“謝謝。嗯,我請你吃這個吧。”

時琉雙手把麵前那盤推過去。

“好呀,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小道士身體比聲音都快,話沒說完,屁股已經坐到唯一空著的凳子上了。

妖皇支了支眼:“沒記錯的話,我才是給這桌飯買賬的吧?”

沒人理他。

文是非看著左右兩個逐漸相談甚歡,越發熟絡,他不由眯了眯眼,傳音給酆業:“師父,這假小道士真小騙子來曆匪淺,你管不管?”

“沒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