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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 曲小蛐 4556 字 6個月前

那些與這佛殿廟宇格格不入的女妖撲上來時,他眼神猶未起一絲波瀾,還是那副溫和神態,同趕到身側的時璃從容配合著將那些女妖一一殺滅。

直到某個瞬息。

“鐺……”

一聲悠久的佛鐘從遙遠的地方傳蕩回來。

晏秋白心神一晃,忽地轉身抬眼。

殿外,他們的來處好像忽然變了一番模樣——

翠青的山,嫩綠草坡,背陰的樹下,光影斑駁在女孩麵容模糊的臉上。

她身後有片竹林,小小掌心裡躺著的也是竹子做的小哨。

[白禾哥哥,這個送你。]

[白禾哥哥,你病好以後,還會來看我嗎?]

[白禾哥哥……]

晏秋白心神震顫,芥子戒中躺著的那節哨子生出感應,幾乎要跳脫出來。

他麵上溫和也不複,眼神迷茫而掙紮:

“時…”

“嗡!”

一聲劍鳴,拽回了晏秋白的神智。

掃落劍尖的時璃回頭,不確定地問:“師兄,你剛剛喊我了嗎?”

晏秋白沉默。

幾息後,青年持扇,溫和一笑:“不是。抱歉。”

——

果真不是她,時璃。

雖然這十年裡,時家一直想讓他這樣當作。

睫羽淩然垂落時,晏秋白手中折扇震顫,十七柄扇骨全數展開。

一扇揮出。

劈開了麵前無數女妖,和整座輝煌佛殿。

一切幻象如瓦礫碎,而後灰飛煙滅。

晏秋白抬眸,眼前慢慢歸位,在這陌生但真實的魅魔寢殿前,他望見了不遠處的身影。

那個叫時蘿的,今日前於他完全陌生無感的少女。

她正仰著臉,拽著身旁披著玄黑大氅的青年的袍袖,女孩眼角微彎,眸子澄淨得像雪山下無人涉足的湖泊,笑起來也該明眸善睞。

一如當年,時家後山,隱林小院外。

第12章 豐州鬼蜮(十二)

◎你是酆——◎

晏秋白望見時琉時,時琉也看見時璃和他了。

四目相接。

時琉心裡沒來由地多跳了下,她不安地往酆業的大氅後挪了半步。

酆業察覺,冷淡垂眸:“你做什麼。”

時琉小聲:“你有沒有覺著,時蘿可能對晏秋白做過什麼非常過分的事情?”

“?”

“真的,”時琉怕他不信,小聲但急促,“從今天在通天閣六層見到以後,我就覺著晏秋白看時蘿的眼神很奇怪。”

“他也可能是在看你。”

“不是可能,他就是在看時蘿。”時琉並沒反應過來酆業的意思,一心緊張地盯著晏秋白那邊,“而且剛剛進來前,他還沒有這麼——”

然後小姑娘臉色陡變,連忙將臉彆去酆業大氅後:“他他他怎麼過來了!”

從時琉察覺到晏秋白閃身過來,也就是瞬息的事。

時琉來不及反應,正心慌不知所措,被她下意識捉著的玄黑大氅卻驀地一揚——

翠綠玉笛閃著盈盈而又冰冷的光澤,赫然攔住了晏秋白。

晏秋白身影驟停。

空氣死寂幾息。

酆業微微偏過臉,冷漠睨他:“有事?”

晏秋白盯著不敢和他對視的時琉:“我想向時蘿師妹請教一個問題。”

時琉緊張地屏息。

她就說,晏秋白肯定和時蘿相熟,多半是讓他看出什麼破綻來了!

酆業卻紋絲不動,連側顏冷冽的線條都沒鬆分毫:“出去再問。”

“秋白師兄,方瓊師兄說的對,”時璃也負劍跟過來,警覺地注視著四周淡淡的霧氣,“這通天閣裡情況詭異,天檀木和長老都尚未找到,有什麼事情我們還是等離開之後解決?”

“……”

晏秋白停了幾息,終於慢慢握緊扇骨,垂手:“好。”

青年公子轉身,迫使自己凝神聚氣,放出神識探查四周灰白霧氣,不再去看後麵那個躲在玄黑大氅後的小姑娘。

暫逃一劫。

時琉鬆了口氣,從酆業身後探身出來。

他們所在之處的空間看起來並不大,透過最近的霧色,隱約能見到和通天閣其餘六層相近的雕欄木刻。

隻是不知範圍,也不知道遮蔽的地方有什麼。

時琉小心發問:“這裡好像不是幻境,我們是不是已經進到通天閣七層了?”

“嗯。”

“那怎麼還是不見時…三長老,和通天閣閣主?”

“不是幻境,但被人施了手段。”

“手段?”

時琉一怔。

方才她就覺得這灰色霧氣有些眼熟,聽酆業一說,她心神微動,閉上眼睛,鼻尖輕輕往四周嗅動。

酆業一回身,就見著身旁的小姑娘跟隻小土狗似的四處聞聞嗅嗅,眼睫毛不安地打著顫兒,一隻手還無意識地拽著他袍袖。

“你是狗嗎?”酆業抑著眼底絲笑。

“!”

時琉聽得惱,但沒和他一般見識,咕噥了句你才是狗,她繼續循著那絲靈光感受下去。

幾息後,少女恍然睜開眼。

“是迷蝶草!”

“?”

灰白霧氣裡,不同方向遠近的三人同時看向她。

時琉臉蛋興奮得紅撲撲的:“按古籍記載,這是隻存在於幽冥西疆的一種異草,它可以釋放煙絲一樣的灰白霧氣,讓身處灰霧中的修者失去對方向和空間距離的感知,短時間吸入無害,但時間一長,就能使人昏沉甚至昏迷!”

“幽冥西疆?”

時璃臉色一冷,“果然是魅魔!”

時琉好奇:“魅魔是什麼?”

時璃:“時蘿師妹知道這種勞什子迷蝶草出產於西疆,為何不知魅魔?它惡名昭著,害人無數,西疆就是它的來處。”

晏秋白緩聲插入:“時蘿,迷蝶草的毒性可有解法?”

“?”

時璃一怔,不知因何,她意外而不解地望向晏秋白。

時琉沒察覺兩人暗流湧動:“沒有,”搖頭後她眨了眨眼,“但,迷蝶草最怕火。”

話間,女孩仰頭看向身旁的青年。

用不著她眼神提醒,在時琉話音落時,酆業已然勾手,隨意一撚。

跟著噠的一聲擦響——

絲縷灰霧之中,一點火舌跳起,躍動在青年修長指間。

兩點滾燙灼穿他眼底冰冷夜色。

“全燒了?”酆業淡淡回眸,問時琉。

時琉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酆業手腕一動,火舌頃刻甩了出去,攀沿著霧氣的四個源頭,直奔霧氣最濃重的源頭。

“啊——”

一聲惱恨又淒厲的尖聲從霧氣中的某個方向響起。

黑影驟然撲出——

“哪來的黃毛丫頭!竟壞我好事!”

“!”

那聲尖叫實在叫人痛苦,仿佛是貼著人耳朵,拿石頭尖狠狠摩攃過金屬,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聲波。

時琉本就不會修煉,嚇得慌忙就要跑。

沒跑成。

一隻“魔爪”從大氅下抬起來,按在了她腦袋上,壓得死死的。

旁邊那人聲線懶散且冷漠:“有我在。彆亂跑。”

“…哦。”

黑影終究沒能撲到時蘿身前。

它是從時璃所在的那個方向出來的,閃掠向時琉的速度非常之快,但剛出來丈餘,就被拔劍的時璃提身纏上。

尖銳的黑色指甲摩攃過劍身的聲音遠遠蕩回來。

時琉又緊張起來:“時璃她能打過那個魅魔嗎?”

酆業懶得往那邊看一眼,冷漠答:“不能。”

時琉:“?”

“那你不幫忙嗎?”-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酆業:“我為什麼要。”

時琉脫口而出:“你喜歡她啊!”

酆業:“?”

這下不隻是酆業低頭用漆眸下極具壓迫感的死亡眼神看時琉了,就連那邊纏鬥裡,百忙之中,時璃都沒忍住扭頭看了她一眼。

“…嘶。”

走神是要付出代價的。

時璃身影一僵,向旁避退,手腕一點血色染紅了雪白衣衫,遠看得時琉眼神一顫,慌忙就得往前撲。

酆業眼皮跳了跳,給她按住了,低身啞聲:“你怎麼誰都想救。”

“我——”

“輪得到你麼。”

時琉沒再辯駁,因為她看見,比酆業話早一息,晏秋白已經閃身到了時璃身旁,白色折扇開了不知幾根扇骨,加入劍光,與魅魔近身纏鬥起來。

剛露出得意笑容的魅魔頓時就黑了臉。

遠遠的,她側臉,朝時琉看了一眼。

“咕咚。”

時琉咽了口口水。

魅魔本體一身青色鱗片,身姿婀娜,五官妖異但十分好看。

所以嚇到時琉的原因隻有一個:

這魅魔,眼白太大了。

雙眼灰白,隻有正中兩點,針尖大小的黑瞳。

遠遠對上一眼,陰惻惻的,瘮人至極。

偏偏它還朝她陰森笑了。

時琉:“……!”

在此時,晏秋白決然聲音傳回:“魅魔還有幫手,方瓊,護好她。”

“?”

時琉都沒來得及反應,就在魅魔變得氣急敗壞的表情裡,看見距離自己極近的位置幾乎是貼身飛出來一張皺紋老臉——

這個也全眼白,針尖瞳。

“!!”

時琉隻恨自己怎麼沒能暈過去。

大約是瞥見了小姑娘嚇得臉色刷白,不剩一點血色的可憐鵪鶉似的模樣,頭頂還傳來某人一絲低低抑著的啞笑。

“你不是連我都不怕麼。”

“你要長這樣,我也怕的。”

時琉顫著聲打著牙顫說。

她還能說出話來的原因隻有一個,在那老者幾乎貼身飛出來的同一息,酆業就已經托起她飛速後撤,險險躲開了那老者凶狠無餘地撕向她心口的那一爪。

見被控製的老者再次追來,酆業笑意一冷。

像數九寒冬的霜雪攀上眉骨,那人漆黑眸子裡的情緒就凍成了玄冰。

將少女放在身後牆角,“站這。”

酆業垂手,翠綠長笛顯形在他修長指掌間。

薄薄冷光順笛身切下,猶如一柄無影但能切開世間一切堅甲的劍。

到此時退到角落,時琉才分辨出衝出來的那個老者——正是這次帶隊下幽冥曆練的時家三長老。

而看他那和魅魔一樣的詭異眼瞳以及完全麻木空洞的神色,顯然是已經中招,被魅魔操控了。

另一邊。

在晏秋白和時璃的夾擊下逐漸落了下風,魅魔狼狽躲閃著,厲聲尖叫:“殺了他們!”

“三長老!”

時璃臉色頓變,劍光中抽身:“秋白師兄,三長老入天境已近百年,功力深厚,方瓊師兄即便有所際遇提升也恐難支撐!”

即便是一著不慎就要生死相爭的拚殺中,月白長袍的青年公子依舊沉穩溫和,聽見時璃話聲,他微微點頭:

“沒關係,你去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