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踢館

1976年春末夏初，榕城的一家中醫診所被砸了。

“問你借點錢，你不肯，就說我有手有腳。”

“你還是我媽嗎？要不是你孫子要結婚了，我會缺這點錢嗎？”

“你成天就知道貼補跟你沒有一點血緣關係的人，她一個女孩子，她以後可能給你養老嗎？”

“白費心思，白費錢。我呸，你這樣，還想著我們給你養老送終，做夢去吧？”

……

說這些話的人是診所的所長江老太太的大兒子，是江老太太和她原配生的孩子。江老太太跟原配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後來，原配以為她死了便另外再娶，江老太太回來見到丈夫已經另外娶妻，丈夫後麵的那個妻子還給他生了一個女兒。

江老太太沒有逼迫丈夫跟後娶的妻子離婚，那對夫妻看上去感情那麼好。而她的兒女們也擔心她去破壞他們的家庭，一個個眼神非常凶悍地看著她，他們都護著後媽。

那個時候，江老太太就明白了，她和她的丈夫回不去了。

診所裡就隻有兩個中醫，一個是二十出頭的江清玥，一個是江清玥的奶奶江老太太。

這一家中醫診所是江家傳了三代人的，江老太太在戰亂的時候還捐獻過不少藥草。到了私改公的時候，江老太太也是主動去改的。中醫為人詬病，被人說不科學，總有人想著要廢除中醫。

中醫很看重師徒傳承，而江清玥雖然不是江老太太的親生孫女，但是她很小的時候就跟著江老太太學習中醫，後麵還去上了大學。

“彆人家兒子問親媽借錢，親媽都不是借錢給兒子的，而是直接把錢給兒子，還不用兒子還的！”丁耀祖罵罵咧咧，“你呢，兒子問你借錢，你就說沒有。你又沒有結婚，一個人吃飽全家不愁，還不肯給。”

丁耀祖氣憤得不行，兒子結婚，女方要大幾十塊錢的彩禮。而丁耀祖手裡沒有那麼多錢，就想著要找江老太太拿。說是借，其實就是有借無還。

“不是奶奶不肯給，而你這個月已經過來要了三次錢了！”江清玥親眼看到江耀祖過來問江老太太拿錢的。

“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丁耀祖嗤笑，“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你真當你是江家人嗎？你就是老太太從路邊撿來的一條狗！”

江清玥臉色微變，丁耀祖說話太難聽了。

“我是人是狗不用你說。”江清玥道，“你放尊重一點，我叫你一聲大伯父，你不要這一聲尊重，那就當我放屁。”

“你都已經成年了！”丁耀祖強調，“讀了書，還畢了業，怎麼著，你還要賴在我媽家裡。等著我媽以後把房子給你，不給我們？”

啪，江老太太直接給丁耀祖一巴掌。

“媽，你為了這麼一個外人打我？”丁耀祖睜大眼睛，“我一個大男人，你這麼……”

“沒錢了！”江老太太冷聲道，“一分錢都沒了。”

“騙鬼呢！”丁耀祖不相信。

他老媽哪裡可能沒錢，老媽的工資不低，指不定還有人私底下包紅包給她呢。

丁耀祖認為親媽就是不肯給，他都砸了好幾把椅子了。若非那些藥材是公家的，他也都砸了，藥材不好賠，椅子就不一樣了。

“你守著那些錢，把那些錢當棺材本嗎？”丁耀祖又呸了一聲。

江清玥想要衝上去被江老太太拉住了，江老太太道，“鬨夠了，就快點滾。”

“嗬嗬，你以後最好彆後悔。”丁耀祖轉身離開。

江清玥見丁耀祖的背影消失了，她轉頭看向江老太太，“阿奶，他還會來的。”

“這個診所小，你應該去大醫院工作的。”江老太太道，“待在這裡跟我這個老婆子作陪……彆人還當你是要從我的手裡摳錢，讓你為難了。”

“是您養大了我啊。”江清玥始終牢記這一點。

前一段時間，江清玥恢複前世的記憶。她前世太醫院的一名醫女，太醫是一個危險的職業，他們一不小心就卷入後宮的爭鬥之中，江清玥就是被卷進去，這才胎穿到這個世界。

江清玥恢複前世記憶後，她就覺得自己現在所生活的時代非常好。

男女平等，女人也能頂半邊天。

前世，不管江清玥的醫術多麼好，其他人都是看不起她，他們都覺得一個女醫的醫術不可能比那些男性的太醫好。稍微大一點的病症，他們都是請男性太醫，女醫就是那些婦人、少女不方便的時候才請的。

江清玥前世曾經有一個戀人，那個戀人上戰場前說等打勝戰回來就求娶她，可是她等來的卻是他陣亡的消息。無牽無掛也好，她親生就努力地活著。

“想好了，在這邊工作，還住在家裡，他們不會放過你的。”江老太太道，“他們從我手裡摳不出錢來，就要你報答我的恩情，要你給錢。”

江老太太更希望江清玥去大醫院工作，等過一段時間，江清玥再找一個好歸宿。江老太太也就不用太過擔心江清玥了，而眼下，江清玥就隻是一個弱女子。

“想好了。”江清玥道。

“可是老婆子我啊，不想要你陪著了！”江老太太道，“我的年紀老了，還是想要享受天倫之樂的。”

“您打了大伯一巴掌。”江清玥道。

“這是讓他明白我也有脾氣。”江老太太道，“打一巴掌，再給一個甜棗。信不信，隻要我把你趕出去了，再給幾塊錢，他們就會說都是你的錯，都是你在挑撥離間。你走吧，彆留在這個診所了。”

“阿奶。”江清玥知道江老太太是故意這麼說的，江老太太要趕她走，也是為了保護她。

“我已經跟南山醫院的人說好了，你明天就可以去報道。”江老太太道，“你在這邊也待得夠久了。我養你這麼多年，也是希望你出息一些，以後還能給我撐撐腰，不是讓你待在這個不知名的小診所！”

江老太太背過身，眼睛微紅，她年紀老了，也不能為孫女做更多的事情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年輕的女子走進來，嗤笑，“喲，都這樣了，還想留在這裡？這臉皮得多厚啊！”

第2章 名額

來人是江老太太的外孫女，是江老太太親生女兒的孩子。談紅雯是重生的，她知道以後還是得要公改私，有的還能繼續是公家經營的，但是江老太太以前都是開個人診所的，後麵把私家改成公家的之後，這個診所也就是江老太太還有一個中醫，另外還有兩三個人。

那兩三個人是護士，也是負責抓藥的，他們有時候還會幫著煎藥。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等她外祖母是一個厲害的中醫，她還記得到後麵江清玥拿出什麼祛疤膏，還有美顏膏的，江清玥跟藥廠合作賺得盆滿缽滿的。

談紅雯認為那些藥方都是她外祖母的，一定不是江清玥自己研究的。而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把江清玥趕出去，不能讓江清玥繼續待在這裡。~思~兔~網~

“外婆。”談紅雯笑著走到江老太太的身邊，“我回來了，返城了！”

談紅雯曾經一點都不想要下鄉，她還想讓江清玥下鄉，但是江老太太護著江清玥。明明自己才是江老太太的親生外孫女，她想要過來工作，老太太卻說她沒有學過，她也不知道那些藥材，怕她鬨出問題來。

這讓談紅雯非常不高興，如果江老太太那個時候肯給自己弄一份工作，自己又何必下鄉呢。

下鄉的日子太不好過了，談紅雯想到前世的那些事情，她前世過得苦啊。她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知青當丈夫，他們能過得好，等能返城的時候，丈夫也是先想著他自己，到後麵高考了，丈夫考上了，丈夫是沒有跟她離婚，但是丈夫對她的態度不好。

婆家人都覺得她是上輩子燒了高香這才嫁進他們家大門的，一次又一次，談紅雯聽到他們嘮叨。她恨啊，如果她自己有能力，如果她手裡有多一點的錢，那麼其他人又如何敢說她呢。

隻不過談紅雯重生的時候，她已經跟她的男人結婚了。但是她沒有跟她男人離婚，她除了重生的記憶以外，沒有太大的本領，如果她跟她男人離婚，她二婚不一定能嫁給一個好人家，可能還嫁得更加不好。

而她的婆家再不好，她丈夫前世好歹也是領導。

“您以前不是說我靜不下心嗎？”談紅雯道，“都說要是我肯跟著你學醫，我一定能學出名堂來，都說我有天賦。現在也來得及吧，我跟你錢，以後啊，我給你養老。”

江清玥看著談紅雯，隻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江清玥，你跟著我外婆姓，不代表你就是她親生的孫女。”談紅雯道，“她已經教導了你的本事，也護著你那麼多年。如今，她年老了，你不會真的不想讓她享受天倫之樂吧？”

談紅雯眼睛微眯，如果江清玥不肯離開，那就彆怪她。

“我們也不需要你要一下子拿出很多錢來了解這一份養育之情。”談紅雯道，“等到以後，你也可以看看外婆，逢年過節給外婆買些吃的。我們也不阻止你的，你到底是叫外婆阿奶的。”

談紅雯沒有一下子就說出太過狠厲的話，江老太太這個時候還是很疼江清玥。

前世，江老太太也想讓江清玥離開診所，讓江清玥去大醫院。但是江清玥就是不肯，就是要陪著老太太，這才讓老太太決定把看家本事交給她的吧。

今生，談紅雯不可能給江清玥機會，不過就是學習中醫，她可以去學。不管她能不能學會，她努力了，老太太也看到了，老太太總會對她好一些。

江老太太再疼江清玥，江清玥到底不是親生的，老太太前世死的時候不還是把家產都給了親生兒女麼。

其實江老太太去世之前是想把錢留給江清玥一部分，剩下的都捐出去。但是江清玥不肯要，江老太太又想著如果她把錢給江請玥，她的兒女一定會鬨，為了江清玥以後的清靜，還是該把那些東西分給自己的兒女。

江老太太當時就覺得自己很悲哀，兒女對她那麼冷漠，她卻還得分給他們一點東西，就是為了他們不鬨。

“外婆。”談紅雯又看向江老太太道，“我不管，你都寵了她那麼多年，總該輪到我們這些有血緣關係的了吧。”

“你明天就來跟著我學習吧。”江老太太又看向江清玥，“清玥，就這樣，你去南山醫院，就彆待在我這兒了。名額有限，紅雯又才返城，她確實也需要工作。中醫嘛，本來就是講究傳承，她是我親親的外孫女，她留在我這邊學習，也沒有人會說什麼。”

江老太太表麵的意思是談紅雯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她得為外孫女考慮。實際上，江老太太是不想江清玥卷入這些麻煩事情來，她的前夫，還有她和前夫的那些孩子，他們本身就不是好糊弄的。

因著談紅雯當年下鄉的事情，那邊的人記恨她，他們還想著把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