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於她而言不過瞬間之事，卻是那些姑娘暗無天日的漫長光陰。

“這不能怪你。”應如流坐在她身側，清風拂過衣襟,帶著天之極夜晚獨有的清涼。

“事情走到這一步，你已經處理得很好了,不需自責。”

月光下女子微微蹙起眉頭,她的側臉很秀氣,不同於兄長的棱角分明,她的線條很溫和,皮膚白皙，就像盛夏盛梅子湯的白瓷盞。

男子頓了頓,收起平日來的陰陽,“或許她們來天之極是對的,天之極願意主動接納她們，是因為你能處理好這件事。而穹蒼界不同，之所以排斥，便是因為知曉我不會處理，就算處理，也不會像你一樣儘心儘力。”

神域性格隨主，薑見青平日偶有不靠譜，但大事上拎得清。天之極也不是能藏汙納垢的地方，或許從一開始，它就預料到了後果。

隻是，可惜啊，還是有些遲……

女子沒說話，目光盯著前方，周身散出溫柔的淺綠色光芒。

天之極的夜晚寂靜無聲，應如流能聽到薑見青淺淺的呼吸聲，她的瞳孔也泛出淡淡的淺綠色。這是她的本命色，象征自然和希望。

應如流意會到，薑見青頓悟了。

原本被壓製多年的修為忽然間蓬勃而開，緊接著天之極肆虐的靈氣不斷翻湧，盤成龍卷風的形狀席卷而來，整個四季閣開始震顫。

男子悄然退開，候在十尺之外，守出一片天地為薑見青護法。

許久後，風停，周圍偶有蟲鳴的聲音，薑見青睜開眼，原本淺綠的瞳孔恢複成黑色，倒映出銀河三千。

“居然在現在升級了，薑見青，你挺有悟性！”

一個細細的聲音傳來，緊接著眼前紫光一閃，一枚小小的火焰懸停在半空。經過幾天的休養，堂皇山的神意慢慢恢複過來，“你現在完全打通了第一道封印，等你打通了第三道封印，就能完全恢複神體，同你兄長一樣威風了。”

又是這一番話，薑見青不明就裡，她莫名其妙。

小火苗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表情，正巧此時涼風刮起，它猛地一抖，麻溜地躲回琉璃瓶裡，還自己塞上了塞子。

天之極的神意很洶湧，它已經不是當年威風凜凜的自己，在彆人的地盤上還是低調一些好。

薑見青繼續坐在原地，不同於上一次突破的歡呼雀躍，這一次她很安靜。

安靜到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遠和近，重疊與分割，停止與流動……光陰交替，四季流轉，日月穿梭——萬物有軌，無軌而製軌。

原來這就是神族存在的意義。

應如流坐在薑見青旁邊，從頭至尾，這個姑娘沒有一點表情，目光清亮，仿佛能透過她的瞳孔看到某些不一樣的東西。

她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

應如流忽然想拍拍薑見青去安慰她，但是手最後停在半空。

想什麼呢應如流，你半截身體入土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犯病，現在所有的知覺和觸覺都是薑見青給的，你還在奢求什麼？

默然歎了一口氣，沒來得及將手收回，薑見青轉過頭來。

“？”注意到應如流的手，薑見青看向他的眼神意味深長。

女子挨得很近，身上散出淺淡的清甜氣息，像夏日的漿果。

應如流麵無表情，“你背上有東西，我幫你摘掉。”

唬鬼呢？女子湊過去，“應如流，你……想安慰我？”

“沒有。”應如流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去，“想多了。”

真是我想多了嗎？

“我就說麼，遠遠地就發現不對，這天之極怎麼就靈光大盛。”空中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小青兒，我就猜到是你修為突破了，果然如此。”

伴隨著淺淡的藥香，一名水青色長袍男子從天空飄落，站在薑見青麵前。

這麼快就來了？薑見青仰頭望著半空，有些詫異，“我昨天才通知你的。”

青衣男子名叫原赦，薑逢淵四護法，最擅長藥理與治病，也是仙域稍有的一等醫官，素有“天域仙手”的美稱。平日裡等著他看病的人從天界排到人間，昨日薑見青請他過來幫舒圓缺她們看看身體，本來以為要一段時間才能得到回複，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那可不麼，小神女托我幫的忙，自然要鞠躬儘瘁鞍前馬後了。”

原赦性格，就不像他醫術那麼靠譜，尤其是從應如流這個角度，就看到一直青綠色的花蝴蝶，撲棱在薑見青麵前來回招搖。

他伸手擋住要攬薑見青肩頭的手，“這位仙官請自重。”

原赦：“？”

他這才注意到薑見青身邊有個人。

跟在薑逢淵後麵很多年，原赦也算是看著薑見青長大的，對她了如指掌，她前一段孽緣剛斷，這怎麼又來了一個？

嘖。

口味還跟上一個一樣，俊得沒什麼特色的小白臉。

氣氛不知道怎麼就焦灼起來。原赦上下打量一番應如流，“小青兒，這是哪位啊，不跟你原赦哥哥介紹一下？”

“穹蒼界界主應如流。應如流，這就是薑逢淵的四護法原赦。”兩個人都是天族稱得上名號的仙家，也不用多加介紹。

原赦伸手捏了一下薑見青的鼻子，“原來這就是你那個新的小夫君，小青兒，你可真是有了情就忘了義啊，這都多少天沒跟你原赦哥哥請安了？這就樂不思蜀了？”

“……”樂不思蜀是這麼用的？

薑見青往後退一步，簡單將舒圓缺的情況說了一遍，問原赦能不能處理，畢竟是扭曲了多年的魂體，情況還是會有一些棘手的。

“你原赦哥哥是什麼人，再難的病也能藥到病除。”原赦將醫箱背在身上，讓薑見青帶他去看看。

離開時原赦又多看了一眼應如流，“阿青，你這口味多年不變，還是喜歡這種一棍子打不出三句話的悶葫蘆。”

在原赦眼裡，應如流是個不折不扣的悶葫蘆，在應如流眼裡，原赦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花蝴蝶。他眼看著花蝴蝶繞在薑見青身邊亂飛，就差將兩個翅膀貼在她身上。

“這悶葫蘆有什麼好的，哪有你原赦哥哥好，總是想方設法逗你開心。”

“也不要這麼說，應如流這個人很好的。”薑見青回想起這幾天種種，隻覺得應如流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也沒她記憶中那般十惡不赦。

“你啊，過於容易相信彆人，上一個秦衡你也是這麼說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薑見青不想說話了。

次日夜裡，流星劃過天之極一望無垠的天際，留下一串轉瞬而逝的蹤影。薑見青摸黑進了四季閣，開門時撞到了什麼東西。

之前被舒圓缺她們嚇過，薑見青還是留著陰影。她捂著噗通亂跳的心口，看到是應如流才放下心來。

男子提著燈籠，熹微的燭火在他身後攏出一片黑暗。

“怎麼現在才回來？”

從她去後山到現在，幾乎一天一夜。

薑見青點上燈，燈芯周圍有幾隻螢蟲，“原赦說事情有些棘手，雖然那些姑娘能恢複，但要準備的東西很多，我回來是來拿幾棵靈樞草給一個姑娘聚魂。”

出事的姑娘太多了，情況也各種各樣。除了靈樞草，她順手攏了一排草藥，擱在芥子戒裡。

“這麼晚還出去？”應如流擦了擦手，“你一天沒吃喝了，吃完再走。”

在這一點上，薑見青和薑逢淵一個性子，事情一旦開始，就認準了心無旁騖地做到。

桌上隔著一個食盒，裡麵有幾碟精致的點心。薑見青捏了一塊，嘗了一口覺得味道不錯，將糕點銜在嘴裡，挎起食盒準備出門。

應如流正在剪燭芯的手微微一頓，慢慢轉過頭來，“？”

薑見青解釋，“原赦也一天沒吃了，我帶過去給他一起吃。”

不知道怎麼，應如流又想起那一團繞在薑見青周圍的花蝴蝶，向來平靜的心情生出一絲異樣來。

“你怎麼了？”│思│兔│網│

應如流擦完手，不像心中的暗潮湧動，臉上仍然波瀾不驚，“我想起一些事，或許能幫得上忙。”

“我陪你一起去。”

第34章

◎留在天之極吧◎

事情進展的還算順利,到天亮時，除了個彆幾個特彆棘手的，其他的人都恢複的差不多。

原赦將醫箱合起,“楊芸姑娘體製虛弱,我所帶的平傷藥性烈，會與她的鬼靈衝撞，想撫平她的燙傷，讓她的膚體恢複原狀，還需要一味藥。”

彆說一味藥了，十味藥薑見青也要取。她問是什麼藥，原赦卻遲疑了一下,“這藥有些難尋，而且,就算有,你也未必能取到。”

“無雪。”

無雪是已亡巫族的獨有的名藥，不算名貴，就類似於穹蒼界的引魂螢。但問題是,巫族已經徹底覆滅，就算有僅存的無雪,也不會讓她一個外人找到。

“找不到倒也沒事,雨姑娘身體已經恢複,也無生命危險,沒有無雪隻是會讓她相貌醜陋些許,不會有彆的問題。”

薑見青搖頭，“那可不行。”

相貌醜陋或許不會影響到楊芸生命,但卻會影響到她的日常生活。女子皆愛美,她本是絕色之姿,怎麼能讓她頂著那一張被燙皺的臉過活一輩子呢？

回到四季閣，薑見青心裡還是記掛著這件事，她向神子座、青丘以及裴陽宮都打聽過了，沒有哪個仙宮留有無雪，甚至沒有人知道無雪的下落。

真令人頭疼，薑見青給自己倒一杯水，想著除了無雪，還有什麼彆的方法讓楊芸恢複。

換皮成不成？

這個想法很快被原赦否決，“換皮是暫時的，再鮮活有力的皮囊，最多也就能撐十年，難不成你每十年就給她換一次假皮？”

換皮的疼痛也是難以想象的，薑見青不想讓楊芸受這個罪。她回到藏書閣，翻著有關巫族的古籍。有沒有什麼要妖藥物能替代無雪呢？

一隻手橫在她麵前，修長有力，食指上有一道痕跡，比正常的膚色略淺，是從前戴戒指的地方。

薑見青疑惑地看著應如流，後者俯身，“接著。”

薑見青半信半疑捧起應如流給自己的東西，“給我的？”

一顆雪花狀的球體躺在他手心，雪白雪白的，像冬天裡的雪粒，在燈火下閃閃發光。

不能說驚訝，更應該說是不可思議，薑見青從地上站起來，“應如流，這東西是巫族的東西，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這無雪還是鮮活的，不是死物，巫族滅族那麼久，這東西世間僅有，應如流一直沒離開天之極，他從哪裡得來的這東西，難不成一直帶在身上？

薑見青一直覺得應如流神秘，但此時已經不能用神秘來形容他。從巫族古語，到巫族秘法，再到巫族的藥物，他身上似乎與已亡的巫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雖然也是神族一脈，但巫族並不同於傳統神族，它總逆天道而行，與正統神族格格不入。在神族之列中，向來隻有九淵、昭族、羽族之類，從不將巫族列入其中。

應如流與巫族有關係？

“想什麼呢？”應如流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我隻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