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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見,變化不大,隻是頭發花白的部分越來越多,皺紋帶走了他經年的鋒利,多了絲歲月的柔和。

“我……我沒臉見您……”

“哎,進來說吧。”

呂傳道深深地歎了口氣,將人叫了進來,屋內點起了油燈,稍許亮堂了些,盛夏的晚風透了一絲涼意,倒也不覺著熱。

顧樓月進屋後便如坐針氈,趁呂老不注意時還瞪了鐘賢一眼,這絕對是赤摞%e8%a3%b8的陷害。

可鐘賢就當做根本沒看見一樣。

“當年,聽聞你是京城玉麵花魁時,我便覺著此生最駭人聽聞的事情莫過於此了,而後來,你當了江南的督察,又做到了巡撫,我知道是因為信王的原因,可不知道你原來早就已經深陷京城的名利場。”

“或許在當年,我就應該猜到才是。”

京城裡的戲子多如繁花,紅的快,衰敗地也快,可為何顧樓月一個男的還能紅到皇上眼前,紅到天下皆知,這後麵有人在操縱是太正常不過了。

“……那個,其實這不也了您的心願嘛,您一直想讓我奔上仕途,如今也是一方統領,雖說名聲不太好聽,可旁人也不知道您是我的老師……”

顧樓月想說些安慰人的話,這些話說出來怎麼聽,怎麼變扭。

呂老哼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也是陰陽怪氣地說道:

“你在天底下的惡名,連我呂老都要敬佩三分啊。”

“……先生,您就彆拐著彎罵我了……”

“我哪裡是在罵你啊。”呂傳道歎了口氣,“你的惡名我也聽過,用糠麩當糧款都算是輕的,還在粥裡放石子,強迫災民下田農作,起義的叛亂人士一被抓住就是連著江河去梳理水患,為此總總那是天怒人怨,我今兒跑去聽個說書的,講的都是你的這些爛事!”

“可這些事天下人被蒙在鼓裡,我難道還看不清嗎?若是真正的災民,哪裡會在意賑災的粥裡有石子,你想借此篩除貪圖便宜的小人;江南災民暴亂,其他不受水災的田地都有影響,強迫災民種田不過是讓田地不能荒廢,以穩來年的收成;叛亂人士大多是被洪水的來襲而背棄家鄉的人,他們去梳理水患可比朝廷的軍隊都上進,因為受害的土地是他們的家鄉。”

“我一直覺著教出一個能拿三元及第的狀元是我此生最大的驕傲,可民生,社稷這些,彆說是我一手教導的鐘賢,連我這老頭子,都未必能有你這孩子做得出色。”

單是背負這天底下的罵名,更有幾人敢?

第111章 論功行賞

“先生,您說的太嚴重了”顧樓月嘴角抽了抽,怎的幾年未見,呂先生還學會捧殺了。

“哈哈哈,你這經不起誇的性子倒還是和從前一樣。”

呂老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感慨道:“哎呀,我當年一心想你脫了賤籍,入仕讀書考功名,不說再出一個狀元,至少在我這老頭子的儘心調教下,考出個進士來,而如今看來,倒是我呂傳道目光短淺,不心係天下民生。”

“先生,您……”

“行了,你到現在還叫我先生,十年櫛風沐雨,十年淬火成鋼,我辛辛苦苦教導你,換不來你一句師傅,如今還與你生分了起來,你來江南三年,每次都是拖鐘賢來帶東西,也不留個口信,今兒若不是我老頭子今兒未入睡,恐怕還見不到你。”

說著說著,呂傳道還陰陽怪氣了起來。

“師……還是叫先生吧,讓我一時改口還不太習慣,先生,我以後得空一定常來!”

呂老最終不過罵了幾句,深歎了好幾口氣後,卻也不再強求了。

“行了,我今兒就不留你們兩個大忙人了,縣令府估計還有不少事,趕緊回去吧,我瞧著你帶的那螃蟹不錯,過兩日記得回來嘗嘗。”

…*…*…

天色已晚,與呂老辭彆之後,顧樓月就像是卸下了幾千斤的重擔,如釋重負的感覺讓身心都輕盈了不少,即使處於深夜,他卻卻有種能辦公到天明的感覺。

“說來,鐘兄你可真不厚道啊,你剛剛絕對是故意的吧。”

鐘賢賣弄玄虛地道:“顧兄慎言,情急之下而已,談何故意?”

“你當官沒幾年,怎麼越來越油嘴滑舌了?”

“論這,比不得顧兄。”鐘賢壞壞地笑了一聲,可似乎心情不錯,“自你在江南出了名後,師傅一直記掛著你,你還說我當官當的油嘴滑舌,怎麼你就越來越遠離大家了呢?”

“我……”

“我知道你想說不想牽連旁人,可是旁人也會在乎你啊,就你去年平亂反賊那次,你自己是走了鬼門關一遭,師傅那次也是幾天幾夜沒睡好覺,後來還跑到座廟裡聽和尚誦經祈福去了,師傅他是不信神佛,但那次在寺廟裡一住,從你平安無事的消息傳出,他才肯出來。”

顧樓月沉默不語,或許秦煙的離開在他的心中蒙了一層紗,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厚,越來越厚,以至於幾乎快要蒙蔽了雙眼。

彆說是去見呂傳道師傅了,自兩年前江南一彆,他連醉生樓的大家夥都沒再見過第二回 了。

他似乎潛意識地認為自己是個災星,隻要跟在誰的身邊,誰就會厄運連連。

“顧兄,彆太壓抑了,需要你的不僅隻是江南,還有你的家人啊。”

“謝謝。”顧樓月揉了揉略微泛倦的腦袋,“我不會鑽牛角尖的,我這還有一大堆公事要處理,就不寒暄了。”

二人說著已經回到了縣令府外,府裡不同於寂靜的縣城,裡麵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衙役與官員,所有人都忙著手頭的事,壓根兒沒注意到顧樓月與鐘賢二人已站在外側。

顧樓月沒發出多大的動靜,與鐘賢告彆後,便獨自朝著南側離去了。

相比與大堂的忙亂,南側就要顯得安靜許多,院落設計很是簡潔,地上孤零零地躺著些落葉,燈光微閃,似是已經有人在等待。

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到十裡開外都能認出的臉:

“你平個反賊怎麼需要那麼久,老子等你兩天了!”

周玉簫以一副很是囂張的姿勢坐在椅子上,眉眼間儘是不悅,桌邊上的茶水放了一二盞,有的空了,有的還冒著熱氣,顯然已經是等了許久了。

“才兩天你就著急了?我以前怎麼就沒覺著你如此關心我?”

顧樓月自顧自的做事,對於這位來客倒也不覺著意外。

周玉簫是京城的禁軍統領,江南此地雖亂,但朝廷也不是什麼也不管,自然就派了京城的世家親信,這本就是個苦差事,京城裡人人嫌棄,周玉簫也是因為自家親妹的緣故,要不然才不會來此。

且他雖早已是五品官員,但礙著顧樓月有江南諸事的特權,所以二人基本上平起平坐,有時在議事時,顧樓月還能壓他一頭,實屬來氣。

“本大爺關心你什麼時候咽氣!”

“那你可得悠著點了,我找算命的測過,說我這輩子長壽,咱看誰先熬死誰!”

論唇槍舌戰,沒人能贏得過顧樓月。

周玉簫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想了許久也想不出辭藻來辯駁,便隻能說起正事來:

“幾日前,京城傳來聖旨,我雖不知道內容,但多半是關於你的。”

“我?”顧樓月好似聽到什麼天方夜譚,眼眸裡閃過震驚,可很快便被壓了下去,他能看出來,周玉簫似乎並不是在開玩笑。

“那麼驚訝乾什麼,聖旨來了接下去就是。”.思.兔.網.

顧樓月嘴角抽了抽,他就不怕是來殺頭服罪的聖旨嗎?

“我問一句,這聖旨……信王知道嗎??”

周玉簫不以為然:“他知不知道又能怎樣,京城現在局勢緊張得很,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各方都能察覺的到,他就算知道了,也做不了什麼。”

顧樓月默了,眼下確實有些難辦,他其實就一掛名侍從,還是賤籍,按律法來說連參兵都沒資格,卻掛著個名不副實的官職,以前天高皇帝遠,所以他從不擔心會發現,而今該來的就終究還是來了,不接都不行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周玉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補充道:“你之前要抓的徐家大少,已經落網了。”

“落網了?他現在人在哪裡?”

或許是人有些疲倦,提起‘徐家大少’這個名諱,顧樓月稍許愣了一下,恍神之後才想起這麼號人物。

“蘭陵城,不出幾日便會押送回來。”周玉簫似是想到了什麼,輕笑一聲,道:“說啦也是諷刺,那個不可一世的徐家大少近些年來竟然賣起了賣豬肉,若不是我妹夫家的人以前做生意認識過,也沒人會在意一個賣豬的,徐家當年在金陵城的名聲可不小,落得這麼個下場,不知該說他罪有應得,還是說倒黴碰上了你呢?”

周玉簫話音未落便拿目光瞟了顧樓月一眼,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而某人卻裝傻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顧樓月,彆裝不知道!公報私仇是官場最忌諱的事,你一上任便下令去追捕徐長稚,他一沒罪書,二是良民,幸得這些年朝廷被江南反賊,水患的事弄的煩神,不然擱幾年前,連個九品的小芝麻官都能參你一本,信王大人都未必能給你收屍!”

周玉簫一時間有些氣血上湧,可話語裡夾雜著一絲關心。

當年顧樓月上任,江南官員一時間都人心惶惶,連信王都提醒他要小心行事,可就三五個月後,局勢稍微穩定了不少,可他卻突然來這一遭。

公權私用,況且大背景環境還如此惡劣,其帶來的影響自然是不用說。

最後也是顧樓月執拗,一意孤行就要下令,後來還是信王賣了個麵子,讓周家,慕家來幫襯著。

“若是再來一次,我還會這麼做。”

“你!真是腦子進水了!我怎麼以前沒發現你是這麼個執拗的人啊!”

周玉簫仰天扶額,心裡無奈之餘又多了一絲慶幸,幸好顧樓月這執拗的態度沒有用在周卿卿身上,要不然當年這二人執意要私奔,還不知道能不能找找影兒呢。

“我其實……”

“二位大人,信王大人到了。”

顧樓月剛要解釋,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二人的目光同時轉向門外,瞧見那象征著信王麾下的服飾,便已了然是什麼事了。

“解釋的話就彆說了,我也懶得聽,先去接旨吧。”

周玉簫起身,顧樓月緊隨其後,二人隨一同前來的小侍來到大堂之上,此時的縣令府已鴉雀無聲,所有人低頭跪地,再怎麼忙也放下了手中的活,仿佛巨大的機器一時間停止了前進,就這麼突兀地停在了原地。

信王難得穿上了朝服,衣領少許褶皺,偶有青絲落入頸肩,一身風塵仆仆,顯然是剛來此地,還來不及歇息,瞧見顧樓月,便厲聲道:

“顧樓月,跪下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