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屋。
兩人起來都還沒用過朝食,現在這個時辰早不早晚不晚的,也不知該算朝食還是午食。
到了?屋裡,桌上是幾?樣精致的小包,瓷碟裡配了?蘸料。
“午後你會出去?罷,”賀勘拖了?凳子,並排擺在桌前,“賭坊那邊有了?點?消息。”
孟元元提著裙子坐下:“大?伯有消息了??可不知那張契書上到底是欠了?多?少銀子?”
“不管他欠了?多?少,現在早就滾成了?一個無底洞,左右就是一輩子脫不了?身。”賀勘說著,自己也在心中算著什麼。
眼看在紅河縣已經五六天,事情該需儘早解決,因為那個諸先生應該快回來了?。
孟元元嗯了?聲,在這些事情上賀勘懂得更多?。
“你喜歡吃什麼餡兒的?”賀勘手指勾來小籠屜,裡麵躺著八個小包子。
“都可以。”孟元元不挑食。
話音才落,她麵前的小碟裡夾上一個包子,接著是第二個。
“我自己來。”她把碟子一拖,端起在了?手裡。
賀勘正持著筷子,上頭是想送去?給她的第三個包子。
兩人對上目光,孟元元眼睫輕扇,道聲:“公子吃罷。”
“元娘,”賀勘嘴角微微翹起,眼中滑過無奈,“這是蝦肉的,我忌口。”
說完,他還是將包子夾到了?她的小蝶中。
孟元元道了?聲謝,放下小碟,順著拿起筷子就夾起了?一個小包,送到嘴邊小口吃了?起來。
餘光中,賀勘沒有動筷,隻是拿湯匙攪著麵前的粥碗。
等到孟元元吃下包子,想著喝一口粥。
“這碗罷,不燙了?。”看出她的意思,賀勘把自己手裡的粥碗推到了?孟元元手邊。
接著,他端走了?原先擺在她麵前的那碗。
孟元元指尖碰著粥碗,試到淺淺的溫熱,果然是不燙的。
“昨日的事,謝謝公子,幫我把箱子帶了?回來。”說起來,她都還沒跟他道聲謝。
賀勘側著臉來看她,道了?聲:“你我夫妻,何必言謝?幫你不就是幫我?”
從?他的話裡,孟元元隱隱約約聽出點?兒意思來。便就沒再說什麼,低著頭安靜喝粥。
手邊還剩下一個紅豆小包,她拿起來掰開,裡麵的豆沙餡兒露了?出來,香甜軟糯。
剛要往嘴裡送,才沾到唇邊,她餘光看見賀勘往她這邊看著,確切的說,是在看著她手裡的紅豆小包。
“公子要吃一塊嗎?”孟元元問。
見她問,賀勘先是一愣,隨後嘴角笑開:“好啊。”
孟元元嗯了?聲,想著有一半小包剛才已經沾了?嘴唇,便把另一塊要送過去?。還不待她行動,賀勘的手已經伸過來,就近取走那第一塊紅豆包。
半個紅豆包捏在他的指尖,白皮紅餡兒,下一刻咬去?了?齒間。
“那個……”孟元元的阻止甚至沒來得及出口,默默閉上嘴巴。
那個她剛才碰過嘴邊了?。
不由,她想起在洛州的清荷觀,當初空清道人喜歡做紅豆餅。而且以前賀勘在秦家時,秦母時常也會做紅豆包。
她偷偷往賀勘看了?眼,莫非他喜歡紅小豆?做紅小豆的食物,不管是粥或是點?心包子,都是要配上糖的。
可是,他看起來又不像是個喜歡甜食的人。
“元娘,”賀勘猛然轉過臉來,勾了?勾嘴角,“你是不是在偷看我?”
“嗯,沒有。”孟元元忙搖頭否認,手中掐的那塊紅豆包差點?兒掉了?。
她重又低下頭,掩飾一樣端起了?碗,抿了?兩口粥。臉頰不爭氣的熱了?熱,乾脆拿手去?掃了?下耳邊的碎發,做了?遮掩。
好在賀勘並未再說什麼,隻是將小籠屜全推到了?孟元元的麵前:“慢點?兒吃,還有。”
明明之前兩個人也一起用過膳,但是偏偏就是今日,孟元元覺得多?了?些不自在。而且,總也想起淩晨時,他在床間說的那句話。
不是,她才不軟。
“這次回去?,咱們給淑慧帶些什麼好?”賀勘問。
孟元元雙手捧著粥碗,嘴邊總是掛著淺淺的弧度:“公子照顧她,她應當什麼也不缺的。”
“我想聽你說,”賀勘手肘搭在桌沿上,是商量事情的語氣,“她是個小丫頭,我知道的終歸不如你多?。”
聽著他的話,孟元元想起昨日集市上,他為她買的發帶。
“話本罷。”她道聲,聲音淺淺柔柔。
賀勘不禁皺了?下眉:“話本?”
那些個街上擺著賣的粗糙書冊?裡頭儘是些荒誕的事兒,能學到什麼?
大?概是猜到他心裡想什麼,孟元元又道:“看話本也能多?識些字。雖然裡頭的故事不一定?是真,但是總有讓人覺得美好的東西。”
秦淑慧這樣的年?紀,已經對一些事情開始懵懂,甚至也有男女之情的好奇。
賀勘頷首,但是鎖著眉頭,他看著孟元元:“你以前也看過?”
不想他問上自己,孟元元愣了?一瞬,隨之點?了?下頭。自然是看過的,她也是打秦淑慧這個年?紀過來的。
曾經也朦朧的憧憬著,將來會嫁給一個什麼樣的夫君,他有多?愛護她。隻不過,話本中的大?多?結局美好,而現實總是更加複雜艱難。
“行,”賀勘從?桌前站起來,左手往身後一背,“那我去?幫她挑幾?本。”
又說了?幾?句,賀勘走出了?西廂,他還要跑一趟縣衙。
見他匆匆離開,孟元元並不覺得他能真的給秦淑慧買什麼話本。他端方持重,定?然還是會買正經的詩文。
出了?秦家。
賀勘沿著巷子往前街走,身旁的興安說著探回來的事情。
“興安,”賀勘打算小廝的話,往人掃了?眼,問道,“你看過話本子嗎?”
興安眨巴著眼睛,不明白為何主子爺突然這樣問,可還是點?了?下頭:“有。”
“上頭寫了?些什麼?”賀勘腳步不停,看似隨意的問道。
“就是些神仙鬼怪,郎情妾意之類的小故事,”興安笑笑,順便拍了?下馬屁,“自然是比不上公子的那些高深的書,看個消遣罷了?。”
賀勘身形微頓,眉間習慣的皺了?下。
郎情妾意?秦淑慧這麼點?兒大?看這個?還有孟元元,她當初也看過嗎?
興安小跑的跟著:“公子要看嗎?昨兒我在集上剛巧買了?一本。”
說著,還真從?腰後麵拿出一本書冊,雙手遞了?過去?。
賀勘瞥了?眼興安手中的書,手一抓取了?過來,指尖隨意翻了?幾?頁:“洛州賀家有什麼消息?”
他問著,手裡捏著粗糙的紙頁,裡麵的印刷的字也是歪歪扭扭,模糊不清,顯然是低劣的不行。心中懷疑這種?書真有人看?
興安也看到了?主子爺臉上的嫌棄,便就回道:“倒沒什麼大?事兒,就是祁肇小侯爺曾去?過府中,想要賀家幫著尋一個人。”
“尋人?”賀勘對彆人的事沒有興趣,隻是覺得祁肇這人性情陰鬱,不過是表麵倜儻瀟灑罷了?。
兩人之間並無交惡,且明年?一道春闈,走的不算近也不算遠。
“是,”興安接著道,“說是他身邊的一個侍妾跑了?,叫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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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妾?
賀勘想起了?那個雙手鎖著銀鏈的女子,難道就是跑掉的惜玉?
“緣何找到賀家?”他合上話本,裡頭直白的語句,看得他相當難受。
兩人已經走出巷子,外頭街上停著一輛馬車,是早上租賃來的。
興安過去?幫著掀開馬車門簾:“說來也巧,那女子逃跑的時候,正好咱們離開洛州。公子知道,臘月往外走的船已經很少,州府附近全已找遍,是以祁小侯爺猜測那女子可能上了?咱們的船。”
賀勘抬腳踩上車板,沒再說什麼,直接攥著書進了?車廂。
車下,興安眨巴幾?下眼睛,心道賀勘是忘了?把話本還給他嗎?
車廂內,賀勘端正坐著,又把那本書冊打開來看。郎情妾意?他倒要看看這樣的雜書,哪來的郎情妾意。
於是,他忍受著粗糙模糊的印刷,時不時出現的錯字,開始從?頭翻看。看著看著,他起先緊皺的眉展開了?些,再後麵,眸中若有所?思。
“真會如此?”他疑惑念叨一聲。
。
秦家。
過晌的時候,木匠已將西耳房的窗扇安好。下人將房間裡外打掃了?乾淨,順便把牆壁也重新刷了?一層粉子。
孟元元糊上窗紙,屋子算是徹底修好。
做好這些,她算了?算時辰,差不多?已經到了?和?賀勘約好的時候,便收拾了?一下自己,出了?院門。
還是之前的那家茶樓,同樣的那間包廂。
孟元元到的時候,賀勘已經在那兒等了?一會兒。
眼下隻剩下一件事要處理?,那就是找出秦尤,做個徹底的了?斷。
孟元元坐在桌前,手裡捧著茶盞:“西耳房的窗已經修好了?。”
一邊說著,她透過半開的窗扇看去?對麵,此時已是過晌,往賭坊裡進的人不少。有衣著光鮮的,也有那形容落魄的。
難怪人家常說,這些東西一旦沾上,就極難戒掉。
“才刷了?牆,應當還沒乾透。”對麵,賀勘回了?句。
他可記著,他的妻子總是想著去?西耳房住,和?他分房睡。
坐了?一會兒。
賀勘舉起茶盞,將裡頭茶湯飲儘,剩下盞底兩片翠色的茶葉子:“你先在這邊坐下,我進去?看看。”
說著,他從?桌前站起,順手收了?窗扇關好,隔絕了?外麵的寒冷。
“去?哪兒?”孟元元也跟著站起,心中稍一琢磨,頓時臉上顯出訝異,“你要進賭坊?可你明年?春闈。”
一個仕子怎能進那種?地方?這要是出了?事,很容易影響到科考,就算她一個女子,也知道春闈的嚴苛。
相對於她的緊張,賀勘麵上倒顯從?容:“我不是去?賭,進去?尋人總算平常罷?”
他低頭,指尖掃開衣袍上的褶皺,顯然是打定?了?主意。
孟元元後推開椅子,走到他麵前,試圖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