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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顏青棠都很沉默。

兩個丫鬟也一改往日歡聲笑語,噤若寒蟬。

回去後,顏青棠叫來了銀屏。

不多時,又把張管事叫了來。

她遞給張管事一個函袋,又說了一些話。

窗格的陰影投射在她臉上,她望著窗外。

“把這東西和這些話遞給他,告訴他,這就是我之前想說但沒說的話。”

“是。”

謝慶成進城後,就下了船。

臨下船前,撐船老翁說:“原來你就是謝家那個秀才啊,那這船錢我不能收,就當你和少東家大喜之日的賀禮。”

謝慶成蒼涼一笑,硬塞過一角碎銀,匆匆而去。

他是一路走回去的。

一路上都是渾渾噩噩,一時覺得就該如此,二人本就不配,又一時隻覺得心如刀絞。

等他走到甜水弄時,天已經黑了。

“謝公子。”

謝慶成望了過去。

開始沒認出來是誰,直到張管事說了句‘那日過來送小禮’。

“你是過來拿小禮的?”謝慶成打起精神道,“我這就帶你去。”

張管事有些同情地看著他,搖了搖頭:“我並非來拿小禮,是少東家有話讓我轉告公子,並讓我把這個交給公子你。”

謝慶成接過函袋,眼神疑惑地看向對方。

“少東家讓我跟公子說——這東西我本沒打算拿出來,但想著公子前程絕不止如此,以防日後有人妨礙公子前程,是時悔之晚矣,還是拿了出來,算是警醒公子。”

“我不是因此才與公子退婚,勿要多想。”

“招贅之事,本就是我考慮不夠周全,如今顏家深陷困囿,危機四伏,我無心男女之事,隻想打理好家業。今日不嫁公子,日後大概也不會嫁與彆人,望公子勿要妄自菲薄。”

“至於小禮,算是贈予公子,萬望日後珍重。”

這些話,張管事是一段一段說的。

全程用‘我’,一字未改,如實轉達。

謝慶成也能聽出。

聽完後,他愣住了。

直到一陣冷風拂麵而過,他才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這時發現張管事竟不知何時早已走了。

他慌忙打開函袋,想看裡麵到底什麼。

他想過可能是書信,也可能是彆的,但萬萬沒想到竟是一摞紙。

紙上有字。

他一張一張查看,看完淒涼大笑。

“哈哈哈……”

謝慶成就這麼一路笑著,奔回家。

這般動靜,早已引起街坊鄰裡側目,可惜那謝秀才進門後,謝家的大門就緊緊閉合了住。

不多時,謝家傳來哭聲、罵聲、叫喊聲,吵成了一片。

過了一會兒,這些聲音又突然消失了,仿佛沒響起過。

謝家,所有人都怔怔看著發髻散亂,狀似瘋狂的謝慶成。

他衝進家門後,就先去了他娘金阿花的屋裡。

一通翻箱倒篋,翻出大量物什,散落滿地,他又直闖兄嫂的屋子。

“老二,你做什麼?”

“你瘋了!”

“二叔,你翻我妝匣做什麼?”

謝慶成翻出了東西,便抱出來,扔在院子中。

翻出一點,便扔一點。

不一會兒,院中就堆滿了各式綾羅綢緞,金銀首飾。

楊氏慌得直去撿,又連聲抱怨。

老大謝慶餘罵了他幾句,見沒用,忙叫著娘。

金阿花卻罕見的,一直縮在屋子裡,一聲不吭。

第37章

◎還小,哄哄吧(二更)◎

此時, 謝慶成已經冷靜了下來。

他捋了捋鬢角,把散亂的發髻重新綁好。

綁好頭發,他又開始整理衣裳, 就像之前去見顏青棠時那樣。

很快, 他便恢複了平時的模樣,一派彬彬有禮,雖衣裳陳舊, 但自有一身風骨。

“我與顏少東家的婚事已退。從今往後,不許你們再提起顏家分毫,旁人若詢問,你們不可多言, 勿要做那毀壞少東家清譽之事。”

“明日我便出門遊學,以備來年鄉試, 至於歸期——不定。”

說完,他轉頭往東廂走去。

身後正房裡, 傳來一聲淒厲的嘶吼:“慶兒……”

金阿花顫唞著扶著門框。

他並未回頭。

“我說的你們最好照做, 若不然明日臨行之前,我會稟明族老,給家裡分家, 以後各走各路, 永不相見。”

“姑娘。”

書房裡已經很暗了,素雲進來後便去把高櫃上的燈點燃。

如夢端著擺滿了吃食的托盤,在一旁小桌上放了下來。

“姑娘,多少還是吃點東西吧。”

顏青棠揉了揉酸疼的肩膀, 看了看兩人。

她們以為她還在心情不好?

其實她是不小心睡著了。

椅子背太硬, 硌得她肩膀生疼。

不過顏青棠並沒有解釋的打算, 見二人將吃食擺滿了小桌, 她站起來走過去,在桌前坐下。

“景護衛呢?”

兩個丫鬟麵麵相覷,表示都沒看見。

顏青棠忍不住又揉了揉眉心,這個景看似冷酷寡言,實則還是個少年,一時脾氣上來,就鬨氣了。

“再去拿副碗筷來,然後你們就下去。”

如夢似有疑惑,被素雲拉了一把。

兩人出去了,過一會兒素雲拿了副碗筷來,放在一旁。

等她下去後,顏青棠來到窗前,將窗扇打了開,又回到桌前坐下。

“景護衛?”

無人理會她。

“我請景護衛用飯,就當賠罪?”

語畢,她拿起筷子,開始吃東西。

下一刻,麵前多了個人。

正是景。

她就知道他肯定在。

顏青棠拿起另一雙筷子,遞給他。

“不知景護衛胃口,隨便用一些吧。”

她第一次與那‘季書生’用飯,也是同樣的話,似乎何時何景,她都能應付自如。

就好比那個謝秀才。

一想到謝慶成,景的心中便充滿了煩躁感。

他其實看得出謝慶成不是個壞人,是個識文懂禮的書生,可恰恰如此,讓他極其彆扭。

因為那季書生也是如此,識文懂禮,家境貧寒,心地善良。

他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就是照著謝慶成的模子,才找了‘季書生’?因對方家人極品,她不想與其糾纏,才尋個替代品?

當初她為何會挑謝慶成作為招贅對象?若說人是她父親挑的,可二次再提也是她,是否本身就代表她其實就喜歡這樣的書生?

尤其是——她讓他閉嘴。

袒護之意明顯!

一張麵具,讓平時不能顯露在外的情緒一覽無餘,此時的景並沒有發現,他滿臉醋意。

“之前語氣過重,乃情緒所致,還望景護衛見諒。”

“你在憐憫他。”景一針見血道。=思=兔=網=

確實,憐憫帶來了不忍,不忍才會猶豫。

若非謝慶成太過愚鈍,又過於自卑,哪怕借著憐憫稍作糾纏,恐怕今日也不會是退婚以後是路人的結局。

莫名的,景竟有了這種頓悟。

“他勤奮好學,聰慧謙遜,卻被出身和家人所拖累。我雖出身高於他,卻不過因為我比他多個好爹,男兒有誌,上天不負,我們不可因一時的出身,便居高臨下去看待他人,這樣……”

“你什麼時候回蘇州?”

顏青棠本是想他年紀到底還小,這麼好的功夫,恐怕前十幾年都去練功了,作為暗衛大抵也沒人教他為人處世,便想借機教他一些,誰知話突然被打斷。

她愣了下,就想不明白他為何對她回不回蘇州這麼執著?

難道蘇州有他在意的存在,所以才會心心念念?

又想,這景本就是太子殿下派來保護欽差的,那位欽差大人卻將其派來保護她。這是誠意。但估計在景的心裡,保護欽差的還是主要,所以才會心心念念?

她耐心很好地道:“我之前不是與你說了,留在盛澤是為了遇顏瀚海。昨日端午,他必然在盛澤,我猜他明日會去祭奠我爹,也許在那裡我們會‘偶遇’。”

景瞅了她一眼,半晌:“總之,你記得辦完事回蘇州就成。”

顏青棠噗呲一笑,睇著他。

就在對方被笑得欲要發作,她卻突然話音一轉:“景護衛,你戴著麵具影響你吃東西嗎?”

這皮製麵具就露了一個下顎和一張嘴,從表麵上看是不影響的,但因為角度剛剛好,總讓顏青棠擔憂他會不會吃到麵具上去。

景看著她含著笑的眼睛,心裡一再叮囑自己,他現在是暗衛,一個寡言少語,平時離群索居的暗衛。

“不影響。”

說著,他故意吃了一口,讓她看到一點都不會吃到麵具上去。

“對了,你為何要戴麵具?難道你們暗衛都不能露出真麵目?”她好奇又問。

心中不禁又回憶起被救那次的情形,當時她瀕臨昏厥,記憶不清,隻隱隱好像看到了月,又好像看到了神仙?

景眼神詭異地看了她一眼。

由於戴著麵具,並未被顏青棠察覺。

她隻聽到景本就暗啞的嗓音,又低沉了一些:“我幼時被火灼傷過……”

被火灼傷了臉,那想必火勢不小。

幼年家中大火,那應該是仇家所致,家裡應該……沒幾個人了吧。

聽宋叔說,像景護衛這樣的人,都是孤兒出身,被權貴們特地收羅並給予培養,充當死士所用。

這個景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死士,而是死士中的高等所在。想必是根骨出眾,才能年紀輕輕便練得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

事實宋叔暗中觀察過,這景護衛確實根骨極佳。

這麼幾廂一結合,就被顏青棠拚湊出一個極為淒慘悲涼的故事。

“你的嗓子也是那時被熏啞了?”

“是。”

心中憐憫更甚,她夾了一筷子菜放於他碗中。

“你多吃點。”

景並沒有說話,不過接下來吃了兩碗飯。

讓顏青棠不禁感歎,果然練武之人飯量大。

飯罷,趕在丫鬟們進來收拾之前,景又消失了。

素雲看了看眼前的殘局,再看看姑娘對麵那碗筷,心想這麼看景護衛和姑娘應該是和好了?

素雲不懂什麼大事,但也知道景護衛來曆不同尋常,自然希望他與姑娘兩人不要鬨矛盾。

而如夢,之前她一直留在家中,不知蘇州發生的事,隻道姑娘這趟回來,竟帶回來個神秘的護衛。

姑娘竟與此人一同用飯,看來關係匪淺。

顏青棠哪裡知道兩個丫鬟內心這麼多戲,用罷飯她就回臥房了,收拾收拾洗了睡。

臨睡之前,她想到一件事。

“景護衛,我乃女子,難免有不便之時,是時還望景護衛勿要跟隨。”

房梁上,一個人差點沒從上麵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