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主子信任,再賣弄手段,誰讓你急功近利了?!”
懶得再多費口舌,魏媽媽將她帶去前院後,又在一眾婢女中挑選了個秀氣安分的,送去了秦妧身邊。
素馨苑處理了個婢女,原本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可暮荷是陪嫁過來的,就不免引人非議。
在深宅大院,但凡有點頭腦的主子,都能猜到緣由,無非是陪嫁起了私心,想爬床上位。
楊氏自然也想到了這點,便在午膳後將兒媳叫來了辛夷苑。
秦妧陪楊氏坐在庭院中,聽楊氏聊著持家之道,可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添丁上。
“我這個做婆婆的,不是催你,但能讓身邊的婢女鑽了空子,說明你們夫妻間是有間隙的,回去之後好好反思吧。”
“兒媳受教了。”秦妧為楊氏按揉著肩胛,心裡擔心的全是裴衍今晚是否會回府,她可不能再讓婆母挑出錯來了。
為了修複與裴衍的關係,從辛夷苑離開後,秦妧帶上老邵,想要前往宮城外等待裴衍下值,即便裴衍有自己的車夫和座駕。
時辰尚早,在途徑街市時,秦妧記起婆母的提醒,還特意去往香糕鋪,打算買些裴衍喜歡吃的桂花糖糕。
鋪子裡的食客很多,秦妧讓老邵進去購買,自己留在馬車內盯著熙熙攘攘的人群。
這時,一輛青銅柚木馬車停在了香糕鋪前,排場之大,吸引了不少視線。
秦妧隨意看去,見車夫搬過腳踏等在車廂旁,扶著一個妙齡女子下了車。
女子年紀不大,身穿勁裝,紅豔勝火,透著股英氣,一看便是將門世家的小姐。
在路人的暗歎中,秦妧冷了眸光。那女子不是彆人,正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肖涵兒。
而隨之掀開車簾,笑看愛女走進香糕鋪的中年男子,是她的生父,五軍都督之一的異性王肖逢毅。
男子三十有五,俊逸非凡,有著岸芷汀蘭之韻,在人群中極為耀目。當年也是憑著這等外貌和談吐,引得敬成王妃不惜一切毅然下嫁。
當然,今非昔比,如今的肖逢毅躋身重臣之列,早已不再依附嶽父的權勢。
可他真的能用“岸芷汀蘭”來形容嗎?
而恰在此時,拎著紙袋走出來的老邵朝著秦妧的方向咧嘴笑道:“大奶奶,蜜糖糕還是熱的,您要不要先來上一塊?”
與老邵擦肩的肖涵兒下意識扭頭看向那個方向,當瞧見撩簾的秦妧時,麵容一僵,立即看向坐在車中的父親,發現父親也看向了那個方向。
複雜的心緒作祟,動作先於意識,肖涵兒朝著老邵伸了腳。
“誒——”
老邵腳下不防,跌倒在地,手裡的紙袋飛了出去,好巧不巧,砸在了侯府的馬匹上。
馬匹受驚,本能地掙脫拴繩,撼動起路邊的楊樹。
秦妧抓住窗沿,竭力穩住身子,可車廂晃動得厲害,大有傾斜之勢。
老邵大呼一聲“不妙”,爬起來飛奔過去,卻被一道魁梧身影搶了先。
上一刻還坐在敬成王府馬車裡的肖逢毅,飛身而出,幾個箭步跨上侯府的馬車,大力拉轉韁繩,穩住了馬匹。
馬車停穩後,驚魂未定的秦妧掀開簾子,看向生父寬厚的背影,卻沒有道謝,而是跳下馬車,朝肖涵兒走去。
肖逢毅起身,站在馬車旁目睹著兩個女兒起了衝突。
“你是故意的!”一向好脾氣的秦妧,冷著臉拽住了肖涵兒的袖口。
本就帶了挑釁的意思,肖涵兒哪肯示弱,甩開秦妧的手就要抽出腰間的銀鞭。
一個攀高枝兒的低賤女子,兩番讓母妃失了顏麵,今日又故意來偶遇父王,簡直厚顏無恥!
怎料,手剛碰到鞭柄,就被自己的父親製止了。
“涵兒,不得無禮。”
“父王!”
肖逢毅走過去,橫在兩人之間,麵朝秦妧,將肖涵兒護在身後,微揚起眉梢笑道:“幺女嬌蠻不懂事,望世子夫人見諒。”
他看向隨行的車夫,吩咐道:“去鋪子打包十樣點心,賠給世子夫人。”
謙和的言行,令看熱鬨的路人挑不出錯,可正是這份疏離,深深刺痛了秦妧的心。
論起來,她才是他的長女。
“不必了,人是不會跟瘋狗計較的。”
肖逢毅斂眸。
秦妧並未迎上他的視線,也沒打招呼,轉身走向馬車,“老邵,駕車。”
被當麵羞辱,肖涵兒哪裡忍得了,想要上前卻被肖逢毅攔下。
“你先乘馬車回王府。”
“父王......”
“聽話。”
留下短短的兩個字,肖逢毅負手離去。
父親擺明了是在平息這茬爭端,是為了不讓有心人獲得談資。肖涵兒繃著下頷,跺了跺腳。
兩架馬車背馳而行,分彆駛向宮城和王府。
秦妧坐在車內閉上眼,逼退了委屈。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怪異的馬鳴傳入耳中,她睜開眼,瀲灩的眸光微寒。
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以前借住侯府時,每當夜裡聽見,就是那位尊貴的生父要悄然現身了,雖隻有寥寥數次碰麵,卻有了融入骨髓的記憶。
“老邵,拐進前麵的巷子。”
片刻,秦妧獨自走進夕曛斜照的巷陌,停在了肖逢毅的影子外。
聽見腳步聲,肖逢毅轉過身,臉色沒有適才的和悅,有的是無儘的嚴厲和不加掩飾的“血脈壓製”。
“在你定親前,本王是否同你說過,此生不可打擾到敬成王府的任何人?”
是來興師問罪的啊,秦妧後退一步,不願受他的氣場震懾。當年謹小慎微,是為了以他為踏板尋一門好的親事,對他也隻有利用,如今利用完了,再沒什麼好顧慮的了。
“是肖涵兒先傷的人,就不允許我還擊?”
肖逢毅瞥眸,“你要清楚,本王不是來跟你辯論是非的,而是來敬告你,不要得意忘形。做了世子夫人又如何,你能讓裴衍做你的裙下臣,為你效命嗎?若是能,本王真要高看你一眼了。”
他的話,句句帶刺,刺得秦妧心肺皆痛,這哪裡是一個父親能說出的話!
可肖逢毅接下來的話,更是無情到極致。
“將你送入富貴人家,並附贈了嫁妝,是本王對你娘倆最後的補償,你不必記著本王的好,更不必逢人就提自己的身世。今後,守好侯府長媳之位,才是立身之本。”
說完,邁開步子,朝巷口走去。
曛黃中的身影掠過秦妧,不留半點情分。
巷子空曠,徒留一人,與風為伴。
秦妧慢慢回頭,望著光線漸暗的巷口,紅了琉璃眸。她慢慢蹲下,雙手抱膝,恨透了生父。
一個為了榮華拋妻棄女的男子,有什麼底氣持著一份高貴睥睨於她?
再聯想起敬成王妃母女對她毫不掩飾的羞辱,秦妧咬住小臂,發出了類似小獸的委屈聲。
她不要聽從肖逢毅的安排,她要讓敬成王府雞犬不寧!
可,有什麼辦法能與之抗衡呢?
耳畔再次響起肖逢毅的話——你能讓裴衍做你的裙下臣嗎?
雙手撐在矮牆上慢慢起身,她看向內閣的方向,又想起了公爹和婆母對子嗣的期盼。
或許,可以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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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宮城,秦妧托守門的侍衛去往內閣送了口信,便安靜地等在車裡。雖不知裴衍是否降了火氣,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躋身高位者,不會使自己一直處在氣悶中。
“邵伯,今日的事,你不準向任何人提起。”
“額......老奴遵命。”
小半個時辰後,當瞧見宮門內走出的頎長身影,秦妧下意識撫上小腹,眼看著那抹緋色身影坐進馬車。
一小日不見,兩人麵對麵,都沒有先開口。
裴衍曲起長腿,倚在車壁上,懶懶瞥向對麵,見秦妧低頭一下下揪著係在裙帶上的裴氏祖傳玉佩,問道:“怎麼了?”
這聲關心,不似尋常溫柔,也無昨日的疏離,還是存了些小彆扭吧。
秦妧心不在焉地搖搖頭,發鬟上的珊瑚流蘇隨之搖晃,為精致妝容添了靈動,可仔細看會發現,從雙瞳到鼻尖,都有些紅紅的,像是哭過。
俊麵微凝,裴衍傾身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坐到自己身邊,“怎麼了?說實話。”
仇恨的種子一旦破土,會迅速汲取水分,滋潤心蕊,同時乾涸掉周遭土壤。秦妧不想傷害裴衍,但也不想再做任風雨肆虐的幼苗了。
她需要水分,也需要屋簷,而這些都能從裴衍身上得到。
收斂起恨意,她挨近了男人,違心道:“今日擔心兄長還不回府,愁的。”
第一次感受到她的主動,裴衍罕見地不自在起來,“是擔心沒法向母親交代吧。”
“算是吧。”秦妧漸進著歪頭,等一側脖頸快要發酸時,才完完全全靠在了男人肩頭,喃喃道:“有點累,兄長讓我靠會兒。”
想起母親說過,女子在經期會很虛弱,不知她的小日子會持續幾日,總之是身心皆憊所致吧。裴衍任她靠著,終於不再端著那份清冷,伸手覆在了她的小腹上,“還難受?”
早就過了那股勁,可這份誤會能讓他們的相處自然些,秦妧也就沒有否認,還輕輕哼唧了聲,顯露出疲憊。
想起妹妹有幾次來月事時,在榻上疼得直打滾,裴衍忽然自責,一把將秦妧拉坐在腿上,“是我疏忽了,昨日不該讓你飲酒。”
秦妧僵著不敢動,有些心虛,但還是點點頭,“兄長昨晚好不近人情。”
“那也有你的原因。”
“我將暮荷送出府了。”
“嗯。”除了府中幾個親近的人,其餘人的去留,裴衍向來不關心。
見他如此冷漠,秦妧都不確定,有朝一日,若自己提出離開,他是否會出言挽留。
與之相處了數日,總覺得他是個忽冷忽熱的人,能將冷萃和熾烈完美交融,更偏於涼薄。
路過一處打烊的木匠攤,攤主還沒來得及收拾散落四處的木料,馬車的軲轆壓了上去,產生了廂體顛簸,秦妧順勢摟住裴衍的腰,窩在他懷裡,縱使心中不斷湧出慚愧,雙手卻沒有鬆開。
不知她今日怎會這般粘人,裴衍若有所思,在回到侯府後,將老邵和魏媽媽傳到書房,詢問過後,並未得到想要的答案,也就不再多心了。
許是這幾日,聞氏有喜,母親又拿父親想要長子和長媳儘快生子為由,給她製造壓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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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書房內燃著連枝大燈,亮如白晝,裴衍披著一件墨藍外衫,端坐書案前筆走如飛,心無旁騖。
被燈照射的身影映在軒窗上,清雋如畫。
秦妧穿著坦領紗裙出現在內室門口時,一顆心狂跳不止,她扶著碧紗櫥的鏤空雕飾,不確定地問:“兄長要忙很久嗎?”
錦官城呈送的奏折有幾處疏漏,杜首輔委托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