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陣,”荊若幽凝眸望著雨幕後殘存的幻境痕跡。
她閉上眼:“闖入仙府者,身負魔氣,一旦發現,當就地格殺,以免後患。”
侍女點頭稱是,離開之際,又被叫住。
“……既然幻境似乎是為了困住方才那小姑娘所設,那麼清竹峰也應該搜查,以免發生錯漏,不過記得小心一些,切勿叨擾師兄養傷。”
***
雨幕中的清竹峰格外平靜。
燕回踩著竹林間的石板小道向上走,越走越覺得不對勁。
幻境太輕易破除了。
神經病的計劃也太粗糙了。
就目前了解到的情況而言,他是個魔,不知道蹭了多少軟飯,輾轉打聽、想方設法的獲取混元之靈。
之前混元之靈在她手中,而她又身處凡世,身邊隻有幾個鬼麵人,那時候奪取混元之靈輕易多了,他動作都不怎麼著急,也沒露過一次麵。
而現在,她已經回到庚辰仙府,身邊多了個燕觀瀾,那什麼阿燼倒是突然沉不住氣的跳出來,直言不諱要殺人了。
這裡是庚辰仙府,他一個魔,犯不著冒著被仙門發現圍剿的風險,孤身前來。
如果隻是為了奪取混元之靈,那屬實衝動到莫名其妙。
這期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讓他趨於緊迫,甚至是目的發生了改變。
燕回想到容燼之前的言行,似乎對於師尊格外敵視。
她總有不好的預感。
她一邊迅速跨過竹林,一邊借由傀儡絲,神識強勢介入,將蘇玉卿的視野共享到自己身上。
催使她開窗,翻出房間。
現在沒人看管蘇玉卿,離開房間很輕易。
屬於蘇玉卿的視角中,峰頂雨幕愈發厚重,地麵上泄水橫流,打濕了她垂到腳踝的衣裙。
地麵上木石碎屑越來越多,避開斷壁殘垣時,漣漪四起的積水中,浮現出幾分淡紅的血跡。
幾個重傷的身影倒在泥水裡,身下水窪血色暈染。
再向前,竹林攔腰折斷,倒伏大片。
遠處劍光疾掠,玄空尖端毫不留情的刺入對方%e8%83%b8口,發出一聲利刃穿破肉.體的悶響。
新鮮的血滴順著銀亮的劍刃淌下,在雨水的衝刷中,淅淅瀝瀝。
蘇玉卿停下來的一瞬間,燕回也徹底來到峰頂,斷掉傀儡絲,親眼見到了這幅場景。
她大概能明白神經病拖延她回來是為什麼了。
她拔出重明,大踏步的邁向雨幕後的那兩道人影,速度越來越快,身體也越來越冷。
玄空抽出的那一瞬間,帶飛一串血珠。
被刺透心臟的男人不受控製的倒下,被燕回及時架住。
彼時他嘴角溢血,臉色蒼白,%e8%83%b8口處殷紅一片。
“快走開阿回,江辭這狗東西瘋到見人就咬。”
燕觀瀾壓在燕回肩膀上,擰眉道:“我這一道元神快要散了,看顧不了你們,帶上燕及回西洲去,立刻馬上。”
燕回覺得此刻嗓子乾澀,感受著燕觀瀾漸漸虛無的身體,抬起眼簾,望向不遠處手執長劍的白衣青年。
雨幕中,他長身玉立,衣袍血染。
燕回抬起劍尖,對準了他。
“師尊,”她感到喉管灼痛,握著劍柄的手也攥得越來越緊:
“如果今天在這裡的不是一道元神,你就真的殺了我父親。”
肩膀上,燕觀瀾的身體徹底虛化消失。
燕回手心還殘餘一點他黏熱的血液,她瞳眸漸漸變得幽深漆黑:
“我知道事出有因,可我不想原諒你,這麼近的距離,也根本逃不開你。”
發絲被雨水打濕,貼在白皙的臉上,整個人顯得格外清寒。
“你現在要殺了我嗎,”她聲音越發平靜:“我會負隅頑抗的。”
竹海深處,容燼低低的笑了起來。
如果不是時間不夠,再加上西洲昆侖墟還有利用價值,他倒是真想看看有情人反目成仇會是什麼樣。
可惜,依照預估的計劃,庚辰仙府的人快要來了。
在邀月宮附近故意設下幻陣,留下魔氣,就是為了能被邀月宮宮主看到啊。
如今,誰才是魔氣纏身,最應該被消滅的人呢?
容燼勾唇,伸出手掌將空氣中絲絲縷縷的躁動魔氣收回一些,足以讓陷入魔障的人恢複清明,坐等殷懷被待會兒就會出現的仙府弟子和長老恐懼痛恨。
沒想到啊,一個昆侖墟之主的元神,居然還消耗不了殷懷半成魔氣之力。
為了能更好的讓他喪失抵抗能力,交出軀殼,隻能再利用一下仙府了。
遠處,江辭頭痛欲裂。
眼前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起來,他看到燕回指向他的劍尖,儘管早已做好準備,可心臟還是難免絞痛。
千刀萬剮,猶有不及。
“魔氣時有發作,我不能保證不會殺你。”他儘力維持聲線平穩:“況且元神消亡,你父親本體也會受損嚴重,你現在帶上燕及他們,回西洲去。”
江辭嗓音暗啞,他後退幾步,給燕回讓出足夠安心的距離。
餘光觸及竹林中某片魔息濃鬱的地方,又很快收回視線,他不敢再望向燕回,隻是輕聲催促道:“快去。”
等魔氣和容燼此人的事情徹底解決,他想,他自會前去西洲向她謝罪。
屆時無論是傷及她的親人下屬,還是欺她瞞她的事情全部算上,要殺要剮,都由她做主。
隻是現在,要讓她恨他了。
雨中,燕回擦了一下臉上的水漬,劍未放下,聲音平靜得有些異常。
“好,我現在就離開,”她嗓音很淡,一字一句宛如刀劍:
“但你需要再退離我百丈遠,否則我不放心。”
第109章 可控
◎他該為自己準備一些刑具◎
淨塵法陣開啟, 浩然磅礴的純正靈氣自仙府中心向四周漾開,宛若碧泓漣漪,瞬間將雨水清蕩一空。
空中乾燥片刻, 隨之豆大的雨滴重新砸了下來。
從遠處看,煙雨蒙蒙中, 仙府各脈峰巒之下, 巨大的金藍法陣隱現, 彷如青蓮初綻。
主峰殿內,微縮陣盤前,一隻手越過大半仙府山勢圖,輕點在一處黑氣四溢的地方。
——清竹峰。
幾乎就在下一刻,殿內之人的身形消失。
數裡外的清竹峰中,空氣扭曲一瞬, 風徹踏破虛空, 立在竹海上輕飄飄的掃了一眼。
此地狼藉成片,卻空無一人。
他望著峰頂地麵開裂至深,泥土翻卷, 仿若劍痕, 唇角稍稍繃直了些。
那是玄空的劍意。
可玄空本該深埋在劍塚深處,能拿得起它的人也早該喪失了拿起他的能力。
幾年不曾重視殷懷,倒是養虎為患了。
“封鎖落霞川, ”風徹淡聲傳音至整個庚辰仙府:“墮魔之人, 一概絞殺,不許留情。”
龐大的青銅懸鐘被撞響,鐘聲悠遠肅穆, 暗含警示。
準備照常前去刻劍崖修煉的弟子們隨之一愣。
上次道聞鐘響, 還是在八年前, 魔物成災時。
稍微有點資曆的弟子都知道,這是出了大事。
……
傍晚的時候,風徹方才稍有空閒,回到長恒殿。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漫山紅楓鮮豔,就算掩藏在蒙蒙細雨中,依然像是一片化不開的血腥。
言越守在殿前,見到他回來,匆匆忙忙的跑過來,小心翼翼的望著他的臉色問:“師尊,聽說清竹峰出了事,那,那燕師妹她……”
風徹將自己被雨水打濕的外氅脫下,丟給侍人。
“誰知道,”他抬腿跨入殿內,平淡的說:“清竹峰殘餘氣息異常乾淨,什麼都察覺不到,或許你這個師妹,也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
夜色徹底暗沉下來,夏雨不停,浸潤出漫漫水澤。
某處山洞中,亮起了暖橙色的火光。
賀樓坐在篝火旁,時不時瞟一眼角落裡的燕回,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他先前尋思下山去找少主,誰知道找了一圈沒找到,剛回去就被劈頭蓋臉的丟了幾個人,被催著緊趕慢趕的離開了是非之地清竹峰。
江道君竟然刀了尊主他老人家的元神,現在和少主大概決裂了,兩人徹底形同陌路。
離開庚辰仙府離開得急,當時賀樓也沒仔細去看,等抽空掃了一眼,才發現人家江道君好像被拋在原地了。
雖然怪唏噓的,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現在已經遠離了中洲修真界,都過去了一整個白天了,少主她怎麼還是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樣子?
失個戀而已,也不至於吧。
賀樓沒談過戀愛,覺得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還不如吃頓大餐來得實在。
賀樓用腳尖踢了踢躺在篝火旁的東訶,用眼神示意他用他那靈光的小腦袋瓜想個點子,好歹彆讓少主再萎靡不振下去。
不就是一個男人嗎,西洲有的是饞她的公子哥,一抓一大把,挑挑揀揀應該也有不少優質的,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
失去了一顆歪脖子樹,可卻擁有了整片小白楊啊。
東訶服了靈丹,體表傷恢複了七七八八,現在精神頭好了不少,再趕路就不需要人帶了。
說來也奇怪,明明被玄空劍重傷後看著挺嚴重的,沒想到好這麼快。
看到賀樓示意,他乾咳兩聲,用胳膊肘去戳旁邊的大雷。
大雷又不傻,磨蹭半天,轉身去拱旁邊另一個鬼麵人方訣。
身為一個合格的下屬,這種時候務必要體貼,關愛,萬萬不能把上司獨自落在悲傷抑鬱的情緒中無法自拔,這是每個鬼麵人的職業操守。
沒人願意出頭——那就各憑本事咯。
幾個人上午還是傷患,現在這會兒都結實如牛,暗自較勁,默不作聲、勾心鬥角的互相推搡,勢要擠出一個倒黴蛋。
倒黴蛋還沒擠出來,倒是不知道誰蹬了一腿,差點絆倒從山洞外回來的燕及。
燕及踉蹌一下,穩住身形後,目光幽幽的掃向幾個鬼麵人的方向。
後者不知道什麼時候迅速躺了一地,裝死不出聲。
燕及懶得搭理他們幾個,躊躇幾瞬,還是走到角落裡,貼著石壁坐到了燕回身旁。
“人走了?”燕回閉目問。
“啊,對,”燕及頓了頓,無所謂的說道:“裴序秋跑了,跑了也好,省得多帶一個人麻煩。”
至於為什麼跑,那當然是因為裴序秋覺得跟著燕回他們這幫子人被索命的可能性高。
他就是一個破治病的,跟昆侖墟隻是單純的金錢交易關係,眼看要摻和到魔氣和中洲西洲兩大宗門間的恩怨情仇裡,現在不跑以後想跑也跑不掉。
不錯,反正藥也夠用,留著他除了占地兒還是占地兒,自己長了腿會跑還挺好。
燕回沒什麼反應,身邊的熱心好少年倒是猶猶豫豫的開了口。
“……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