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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掀了掀眼簾:“你是那個叫什麼阿燼的軟飯男?”

“……”

周圍空氣寂靜了片刻,隨即響起一聲冷笑。

“很好,”他說:“幻境困不了你幾個時辰,小姑娘,等你能出去了,記得立刻回到清竹峰去看看,嘗嘗什麼叫痛失所愛,什麼叫無力回天。”

燕回眉眼平淡:“你修為應該還沒到這種地步。”

容燼笑了笑,略有些欣賞之意:“不錯,你很聰明,也很冷靜,我喜歡和你這樣的人講話。”

他也不介意多說兩句:“我想殺了你的心上人,自己動手確實費力,但你這麼聰明,不妨想想,還有什麼辦法能——一石二鳥呢?”

燕回回憶起江辭身上殘存的魔氣,心中微跳。

魔氣如果再次暴動,她不能確定會發生什麼事。

這個看不見蹤影的神經病也是個魔,或許還真能從魔氣的角度動些手腳。

她神情不變:“好,互相傷害啊,蘇玉卿身上被我種了傀儡絲,她還懷著你的孩子吧?你動手,我也自然能動手。”

容燼不再笑了,他的臉冷了下來。

如果不是燕回的身份暫時有用,他真想劈了這個狡詐的小東西。

“真不錯,可惜我從不像你們這些愚人,把情愛放在心尖上,你要殺就殺,”他寒聲說:“我期待你以後見到我時,痛恨又割舍不下的模樣。”

至於為什麼割舍不下,自然是占去了殷懷道君的軀殼。

愚鈍的廢人擁有能操縱魔氣的潛力有什麼用,自然還是要交給真正有野心的人才對。

容燼想,不和這女人廢話,算算時間,好戲也該開場了。

沒有徹底掌握魔氣的殷懷,怎麼可能不瘋。

選在庚辰仙府動手很合適,天之驕子的榮耀從這裡開始,也就在這裡徹底毀滅吧。

第108章 催促

◎他自會向她謝罪◎

今天的天氣算不得好。

午後剛過, 陰沉悶潮的空氣起了風,待烘熱的氣流被涼爽取代,天際上的烏雲也滾滾而來。

整座山峰枝葉簌簌, 要下雨了。

蘇玉卿從光線昏暗的室內睜開眼,便感到腹中一陣盤旋而上的涼意。

她緩慢的眨動一下眼睛, 伸手撫了撫自己微凸的小腹。

感受到掌心下細小的胎動, 她彎了彎唇角, 神色也變得格外溫柔。

室外的風聲大了些,磅礴海潮般浩瀚的翻過連綿山巒,擠入窗縫,發出宛若口哨的尖銳聲響。

蘇玉卿向外望了望,門扉緊閉,一室寂然。

淪為階下囚的這段日子, 其實和齊淵相比, 她已經被格外優待了。

住所還算寬敞乾淨,平日裡也不會有人來頻繁審問她,每隔一段時間, 還會有戴著玄黑鬼麵的男人送來食物。

每次窗扇打開, 外麵彤彤的日光燦爛耀眼,一隻手被陽光曬得白到發亮,提著盛裝飯菜的食盒遞進來。

有時候是小餛飩和清拌萵筍絲, 有時候是牛肉蘿卜湯搭配南瓜粥。

蘇玉卿吃的不多, 每次把剩餘大半的食物推出去,總會聽到鬼麵人的疑惑自語:“我做的難道不好吃嗎?隔壁那個齊淵恨不得把鍋都吞下去。”

她有心解釋,想說味道不錯, 隻是她胃口不好而已, 但想想現在兩方的處境, 還是覺得不做過多交涉為好。

偶爾得了空,她喜歡靠在門後坐著,悄悄聽房外那幾個鬼麵人聊家常裡短。

他們有時候會洋洋得意,滿足於在清竹峰躺平的日子,有時候又會背地裡偷偷吐槽,說上司滿心滿眼的談情說愛,簡直在浪費他們的大好才能。

他們口中的上司蘇玉卿知道,就是那個拿走了混元之靈的燕回。

在他們的交談中,這位燕姑娘有時候小心眼,有時候又脾氣暴躁,記仇更是能記到天荒地老,可聽起來,她堅韌,強大,自由隨性,有許多人喜歡她。

如果不是立場對立,其實蘇玉卿很想和燕姑娘這樣的人交個朋友。

可她已經選擇了阿燼,就會忠於自己的感情,一心一意的追隨他。

和阿燼相遇,好像也是在這樣一個有風的天氣裡。

當時他從塌陷的山野中走出,身上衣物殘留土屑,臉也蹭臟了一些,皮膚上印著鮮紅的符文,扭曲怪異,像是剛從某種神秘的儀式中蘇醒。

明明站在陽光下,卻像是墜入了陰冷的長夜,整個人身上都透著一股疏離的排斥感。

排斥天上溫暖的太陽,排斥周圍爛漫搖曳的芳草,排斥一切。

有一瞬間,她甚至覺得他眼神冷漠到,幾乎想要殺了她。

但這大概隻是錯覺。

阿燼說是她喚醒了他,如果不介意,他想跟著她。

蘇玉卿同意了,看他無處可去,還私瞞著爹娘,將這個來曆不明的男人悄悄帶回了家,藏在自己房間外的耳室裡。

那時候她正是豆蔻之年,心性單純,人也天真爛漫。

耳室裡的青年瞳眸冰冷,總會不聲不響的坐在遠處,目光一錯不錯的盯著她看。

她覺得不好意思,就會拉著阿燼一起偷跑出去玩。

他人生得俊美高大,在人流如織的長街上,會把她拽到身後;在漆黑的雷雨夜裡,會幫她關上窗子,坐在床邊守著她。

偶爾低下頭,替她撥開耳邊的亂發時,總會令她心跳加速。

她覺得她有點喜歡阿燼。

可父親早早為她挑選夫婿,雖然沒有明說,但蘇家世交之子衛淮是她未來夫婿的事眾人都心照不宣。

衛淮對她多有照拂,更像是兄長。

蘇玉卿有些糾結,如果選擇阿燼,父親肯定不會同意她一個修真家族的小姐嫁給一無所有的無名小卒。

不過很快她就沒有這個煩惱了。

她隨同閨友參加遊宴,歸來時,家中橫遭禍患,一夜之間,滿門凋殘。

曾經雅致清幽的府邸成了焦黑的廢墟,她跌坐在被血水洇成胭脂紅的泥地上,似乎掉入了數九隆冬的冰窟裡,冷得渾身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黑夜裡,是阿燼向她遞出了一隻手。

當時滿天熒惑,星子璀璨渺遠,靜靜流轉著這方天地間的玄妙浩瀚。

青年踩在廢墟上,沐浴在星光下,一張臉綺麗沉寂,動人心魄。

他說,真可憐,像隻小狗,以後,就跟著我吧。

蘇玉卿離開了自己熟悉的故園,拒絕了一切舊友的幫助,跟著他度過了漫長的數十年。

她始終覺得阿燼是自己絕望中唯一的依靠,將自己全部的信任和依賴都給了他。

可他心中不知名的欲.望在膨脹,他變了許多,變得越來越不擇手段。

他說,未來終會有一天,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力量,就殺掉那些女人,和你成婚。

他說,我自私到極致,最愛自己,利用過你,也傷害過你,但說實話,和那些心思過重的蠢人相比,我還是更喜歡你,天真爛漫、會哭會笑的你。

阿燼對她是不同的,可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麼太大的不同。

蘇玉卿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垂下眼簾。

孩子出生後,希望他能變好一點。

回憶這會兒,房外的風更加喧囂了,窗縫裡的氣流嘶嘶作響,隱約夾雜著一點混亂的聲音。

天空積蓄許久的雨落了下來,劈裡啪啦的砸在瓦楞上,擊打得簷鈴搖晃。

那點混亂聲隱沒在雨水中,變得遙遠縹緲起來。

蘇玉卿方才懷孕幾個月,身子還不算沉重,她下了床,走到窗邊,輕輕的拉開窗環,打開了半麵窗扇。

平日裡,她雖然不被允許走出房間,但還是能自己開窗透透氣的。

濕涼的雨絲撲麵而來,一瞬間,那股喧囂放大,混著風雨聲,變得清晰又沉重。

像是發生了什麼動亂。

常來送飯的那個鬼麵男人砸在蓄了積水的泥地上,咳出一口殷紅的血。

他迅速拖著滿身的泥水爬起來,悲愴的朝樓上吼道:“尊主您老小心點,這種情況就隻有人家道君心肝兒來有用,我去找少主啊!”§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賀樓轉身離開之時,蘇玉卿看到了他手臂上血淋淋的傷口。

雨水淋漓下,幽幽的滲著黑氣。

是……魔氣。

***

燕回其實沒太明白,那個神經病把自己單獨困在清竹峰外、還透露了一堆信息的意義。

如果是單純顯擺,好像太無腦了些。

但依照神經病所言,一石二鳥,不外於招致魔氣,引發混亂,致使師尊和燕觀瀾自相殘殺。

如此一來,他就能坐收漁翁之利了。

他是魔,如果真能操縱魔氣左右師尊的意識,那確實會比較危險。

她爹現在隻是一道元神,當然不可能有本體大乘期的實力,而師尊體內魔氣不可計數,不知道他的能力上限是多少。

還是儘快出去為好。

幻境是真的單純為了困住她,等她從裡麵出來時,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

比她預想中的要輕易許多。

有人暗中協助。

外界天色淒迷,雨水津津。

冰涼的雨滴砸入眼眶,讓她視線有一瞬間的模糊。

燕回沒時間多想,即刻返回清竹峰。

遠處巨大的浮空島上,聖潔肅穆的頂端殿宇被屏障籠括,不見半分雨絲。

漢白玉的殿階上,碧滋素紗長裙的女子靜立其上,雲鬢綠綺,朱唇皓齒,宛若空穀幽蘭。

她垂眸望著燕回離開的身影,收回殘留靈力的手指,眉眼間有些溫和的怔忡。

“我閉關多年,總以為一切還似從前,沒想到江師兄都有了弟子……有了弟子也好。”

少年人心性純粹,善惡分明,定是要比她們這些偽善同門好相處。

人越是登上高位,就越是顧忌重重,為了來之不易的地位和身份,會甘願拋棄掉廉價的羞恥和良善。

很可惜,她終究也成為了這樣的人。

魔氣入體的大乘道君會造成什麼後果,誰都說不清,誰也擔不起。

斷腿,盲目,靈脈破碎,或許才是最合適的狀態。

她也就隻能借由一點微不足道的關心,來自我安慰、試圖洗清心中的那絲愧疚了。

侍女心知過去這位荊宮主曾心悅殷懷道君之事,對此並不敢多做言語,隻是如實道:

“那個是掌門為道君指定的弟子,宮主也知曉,道君身體抱恙,如今收取弟子想來也不過是方便照顧。”

荊若幽聽到掌門二字,神色淡了下來。

“他的掌門做的不稱職,竟會無能到連山門都看顧不好,讓彆有用心之人鑽了空子,堂而皇之的在仙府內設置幻境,作威作福。”

侍女不敢多言,心想,幾位尊者中,荊宮主平日裡最是與人為善,對待掌門,卻是最不留情麵的那個。

大抵是昔日齷齪,傷了同門情分。

“告知掌門,開啟仙府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