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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的簷鈴聲響愈發頻繁,叮叮當當,在綿密壓抑的雨聲中越發顯得空靈遙遠。

腰被扣緊,稍微掙紮,紅線就勒得越深。

光影曈曈中,青年過腰的墨發水流般輕晃,像是裁切了一段朦朧的月色,逶迤垂泄。

他後仰著頭,口中珠子填塞,使他難以開口,源源不斷的清甜甘液從珠子中溢出,他隻能被迫不斷吞咽,蒼白頸間,喉結一下又一下的滾動著。

偶爾吞咽得不及時,口中甘液過多,他會被嗆得咳嗽起來,眼眶通紅。

四肢均被捆縛,他甚至都不能抬起手臂遮住狼狽泛紅的眼睛。

係著珠子的紅線有些短,剛好壓在他下唇之上,隨著珠子被吞咽時的下吸而磨損著他的唇邊,令他微微發疼。

為什麼還不脫力暈過去,他想暈,現在就暈。

江辭濃密的睫毛不停顫動,眉眼間哪裡還有半分素日的清冷安靜。

***

暈是沒暈,倒是終究太過疲困,睡了過去。

先前摳在石塊上磨損流血的指腹被人抬起來看了看,隨後捆縛他雙腕的紅絲斷裂,他懸在半空中的後背和腳踝總算落了地。

燕回一邊從他口中拽出珠子,一邊用指背擦去他眼尾的溼潤。

軟綿綿的黑色觸手纏上江辭發紅發腫的指腹,纏了幾圈,吸溜出來幾絲魔氣嘎嘣嘎嘣吃掉。

觸手仰著尖尖四處扭了扭,發現什麼,糊上他殘留紅暈的臉,扒拉開他閉合的左眼眼皮。

瞳孔依舊呈現出不正常的暗紅色,仔細看去,眼底封印的紋路有些模糊。

【魔氣有很多,要糕點,要很多!】

混元之靈歡歡快快的去纏燕回的手指,拽著她過來看。

還沒碰到師尊,他就被蹦蹦躂躂的混元之靈折騰醒,看到燕回的臉,瞬間呼吸緊顫。

“我難受,阿回,不要繼續了,求你。”

燕回:……

她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雖然過分,但應該沒師尊反應得這麼魔鬼。

他分明哼得挺舒服的。

江辭閉眼,用手去觸碰她的掌心,岔開話題:“傷口處理了嗎?”

傷口這點小事,當然沒處理。

他不說,她都忘了還有這一茬了。

江辭揉了揉悶沉的額角,撐起身體解下她的儲物袋,從裡麵挑揀出適用的藥粉,低下頭小心解開燕回手掌上纏過虎口的黑色布條。

時間過了幾個時辰,傷口血跡早已半乾,布條和皮肉黏糊糊的粘連在一起,稍微一扯,就能看到其中又有滲血的跡象。

混元之靈趴在江辭肩頭,一邊薅下一縷魔氣團吧團吧塞到嘴裡嚼,一邊探頭探腦的盯著他處理傷口。

【嘶,看上去好疼。】

江辭力道很輕,一點一點將布條撕下,又清洗了一遍她的傷口,然後才將藥粉慢慢擦在她的傷上,找來嶄新乾淨的綿軟布條幫她細致的包紮住。

一隻手處理完,他又繼續去處理另一隻。

燕回任他托著手,自己則撐著額頭盯著他看。

長眉,高鼻,薄唇,很清心寡欲的長相,像雪山上高不可攀的冰蓮,不染纖塵。

和身體上的痕跡反差有點大。

她打了個哈欠:“師尊再溫柔也沒用,懲罰還沒過去,我依然生氣,該怎麼樣就怎麼樣,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江辭抬頭,看了她一眼,又重新將目光落在她手心的傷口上。

半晌,他很輕的點了下頭:“……嗯。”

乖起來是真的乖。

燕回猶豫著要不要對他手軟一點,忽然聽到他開口:“我今天傷了賀樓,你……你有沒有給他上藥?”

燕回頷首:“嗯,他鼻青臉腫的,麵具都戴不下去了,我幫忙塗了一下,怎麼了?”

“沒什麼,”江辭垂下眼簾,知道從頭到尾完完全全是自己理虧,便不再問,準備再見到賀樓他們幾個時,儘量給予一些合適的補償。

須臾,他還是沒忍住,說道:“……其實我也受傷了。”

燕回奇怪:“親師尊的時候我什麼都沒看到。”

“不是體表傷,”他抬起頭看過來:“是魔氣侵蝕造成的內傷,我咳了血,疼。”

江辭躊躇片刻,將臉貼在她頸側依偎著,墨色長發逶迤泄落,垂至地麵,堪堪遮蓋住他道道紅痕的清瘦腳踝。

“魔氣似乎真的平息了一些,它再吃一點,應該就不容易失控傷人了。

——休息時,我能抱著阿回一起睡嗎?我睡相很好,不會壓到你手上的傷。”

第80章 解絲

◎允許你再狠一些◎

窗子半開, 稠密的青翠葉片後,灰白的天空微微發亮,雨水淅瀝, 依舊不停。

沁涼的濕氣裹挾著草木青澀汁液、花瓣湮入水窪中的馥鬱氣味,一點點的從窗外湧入, 將空氣中的暖息吹散。

江辭從沉冽的痛感中醒過來, 暗淡的天光中, 看到了依舊纏在他手臂上吞食魔氣的混元之靈。

【嗝。】

觸手揚起來打了個嗝,整個身體都滾圓了一圈,卻還是繼續薅出一縷魔氣,哢吧哢吧塞到嘴裡。

它腦袋一聳一聳的嚼著,觸手尖尖伸出來戳了戳江辭。

【好撐,但我還能繼續吃, 第三百二十三條魔氣了, 記得告訴她,我要三百二十三種好吃的點心。】

江辭用食指壓了壓發痛的額角,點頭應允。

即使過了一夜, 外麵那股血腥氣仍然沒有變淡。

附骨之疽一樣, 粘稠而溫熱。

那是江之鴻的血。

江辭稍微閉眼,就能回憶起當時散在他腳下的血色屍骸,東零西落, 亂七八糟。

他親手, 一段段斬下的。

終於死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血親的羈絆對他而言越來越弱,他很早就想殺掉名義上所謂的父親了。

或許是剛剛進入庚辰仙府的那段日子裡, 每次看到一個師弟分發父母送來的糕餅, 驕傲與幸福溢於言表, 而他隻是咬著糕餅遠遠坐在角落裡,回憶著不久前死在火海裡的焉枝時,就已經產生了殺掉自己生身父親的心思。

江辭目光放空,仍然有些暗紅的瞳孔內無悲無喜,一片冷漠。

又或許是更早。

早到江之鴻明明有彆的方法為疼愛的幼子治病,卻偏偏要剜取他的心頭血。

早到修行結束後,他回到彆院時,看到花廊下坐著的焉枝臉上掌痕鮮紅,倚著石柱低聲哭泣。

大概他天性冷淡,對於自己這個父親,從未產生過什麼依戀。

到後來,焉枝葬身火海,就更是隻有恨了。

恨他對母親可有可無的態度,像是豢養一隻籠中雀鳥,高興了就過來說幾句甜言蜜語,哄她透支命力去卜算,不高興了冷臉相待,質問她是不是覬覦主母身份。

他該死。

若非中洲梧陵江氏乃修真氏族之首,江辭這位名義上的父親又是其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庚辰仙府多有籠絡人心的意思,嚴令禁止因私人恩怨對其下手,否則過往的八十餘年裡,江辭怎麼可能隻是對他避而不見。

隻是多年過去,對於此人的怨恨早就不複最初的強烈猙獰,偶爾想起來,也隻是厭惡。

可真的殺了他後,好像並沒有什麼感覺。

不覺得喜悅,也不覺得悲傷。

情緒波動,甚至還沒看到路邊猝死一頭豬來得重。

%e8%83%b8`前有什麼東西拱了拱,江辭從過往的記憶中抽離思緒,垂眸看著睡在他懷中的姑娘。

雪膚烏發,唇色嫣紅,抱起來溫熱輕軟,安安靜靜的閉著眼時,和平常一點也不一樣。

像剛出爐的白玉方糕。

他冷硬的心瞬間就軟了下去。▃思▃兔▃在▃線▃閱▃讀▃

依偎的很近,氣息近乎交纏,江辭單臂環著她後腰,低頭,親了一下她的眼梢。

然後是臉頰,鼻尖,嘴唇。

親完之後,見燕回還沒醒,他扶著她的腰往上掂了掂,俯身埋到她頸窩裡,不自覺的長舒一口氣。

好暖。

江辭閉上眼,將燕回摟得緊了一些。

吸取來自她身上的淺淡香氣時,一隻纏著布條的傷手忽然擠入頸窩,白皙的手指觸碰到他的下頜,將他指痕未消的臉抬了起來。

“天還沒亮,師尊醒這麼早。”

燕回半闔著眼簾,嗓音略帶倦意,裹了裹他身上的衣袍,傾身%e5%90%bb了過來。

她摁著他的肩膀,撐起上半身體,俯身覆了過去。

“彆亂動,”青年枕在身後的墨發上,錯開臉,淺喘:“腰軟了。”

燕回掌心附過去按了下,就感受到他腰側的肌肉不自覺的繃緊。

“有點疼,”他將臉埋在發絲中,%e8%83%b8口起伏:“……昨天被絲線勒破了,你又按著親了好久。”

燕回從他身上起來,掀開他破損又染血的白衣,湊過去看了看。

有幾根纏繞的紅線還沒斷,緊緊勒過他的腰,又從一側下繃,沒入他下`身的白色綢褲中,順著褲管向下,直到腳踝處方才出現。

蒼白而清瘦的踝骨微凸,被紅線細細纏繞,烙下條條鮮紅的痕跡。

燕回伸手將他足骨上的紅線掐斷,捏著斷口稍微一扯,江辭的小腿就蜷縮了一下。

“還有,”他說:“纏在腿上。”

燕回想,這些紅線可真會亂爬。

她第一次用這種東西,最初將神識注入其中的時候,唯一的指令就是不許讓師尊跑了。

昨夜紅線纏在院殪崋子裡的樹上,估計是他即將踏出院門的時候觸動頸帶上的印跡,又硬生生的被拽回來了。

紅線細韌,但並不是無堅不摧,隻需稍微使用一些手段,就能把它們弄斷。

師尊本來能掙開走掉,但誰讓他那麼好騙,竟然真的相信了撕裂紅線會讓她受傷,直接束手就範。

不得不說,魔氣挑選宿體的眼光不怎麼樣。

師尊某些時候太單純,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沒有負擔的為禍四方呢。

燕回挽起江辭的褲管,在他膝蓋之下的小腿上又發現纏成死結的紅線。

她繼續掐斷,撚著線頭繼續去扯的時候,還是扯不動。

看來還有。

燕回一手按住他的膝蓋,俯身,手指探入他折起的褲管,循著紅線向上探去。

江辭脊背僵硬,不敢有半分動作。

終究是曾經的大乘修士,就算腿骨斷裂了八年,也憑著昔日的底子撐出一副好身材。

他的雙腿修長而筆直,掌心下肌理輪廓漂亮,皮膚涼滑,猶如質地上好的玉石。

燕回跑了個神,按理說,師尊身體還挺結實,就算靈脈仍然碎著,也不該親熱沒多久就汗涔涔的喘,親親蹭蹭要她主動。

手指觸碰到那截勒得過緊的紅線,她一邊順勢挑開,一邊用指腹碰了碰他腿上的勒痕。

很燙,有些浮腫。

燕回指尖溢出靈力,一邊抹過勒印,一邊道:“再往上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