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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的靈台,需要繼續服用這些藥。

但這種藥實在是太苦了,如果整碗喝下去,很難不舌頭報廢。

需要拿些東西,壓一壓,化一化舌尖上難捱的味道。

最好是柔軟的,甜蜜的,味道濃鬱的食物。

燕回想到自己之前買回來的一小包青梅乾,青色的果乾上撒了一層薄薄的糖霜,肉質軟厚,有一點酸,但更多的是清爽的甘甜。

盛裝青梅乾的袋子隻拆開了一角,現在大概還放在三樓的抽屜裡。

正好,喂藥給師尊的時候可以拿一塊給他,他不怎麼挑食,應該會吃的很乾淨。

燕回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端著藥碗上了樓。

繞過三樓廳室豎立的屏風,她推開陳舊的木質房門,邁出的腳剛跨過門檻,頓了頓,又迅速的收了回來。

就在不久前,遠在西洲的燕觀瀾還格外放心不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誡她不許做有違人倫的事情。

燕回覺得自己真是冤枉。

她明確否認,但大概是她以前有點糟糕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燕觀瀾對此隻是一再搖頭。

“雖然這麼說有點紮心,但我的確沒見過你正正經經的辦一件好事。”

“如果沒有一點私心,你怎麼可能會老老實實待在那座又破又小的山頭,任由江辭那個隻和你有過一麵之緣的瓜皮差遣,我都沒有這個待遇,他憑什麼。”

燕觀瀾說著說著語重心長起來:“江瓜皮長得是不錯,但他可是你叔叔,朋友妻不可欺,你爹的兄弟是一樣的道理,他現在病歪歪的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你可不能看他好欺負就搞捆綁強製那一套。”

直到水鏡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中斷的前一刻,燕觀瀾還在對他那不靠譜的猜測深信不疑。

燕回聽到最後幾乎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算了,她無所謂,清者自清嘛,相信在不久後的某一天,燕觀瀾就會因為誤會了她的事懺悔不已。

燕回對天發誓,在剛剛打開麵前這扇門之前,她根本不知道師尊在裡麵換衣服。

真的不知道!

為什麼這扇門打開的時候沒有發出聲音,一定是壞了。

雖然這麼想著,但她的視線還是一錯不錯的落在江辭身上。

燕回覺得,師尊腰真細。

視線裡,床榻上的男人脫力般的背靠牆壁,墨發垂泄,眼覆緞帶,一張蒼白的臉如霜雪沉寂,鼻骨右側還帶有一點新鮮紅腫的劃痕。

他低著頭,摸索著抓住綁起來的簾帳,扯開簾帳上的繩結係帶,帶落一半的帳麵垂落。

僅僅隻是這一點動作,就幾乎耗儘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靠著牆低喘了幾聲。

今天有風,陽光卻格外好。

明亮燦爛的光線進入長期昏暗的室內,幾經輾轉,在他肩膀的位置停了下來,形成一塊亮澄澄的光斑。

半麵簾帳的遮擋下,隻能看到榻上男人小部分的上身。

燕回看到他將纏了繃帶的手搭上腰側,修長的手指勾住規整係好的衣帶,輕輕一拉。

光斑照射的區域內,雪白的中衣滑落,隻餘一片略顯病態膚色。

隨著他的傾身,墨發滑落至身前,遮住了%e8%83%b8膛上幾條崩裂而泛紅的傷口。

床帳半遮半掩,隻能隱約看到男人半側身體瘦削而頎長的線條,雪白的衣物堆疊在他手邊,他後仰了仰頭,摸上纏在脖頸上紗布的末端,喉頭微滾,將浸滿藥膏氣息的紗布一點點解下來。

乾燥柔軟的紗布似乎粘連上一點稍微愈合的皮肉,手指用力,將紗布徹底扯落下來。

然後是左腕上的繃帶,右腕上的繃帶。

紗布和繃帶被他放在腿側,他低聲道:“衣櫃從上往下數第二格,裡麵是我的衣服。”

江辭這句話是對蜃妖說的。

因為魔氣入體的緣故,他的傷口常常反複開裂,身體上那些不久前被燕回上過藥包紮好的傷痕洇出血液,把衣服和繃帶都染臟了。

對於這種需要更換衣物的事情,他不想麻煩燕回。

況且就在不久前,蜃妖還在格外熱情的向他報告各種來自結界外的聲音。

江辭大概能猜得出來,燕回是在和燕觀瀾通過傳訊法器講話。

好像是在談論一些私事,或許她很快就要離開庚辰仙府了。

江辭斂眉,對此,他不該有什麼特彆的情緒。

他隻是暫時占據了一個師尊的身份,身體傷殘,不能教給燕回什麼有用的東西,甚至在魔氣暴動時,還需要她的幫助。

妄自去涉及任何屬於她的領域,都是一種輕率的冒犯。

如果是因為這些天的悉心照顧,而產生了一點點依戀的情緒,那麼現在就該及時停止。

沒有人有義務為你停留,江辭。

劃清界限,明確自己的位置,你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

男人沉默的想著,在一件疊放整齊的裡衣遞到麵前時,方才接過,道了一句:“謝謝。”

蜃妖蹲在桌麵上,眼睜睜看著黑衣少女從透風的門口走進來,打開衣櫃,挑選出一件棉麻質地的素白裡衣,俯身遞給被床帳遮掩大半身形的男人。

男人尚未察覺實情,探出一條毫無血色的手臂把衣服接到手中,道了一句謝。

實錘了,病秧子果然和燕大姐關係匪淺!

蜃妖摸了摸自己腦袋頂上的藍色小花,一時間有點蠢蠢欲動。

撒花粉,撒花粉,它們蜃妖最喜歡用伴生花花成人之美了。

但一想到之前燕大姐勒令它不許亂拋花粉的話,蜃妖頓時又萎了。

真是死鴨子嘴硬,燕大姐,它鼓著腮幫子氣哼哼的想,一開始你非要我給病秧子解花毒,累死累活大半天,損耗了我這麼多妖力和精神,現在才發現,原來你自己是可以直接上的!

損妖不利己,真的是好可惡啊你。

隔著半扇簾帳,燕回立在床榻邊,低下頭盯著自己剛剛被滾燙的藥碗燙紅的指腹,極快極輕的摩挲了一下。

她意識漫無目的的飄忽著,想到剛剛窺見的那一截緊窄的腰身。

很利落的線條,大概觸碰上去,還能感受到一層薄薄的肌肉。

隻是囚於不見天日的小樓太久,皮膚毫無血色,唯獨在那幾道崩裂的傷口處,紅澀腫脹,圓潤的血珠順著肌理的紋路向下滑落,拖拽出一條嫣紅的血線。

衣料摩攃的聲音響起,半麵床帳之隔,江辭展開手中的乾淨衣物,鬆鬆垮垮的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白淨柔軟的衣料垂落,堪堪遮住了他陳舊疤痕和嶄新傷kǒu-交錯的軀體。

“再幫我拿一下繃帶吧。”

他手指按在自己頸側尚且沒有完全愈合的切口上,嗓音沉挫:“傷口還在流血,會把衣服弄臟。”

燕回隔著一層簾帳,目光落在他脫下的衣物,拆解下的繃帶和紗布上。

星星點點的血漬遍布其中,像是朱砂塗染。

他用緞帶覆蓋雙眼,麵容清冷,薄薄衣衫籠罩著的軀體卻傷痕累累,橫亙著刀傷劍痕。

一個曾經無人可與之比肩的強大劍修,一個現在傷病纏身形容蒼白的病弱男人。

怎麼能一直在受傷呢。

燕回歎了口氣,正要親自上手處理他的傷口,忽然被一隻泛涼的手掌握住了手臂。

“我自己可以的,”男人察覺到什麼,抿唇道,“燕回。”

無人看到,他捂著頸側傷口的手指有一瞬間的顫唞,衣物遮蓋之下的身軀,肌肉緊繃,淺淡的粉色像暈染的水墨一點點攀染上蒼白的肩頸。

燕回有一瞬間覺得燕觀瀾說得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師尊確實長得好看,也確實容易招人覬覦。

她爹之前的警告還挺有先見之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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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唇瓣

◎吸吮到一點甘甜◎

正午已過, 斜照的陽光沒了早上的耀目刺眼,變得溫和宜人起來,喧囂的風聲也漸漸平息, 漫山的竹海靜幽幽的,宛如一捧青嵐溼潤的霧氣。

峰頂小樓前, 一隻纖長美麗的白鶴拍扇著寬大的羽翅, 輕盈的落在地麵上。

它看了看麵前有些破舊的木質小樓, 疑惑的歪了歪頭,細長的喙啄了下地麵綿軟的苔蘚,委身化作一個半人高的小童。

“有人在嗎?”他衝著麵前的小樓,仰頭喊道。

周圍寂靜依舊,沒有人回應。

鶴童小若摸了摸挎在自己身上的鼓鼓囊囊的小布袋,圓圓的眼睛中不禁流露出幾分為難的神色。

管事的口信必須要帶到, 如果沒有準時傳達, 會被扣取靈石的。

那,那他去樓上看看好了。

小若有些緊張的抓了抓自己短短的手指,想到關於清竹峰上那位殷懷道君的傳言, 不禁害怕起來。

他隻是一隻小小的靈鶴, 身上根本沒有什麼肉,應該不會引起道君的注意吧。

不會的,一定不會, 小若, 快一點,送完這些信,晚上回到家就能吃到阿娘燉的肉湯了。

肉湯暖乎乎的, 裡麵的蘑菇和竹筍很好吃。

小若定了定神, 越過小樓外薄薄的一層防塵結界, 抓著扶手走上樓梯。

一階,兩階……三十階。

他有些局促的站在三樓長廊口,目光落在麵前緊緊閉合的門扉上。

“你好,”小若抓著身上的小布包,小聲叫道:“這裡有燕回師姐的信,請問燕師姐在嗎?”

三樓有些空曠,說話時的回音有點重,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一點點消散,在即將徹底消失的末尾,好像有一道東西被不小心碰翻在地的聲音響起。

是從屋子內傳出來的。

“咯嗒”一聲,三樓拐角處的某扇敞開小半的木窗被人從裡麵闔上,徹底隔絕了來自外界的窺伺。

小若動了動,將麵前的木門推開了一條窄窄的縫隙,小心的透過門縫往裡看了看。

好奇怪,明明有人在,為什麼不出來看一下呢。

門後是一間空曠的廳室,零零散散陳放著一點不值錢的擺設,中間是一方盛裝著不知道是什麼液體的池子,室內光線有點昏暗,他看不太清楚,隻能依稀分辨出池子邊隨意丟棄的是兩條冰冷粗|長的鎖鏈。

有點陰森,小若猶豫了一下,手上加重了一些力道,將麵前的門徹底推開。

他把小布包抱到%e8%83%b8`前,緊張的踏入門內,再次出聲道:“燕師姐,燕師姐在嗎?”

遠遠的繞開廳室中間的那一方池子,小若飛快的瞥了一眼池子邊上的鎖鏈。

上麵顏色斑駁,好像有星星點點凝固的血塊。

血!

小若呼吸一滯,烏溜溜的眼睛漫上一層水汽,兩條腿僵在原地,再也不敢再往前走下去。

“燕師姐,”他揉著自己紅彤彤的眼睛,委屈又害怕的哽咽起來:“這裡有你的信,你到底在不在啊?”

空空蕩蕩的三樓突然響起一道門扇開合的聲音,緊接著,不遠處的屏風後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