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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紀女繼承人 三春景 4250 字 6個月前

‘夢’。

夢幻的、糾結不清的、不知疲倦的意味,在這兩手截然不同的詩歌□□同流露,要說能從其中一首聯想到另一首,真是不奇怪——至少威廉是這樣認為的。

事實上,如果不是他知道自己沒有寫過這首《青春的記憶》,他都要以為這是自己的作品了!

他感覺到了薇薇安在詩歌上的‘靈性’,她敏銳地穿透了他文字上的把戲,直達了他的內心…說實話,這讓威廉想到了自己更加年少,還是個真正的少年時的夢想。他當時隻想要一個可以談論詩歌的朋友。

詩人都是孤獨的,威廉以一個純粹的詩人的覺悟,意識到了這一點!而且他甚至不會像其他困苦的詩人一樣,還要掙紮一下,至少一開始的時候還會考慮掙一點兒錢、稍稍迎合一下大眾…他從一開始就覺得,沒有名利就沒有名利吧,這才是真正的詩人!

不過,孤獨的詩人也會渴盼有一個朋友、知己。如果說,出眾的詩人注定要離群索居,超出大眾的感知,先一步抵達了某種境界。那他們也不該是完全孤單的,就像是曠野上的高塔,即使相隔很遠,不會並立,至少也能遙遙相望。

他想要這樣的知己朋友,能夠理解自己的。

這一點,即使是他深愛的人都沒有做到…麥爾頓侯爵夫人會讚美他的作品,鼓勵他潛心創作,但她到底有沒有真正理解他,他其實是能夠分辨的。

“…說到詩歌,薇薇安其實也寫過非常棒的詩歌,不是嗎?說實話,我第一次讀到薇薇安的詩的時候,真的非常驚訝,很大程度上,她優渥的出身阻礙了她在這方麵深入發展呢。”看到威廉和薇薇安相談甚歡,瑪麗公主雖然插不進詩歌的話題,卻也想到了什麼,突然說道。

“我們彼此客套寒暄

並說這是多年後難得的重逢

我們的老虎啜飲牛奶

我們的鷹隼行走於地麵

我們的鯊魚溺斃於水中

……

在交談中途我們啞然以對

無可奈何地微笑

我們的人

無話可說”(注三)

看得出來,瑪麗公主是真的很喜歡薇薇安當時寫的這首詩了,她甚至能夠背出來!這讓薇薇安很不好意思——這首詩的內核在她看來其實挺平庸的,無非是曾經有過刻骨銘心歲月的人,再次相遇,時光的力量遠比想象的要強大的多,於是最終隻剩下相顧無言,沉默近乎尷尬。

這樣的主題,在薇薇安上輩子時其實挺常見的,往通俗流行一些靠,大概就是一個‘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的故事。

要說為什麼讓瑪麗公主印象深刻,還是占了此時沒什麼人挖掘這個主題的便宜。這個時代,大家要麼寫一些至純至美,完全浪漫主義的東西,要麼就是寫一些宏大的、痛苦的主題。至於像這樣,隱秘在生活細節裡,細小平庸但又如影隨形的悵然,卻是很少有人描述的。

另外,這首詩還有一個特色,就是瑰麗的想象,這也算是‘現代人’的強項吧。畢竟見過了那麼多風格,那麼多想象的作品,思維上是要跳脫一些的。比如說這首詩,薇薇安寫的時候其實想到了曾經網上流傳很廣的三行情詩。

就是那首‘螃蟹在剝我的殼,筆記本在寫我/漫天的我落在楓葉雪花上/而你在想我’,眾所周知,螃蟹不可能剝我的殼,隻能我剝螃蟹殼。筆記本不能寫我,隻能我寫筆記本。而我也不能落在楓葉雪花上,隻能楓葉雪花落在我身上。

所以最後的最後,也不會是你在想我,而是我在想你。

玩弄文字的把戲,有一種奇幻的浪漫。

薇薇安這也是一樣的,老虎如何能啜飲牛奶?鷹隼怎麼會行走於地麵?鯊魚溺斃於水中又是怎樣的荒唐?…由此可知如今的可笑,真的是曾經燃燒熱的熱熱烈烈的過往,一點兒灰燼都沒有留下。

第246章 紅粉世界246

薇薇安當然不是什麼文學大家,或者天生的詩人苗子。這一點,即使是她重生到這個時代背景類似一兩百年前的世界也一樣…畢竟不同於某些領域,超前的眼光和經驗足夠成就一個天才。

文學領域嘛,除非是做文抄公,不然真的是很微妙啊。

如果本身就有點兒小天賦,回到過去後,占時代的便宜,或許也能成就一個文豪之名。但若從來都是苦手,也不可能因為回到過去就突然開竅了——要說重生了也沒什麼優勢的領域,文學應該算是中間靠前的了。當然,前提是不做文抄公。

最不會帶來優勢的,大概是吃身體天賦的那種,體育競技什麼的。文學的話,既吃天賦,也吃經曆和眼界,重生到過去有一定優勢,但絕不是最有優勢的。所以作為一個重生者,如果不是真的喜歡這一行,到也沒必要追求這方麵。

薇薇安就是這樣的,她沒有這方麵的追求,所以都是‘放置’不管的。偶爾寫一點兒文字,除了當初讀書的時候算是‘作業’,那就是‘遊戲之作’了。畢竟她現在和文學界的人還走的挺近的,寫點東西也不奇怪。

詩歌算是相對寫的多的,因為文字比較少,有靈感就能寫…得益於領先時代近兩百年的眼界,以及完全對自己開放的地球文學寶庫,事情還真不難。薇薇安甚至曾經將華夏古詩翻譯成這個時代能接受的風格,替換了這個文化背景下的文學意向,然後出來的作品,也有不少人覺得‘彆具一格’呢。

當然,這樣的事薇薇安不常做,倒不是覺得這樣‘文抄公’不好,最主要還是因為這太糟蹋原作了。詩歌還和彆的文學體裁不太一樣,其‘格式’本身也是非常重要的本質,內容與格式並重,脫離了格式空談內容,就不是詩歌了。

幾乎每一個國家的人都會有類似的感覺,自己國家的知名詩篇,一旦翻譯成外國文字,就沒那味兒了,這和小說之流還不大一樣。

詩歌之美,格式韻律是極重要的組成,絕不能忽視!所以詩歌的翻譯就是丟失的過程,隻是沒辦法了,如果不進行翻譯,丟失後的那點兒內容都看不到,那太可惜了——所以才有了翻譯。

雖然不是文學大家,但這個時代,薇薇安要做一個評價文學的人,卻一點兒問題都沒有!一方麵是現代人比此時的人眼界更加寬廣,也更具包容性。另一方麵,薇薇安這輩子受到的教育也相當好,絕對屬於‘精英’範疇內了。

再加上日常缺乏娛樂,上輩子很少碰的‘嚴肅文學’,這輩子也當作是尋常了…眼界、品味都好的驚人!

所以,借由一兩首各自的作品而起,她和威廉·霍利斯談論詩歌,談論文學,實在是毫無障礙。

“…我非常討厭詩歌中的疊床架屋,循環往複…當然,我知道一些古詩歌經常會有這種手法,這大概和古代詩歌很多都是民間作品有關,循環往複便於詠唱。配合樸素的文字,有一種不經雕飾的美感,和如今的‘精巧文學’恰好相反。”

“但現在已經不是古代了,文字的技巧足夠成熟,大家都善於精雕細琢。這種情況下的循環往複,本質上是文字的冗餘,看起來有很多節,其實每節的意思也差不多——不會有古詩歌的質樸,隻會有一種當代人的矯揉造作。”●思●兔●在●線●閱●讀●

薇薇安和威廉·霍利斯談論詩歌,談自己更喜歡那些清新的詩歌…當然,一些很宏大的作品也不是不喜歡,隻是要寫的非常好才行。

“…宏大的作品要寫的流暢我才喜歡,讀的時候最好如同大江大河,奔流不息!本身的節律,便能塑造曆史的洶湧與不斷向前。”

威廉·霍利斯對薇薇安的看法連連點頭,因為這也是他的看法,兩個人在這方麵實在是太一致了!

“我很喜歡一些國外的詩歌,在我們的詩歌之路有些詞窮時,汲取彆的文化的營養也是一個出路。但文字的翻譯是一個問題,我不認為閱讀翻譯過的文字,還能體會到詩歌的本質,還是得學習外語,然後……”威廉·霍利斯少見地展現出了善談的一麵,對著薇薇安滔滔不絕起來。

薇薇安笑著說:“所謂詩歌,即翻譯以後失去的東西!”(注一)

“實在是精辟的評論!”威廉笑了一聲,朝薇薇安舉杯。

瑪麗公主有些意外地看著忽然熟悉起來,甚至可以說是引為知己的兩個人,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哪裡奇怪——看起來非常正常,威廉可以說是天生的詩人,作為一個詩人,不受世俗社交的約束,一旦確定對方是朋友,那就真的是朋友了。

而薇薇安,也不是會被束縛的那種人,關係突飛猛進,就在一場談話後,也是沒問題的。

但…但…哪裡不對呢?

哪裡都沒有不對!至少薇薇安沒察覺到,她迅速地和威廉·霍利斯熟絡起來——當然,這句話這樣說毫無衝擊力,畢竟她有很多很多的熟人、親友,並不差威廉·霍利斯一個。可反過來看,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威廉·霍利斯的朋友真的很少很少,除了幾個詩人朋友,哪怕是從小就認識的其他貴族青年們,他們的關係也很生疏。畢竟感情是相處出來的,他和他們完全無話可說,又能怎麼樣呢?

“您完全可以做一個優秀的詩人了。”在威廉·霍利斯的小型文學聚會上,他這樣說。

這是威廉第一次邀請了薇薇安,他的朋友們也很好奇,從來不會輕易邀請上流社會人士來到這個文學聚會上的威廉,到底邀請了一個怎樣的人——薇薇安在文學界頗有名氣,畢竟她一直和藝術界走的很近,文學界又和藝術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所以有些人曾經接觸過薇薇安,但並不多。說起來,薇薇安就算經常參加沙龍,和初出茅廬的出色藝術家、詩人等接觸,可也沒有自己挖掘新人的意思,所以真正還沒出頭的人,她還是見不到…而威廉·霍利斯這裡,多數就是這樣的人。

為了讓大家立刻就能‘熟悉’薇薇安,威廉·霍利斯難得非常貼心地給了一個建議,讓薇薇安朗讀自己的作品。相比起無意義的(對他們這種人來說)、日常的交流,一篇作品顯然更能讓他們這些人一下明白她是哪種人,又是哪個段位的。

於是薇薇安早做準備,來之後就朗誦了詩歌,結果也不錯…除了準備的作品確實有點東西外,其實也是因為這些人對她放低了一些要求。當期待不怎麼高的時候,得到了超出預計的東西,就會有類似‘觸底反彈’的效果。

在這些‘詩人’眼裡,薇薇安可能是離詩歌最遠的那種人了,首先她就很有錢,生活還一帆風順…‘文章憎命達’這種說法,可不隻是華夏才有,應該說各個國家都是一樣的,窮文人仿佛是各國都會有的統一印象。

如果說,小說家還能靠版稅賺到一些錢,那讀者基數更少的詩人,真的就是毋庸置疑的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