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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紀女繼承人 三春景 4158 字 6個月前

子內的裝飾也能看出來——無論是胡桃木的細木護牆板,還是隻在壁爐上方出現,作為裝飾的鏡子,以及那枝形水晶吊燈上裝飾的綠色織物…全都是過去的時髦。

這間房子還自帶一個小小的平台,穿過房間與平台之間,用擦光印花布製成的落地簾幕,就能來到平台上了。

這個小小平台也具備過去的風情,欄杆均飾有獸頭,菱形浮雕出現在牆麵上,用很大的陶瓷缸盆栽著椴樹,顏色鮮亮又沉靜…從這裡,還正好能看到花園,美麗的、打理的很整齊的花園,以及流淌過花園的一淙活水。

月光映在水中,讓那叢淺淺的活水閃閃發光。

一切都很‘古樸’,有著趕在新浪潮到來前的優雅從容,和新興的‘商業貴族’們,以一種更隱蔽的方式做著分野。

但要說這裡就是被遺忘的、忽視的一角,那又不至於了。無論是乾乾淨淨的器皿,還是褪色之後依舊保養良好的上漆家具,無不表示這裡常有人來,並且仆人按照主人的關照,一直按時打掃。

就在這個平台上,有兩個人靜靜地對峙著,他們沒有點亮房間裡的燈,平台上也全靠月光照明。所以哪怕有人經過花園,恐怕也不會注意到三樓的平台上有人。但如果有人看到了這一幕,就會驚訝地發現,這兩人中的一人,正是今天回歸舞會的男主人,歐內斯特伯爵。

“羅傑…”忽然,平台上另一個人動了,呼喚了一聲。‘羅傑’正是歐內斯特伯爵的名字。

歐內斯特伯爵以為對方會接著說什麼,但沒想到呼喚了他的名字後,她就什麼都不說了。他能感覺到,她的視線在他身上,她一直在凝視著他,隻是不說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至少有5分鐘。

終於,還是歐內斯特伯爵歎息了一聲:“愛莉安娜…我們難道不是已經結束了嗎?我說過的,我想一切都恢複‘正常’,不想和你繼續互相折磨了——除了我,你也是,要回歸‘正常的生活’,這對我、對你,都更好。”

“不可能的,羅傑,你明明知道我已經不可能再像二十年前,還是一個小姑娘的時候那樣了。是你摧毀了我,但你現在卻要拋下我?不,這絕不可能,除非你是要逼我去死。”說話的女人一隻手扶著平台上的白色欄杆,看了一眼樓下的花園。

女人的聲音決絕而平靜,沒有一般女人威脅自己情人時的歇斯底裡。但歐內斯特伯爵知道,就是這樣的‘愛莉安娜’才最認真…她說的都是真的,並不是矯揉造作地哭鬨、威脅自己的情人。

她說到做到,隻要他現在搖頭,她是真的能在這兒一躍而下的。

不管外界如何評論這個女人,認為她骨子裡歹毒,內心之中充滿的是火焰一樣的嫉妒心——燒毀彆人之前,先要燃燒她自己。歐內斯特伯爵眼裡,她也一如二十年前,是那個冒著瓢潑大雨,敲響自己的門,決心同自己私奔的姑娘,堅毅而純潔。

相比起他的軟弱和退縮,她一直都是更有決斷的那一個。二十年前是他先退縮的,和她私奔,半路又跑回來的是他。十幾、二十年後,依舊是他先退縮,決定要結束這不正常關係的也是他。

但他忘了,她已經不再是那個二十年前,睡下之後,情人不聲不響離開,自己被拋下的小姑娘了。現在的她,精力充沛,越來越耀眼,越來越有存在感,說一不二,想要做的事沒有做不成的。相比起來,他反而要差的遠了,隨波逐流,永遠在沉淪和清醒之間掙紮。

既舍不得年少時的深愛,又想要一切恢複‘正常’——其實,貴族男女之間關係不清不楚,雖然會有一些桃色緋聞傳出來,卻也不到不正常的地步。但歐內斯特伯爵的情況不太一樣,他感覺自己像是陷入蛛網的飛蛾,越掙紮,越掙紮不出。

因為他和‘愛莉安娜’的關係,因為他曾經的愧疚,還有那確實存在的‘愛’,他的人生完全被她掌控了。他每當談到他要結婚,要有屬於自己的婚生子,繼承‘歐內斯特伯爵’這個爵位,繼承這個家族的一切榮光,她就會發怒。

她要他是她的,完全是她的。

“愛莉安娜…為什麼我們會這樣…”夜間清冷的空氣裡,歐內斯特伯爵張了張嘴,最終隻能無力地說道。

“因為我在報複你,報複你,羅傑…你拋棄了我,毀了我的一生,所以我絕對不能放過你,要與你糾纏到死!”女人毫不遮掩,眼睛裡都是炙熱的火焰,她像是在訴說恨意,但又像是在訴說愛意。

被她這樣注視的歐內斯特伯爵,既感受到了被死死纏住,仿佛窒息一樣的痛苦。同時又感受到了‘愛情’…隻有這種痛苦的時候,‘愛情’才那樣清晰,否則他簡直要覺得愛莉安娜隻是在折磨他,折磨他這個背叛者了。

這是久違的痛苦與愛情——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呆在國外度蜜月,過著曾經想象中的‘正常生活’。他有一個能負起伯爵夫人職責的小妻子,漂亮而順從,將她介紹給所有人都毫無問題。他們在國外接受他人的邀請,又或者做拜訪,一切都那麼自然。

他偶爾也會被某位夫人,或者交際花吸引,但這種關係就像是他摘下一朵花,並不會給他任何負擔,他也從沒因此喘不上氣來…是的,這都是他想象中會有的‘正常生活’!

在這樣的‘正常’中,他幾乎要忘了美林堡的‘愛莉安娜’了,他以為自己走出來了。在那種逐漸變得平淡,甚至有些無聊的婚姻生活中,他以為那就是幸福,至少是接近幸福的。

然而回到美林堡,愛莉安娜叩響了他的門扉。就像二十年前,她披著帶兜帽的鬥篷,推開他們經常幽會的隱蔽後門,一切都一模一樣。她要再次拉他沉淪,上次是私奔,而這次是重溫舊夢。

一切的記憶都回來了,她像過去一樣鮮明,一樣讓他沉重,連呼吸也成為一種負擔。過去接近兩年的時間,他們沒有見麵,沒有通信,然而他以為的‘平靜的幸福’竟是這樣不堪一擊,隻是一見麵就被擊破了,仿佛是一張紙一樣。

他的拒絕是那樣軟弱,而且輕易被她看透了,所以她越發強硬——這就是他了解的‘愛莉安娜’,隻要抓住對手的弱點,她就會‘攻擊’,直到自己獲得勝利。

“我的天呐…愛莉安娜…”歐內斯特伯爵的臉色變得蒼白,忍不住喃喃自語。

麵對六神無主的情人,仿佛女王一般的女人又忽然態度一變,沒有那麼強硬了。她握住歐內斯特伯爵的手:“羅傑,你在擔心什麼?其實我根本無法主宰你,就像過去,是你答應帶我離開,我們才能私奔的。也是你,決定要回來,所以我被拋下了。”

“現在也是這樣,明明我同丈夫分開了,就為了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也保證這樣的忠誠,但你還是結婚了。我的阻止,從來都沒有真正有效過。”‘愛莉安娜’便是麥爾頓侯爵夫人,她有著將丈夫‘禁治產’的‘豐功偉績’。

外界傳聞她是為了錢才將丈夫禁治產的,但在她口中,她分明是為了愛情,為了對情人的忠誠。這一點,彆人或許不相信,但歐內斯特伯爵是相信的。

歐內斯特伯爵痛苦地說道:“請您彆說‘忠誠’了,您有那麼多的情人。”

“您原來在乎這個嗎?可是難道您不也有很多情人嗎?雖然這年頭的風俗近乎於可笑,不要求妻子與丈夫互相忠誠,卻要求情人之間保持忠誠。但您既然有情人,為什麼我不能呢?”

“難道您要我變成那種,隻會默默等待您的召見,全靠您憐憫和賞賜,才能存活的女人嗎?不!我絕不會那樣!因為我很清楚,您就是這樣的男人——您不會對那種女人保持恒久的愛意,您愛的正是這樣不會完全屬於您的我!”§思§兔§網§

“就像您現在的妻子,我聽說她非常小心謹慎,同您結婚便完成了身份的躍遷,所以她以為一定要順從您,保持貞潔…這樣完全屬於您的女人,您還愛著她嗎?”麥爾頓侯爵夫人刻薄而篤定地說道。

歐內斯特伯爵無言以對,終於歎了一口氣:“…您這兩年還好嗎?”

“不,不太好,您應該知道的。就在您決定結婚的時候,我剛剛流產,總算沒有讓外界的傳聞坐實,毀掉您,也毀掉我自己…明明是我們兩個人的錯誤,但最後承擔後果的,依舊隻有我。”麥爾頓侯爵夫人冷冷地說。

當初讓歐內斯特伯爵決心離開麥爾頓侯爵夫人,並且結婚的起因,正是麥爾頓侯爵夫人懷孕了。雖然麥爾頓侯爵夫人並沒有特彆顯懷,但已經有一些傳聞冒了出來了,而歐內斯特伯爵作為她最親密的人,知道那不是傳聞,麥爾頓侯爵夫人確實懷孕了。

眾所周知,麥爾頓侯爵夫人已經將丈夫禁治產了,他們長期分居,根本沒有生活在一起。麥爾頓侯爵夫人此番懷孕,真是要將孩子放到丈夫的名下,都無法做到…貴婦們有自己的情人是一回事,弄出一個無法糊弄過去的私生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雖然麥爾頓侯爵夫人也有其他的情人,但大家都更傾向於猜測孩子是歐內斯特伯爵的,一時之間,宮廷內外,都在談論這件事。

麥爾頓侯爵夫人當然有避孕,不然這些年來,她早就生了不隻一個兩個了。但避孕即使是在後世,也不是百分百的,更不要說當下了——出了這件事後,就像是一個導火索,歐內斯特伯爵終於決定離開麥爾頓侯爵夫人了。

換個說法,他其實依舊像少年時代那樣軟弱,承受不來太多。

“當時想了很多辦法,誰讓這個孩子太堅強,太健康了呢。吃下藥劑師的催產藥根本沒用,最後還是我去了一趟鄉下,找了一位外科醫生…您簡直無法想象,那段時間我吃了多少苦頭。那樣的身體傷害,讓我立刻老了十歲,頭發大把大把地脫落,疼痛之類的更是不必說……”

“不得不說,幸虧那段時間您不肯見我,不然您看到我流產之後的醜陋樣子,恐怕那點兒可憐的愛意就要消失殆儘了…這兩年,甚至直到現在,我依舊會因為當初的流產身體疼痛,有各種各樣的不方便……”

麥爾頓侯爵夫人的話讓歐內斯特伯爵更加痛苦:“請您彆說了,彆說了,愛莉安娜…我到底做了什麼啊!”

麥爾頓侯爵夫人不為所動,話語直接而冷漠“是啊,您做了什麼呢?那個時候您剛剛結婚,正是對婚姻興致最高,想要全心全意做一個好丈夫的時候吧?您和您的妻子去度蜜月……”

她非要刺痛歐內斯特伯爵,非要讓這個男人痛苦…痛苦是比快樂更讓人記憶深刻的回憶。她過去讓他痛苦了那麼久,就要用這種方式,叫他以最快的速度回憶往昔,一切都回到從前!

這場平台上的對峙,終究是麥爾頓侯爵夫人獲勝了。取得了勝利的她,看了一眼歐內斯特伯爵伯爵,然後才離開平台,走隱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