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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你身邊。”他淩厲的眉眼軟和下來,瞳仁泛著溫暖的笑意。

裴故:“安安,食鋪便先彆開了,發工錢將夥計們遣散吧。收拾好細軟,待時機成熟,我會派人將你們送出京城暫避一段日子。”

黎安安感受著裴故掌心的溫度,心下歎了口氣。

隻盼這人是真想著還要回到她身邊,她寧願他苟且偷生,也不要玉石俱焚。

三日後。

黎記食鋪暫停營業。

黎安安將鋪子裡的夥計們召集到一起,發下工錢按原計劃遣散。

大家在這鋪子裡乾的都還不久,眼見著鋪子的生意要起來了,怎麼好端端的就不做了呢?黎安安麵露歉意道:“家中忽傳噩耗,要我儘快返回。再次回來京城的日子遙遙無期,這鋪子是做不下去了,大夥兒領了工錢找下家吧。我對不住大夥兒。”

眾人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歎息一聲,天災人禍不隨人願,也就紛紛領了工錢離開了。

漸漸地,大堂之中隻剩下黎安安和許慕清小七三人。

“真舍不得啊,”許慕清抬眼環顧這鋪子一周,語氣悵惘,“我們好不容易將鋪子開到了京城,如今,卻又要離開了。這裝潢都還沒舊呢……”

小七也舍不得這間鋪子,可看著黎安安的表情,便知道她心裡也不好受。她過去挽著她的手臂。

“安安,你也彆太自責了,能上京城開鋪子,這放在從前是我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多虧了你啊,我如今才不是小乞丐了。”

黎安安看了看身邊的兩位好友。

“是我連累了你們,這些本錢你們便拿著吧,等回了永安,你們可以再開一個鋪子。”

許慕清和小七說什麼也不肯收下。

許慕清拉著黎安安的手道:“莫非你日後便不跟我們在一處了嗎?什麼叫我跟小七二人可以再開一間鋪子,這鋪子是我們三個人的。”

裴故的事黎安安早已和她們通過氣,隻是兩人始終不願相信事情真會走到那一步,不願相信未來她們也許需要分開。

小七道:“若有一日我們當真分開了,我和慕清會開著鋪子等你回來的。一直等到我們三人重聚的那天。”

黎安安看著身旁的兩位好友。

無論前路如何,她們二人從不曾棄她而去。既然如此,她更不能因為此事拖累二人,她們值得更幸福的未來。

“你們聽我說,等出了京城之後,若有人問起你們認不認識黎安安這個人,你們隻管否認。被查出來曾與我有故交,也隻管說關係惡劣,隻一點,千萬撇清你我之間的關係。”

黎安安將先前分好的細軟交到二人手上,“若是因為我而牽連了你們二人,那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許慕清和小七麵露哀色。

“若重新開了鋪子,”黎安安狡黠地笑了笑,“等我回來。”

許慕清和小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天色漸晚,夏末的氣溫已有了絲絲涼意。黎安安三人坐在客棧裡靜靜地等著接應的馬車趕來,在這等待的時間裡,黎安安不可避免地想起前世離開的情景:那時正值隆冬,她於睡夢中感受到一陣顛簸,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裴故因顛簸而上下晃動的喉結。

——裴故抱著她,在深夜裡策馬飛奔。狐皮大氅將她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披風後,是靜默無聲的鵝毛大雪。

她揪著裴故的衣襟問他們要去哪兒,他卻不說話,隻一路將她送到了郊外。

那裡,是早已備好的馬車和侍衛。

她哭著不願離開,問他發生了什麼,裴故卻溫柔而又強勢地將她塞進了馬車裡。臨走前,那人對她說了最後一段話,風雪俱寒,他的鬢角眉梢都染上了雪白,唯有一雙眼睛仍似當年澄澈溫和。

意識昏沉的最後,她的觸?感是額上那一抹若有似無的柔軟。

是……%e5%90%bb嗎?

黎安安坐在鋪子裡,望著天邊濃重的夜色,靜靜地想,幸好,今日無雪。

漸響的馬蹄聲很快吸引了鋪中三人的注意。在這漆黑混亂的京城裡,一個稍稍有些名氣的鋪子倒閉了悄無聲息,它的主人要離開,同樣實在驚不起多大的波瀾。

黎安安就像一尾遊入大海的最普通的小魚,無論是到來佚?還是離去,都顯得湮沒無聲。

來接她們的是相府的護衛,這一次的離開,黎安安沒能見到裴故最後一麵。可她心裡反倒輕鬆許多,這一世的一切都不一樣了,就讓前世的噩夢隨風逝去吧。

她一定,還會再次見到裴故。

馬車趕了三天三夜,黎安安和許慕清小七也終於要在揚州地界的分岔路口正式分彆了。從此她們二人繼續南下趕回永安,而黎安安,則要暫留揚州,等著與裴故會合的那一天。

她在揚州住了下來,住在裴故事先準備的宅子裡。

起初的每日裡,黎安安都能收到一隻信鴿。信鴿帶來的書信裡,是裴故簡短的報平安。她雖心下擔憂,但好歹每日能收到裴故的音訊,知曉他一切無恙,也就慢慢期待著與他重逢的那一天。

然而五日前,書信忽然不再寄來。

即使她回了好幾封信試圖取得聯係,裴故依然毫無音訊。事出反常必有妖,聯想離開前裴故對他說的話,黎安安明白大抵是裴故說的動蕩局麵要發生了。

黎安安焦急地等待著,她除了等以外沒有任何辦法,她隻能日複一日地、憂心忡忡地等待著。

十日後,一則消息迅速從京城傳遍大江南北,引爆一片輿論:

經徹查,裴蘊貪汙一案實屬栽贓陷害,連同龐雲在內的若乾主犯與從犯,被相繼處以問斬、流放等刑罰。此案一出,震驚朝野,無他,概因這一案牽涉的若乾人等皆是朝中有名有姓之輩。

裴蘊一案,平反了。

這一消息傳到黎安安耳中,黎安安驚喜又擔憂,她知道距離裴故說的離開的日子不遠了,卻又害怕裴故無法像他說的那樣順利脫身。!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然而還沒等來裴故尋她的消息,一樁噩耗迅速傳來:

裴故因新法變革惹怒聖上,被賜毒酒一杯,令其自戕。

黎安安看著信上那白紙黑字的痕跡,視線逐漸模糊,不是說……不是說,會回到她身邊的嗎?

極度悲痛之下,她攥著那張紙抖若篩糠,整個人倒了下去。

此時,京郊某處亂葬崗。

一身麻布打扮的裴故在黑衣侍衛的帶領下踏進了一座草廬。草廬內,一個高大的背影倚窗而立,裴故撩開袍子行禮跪了下去,“草民裴故,叩見陛下。”

窗邊的聞人越這才偏轉過頭,視線落在裴故身上,盯了他片刻,才道:“平身吧。”

裴故默不作聲地起身站直。

“愛卿可有後悔?家父冤案已平,官居高位,新法初現成效,本應是前途無量的青年才俊,如今卻因為一女子成了不得不改名換姓的平頭百姓。”聞人越每說一句話便打量著裴故的神情變化,可眼前人聽著他的話,神情卻不見黯淡,反倒顯得平和寧靜。

“陛下,”裴故仍習慣性地做出回稟政事的手勢,反應過來後又不由得笑了下,“新法推行,早已惹了朝中舊臣的眾怒,眾臣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陛下也需要一個理由來安撫眾臣,好讓新法繼續實行下去。臣便是最好的人選,有了臣的死亡,眾臣沒了繼續阻撓的借口,而朝中變法之士則會因此事怒而奮發。”

“變法,指日可待矣。”

裴故又是一拜,“臣謝陛下不殺之恩,能與心愛之人廝守一生,臣無悔。”

最後一點兒話音消失在窗邊拂來的風裡。

聞人越看著眼前這個麻布短衫的臣子,最終伸出手將人扶了起來,“行了,起來吧。”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聞人越也不是閒人,轉身準備回宮。裴故在身後作揖行禮,“恭送陛下。”聞人越頓了頓,擺手道:“世間再無裴無陵。”

無陵,是他的字。

裴故為之一震,抬起頭來,那帝王身影已走得遠了。

靜立片刻,裴故大踏步走出了草廬。廬外,陽光明%e5%aa%9a,晴空萬裡。

“青竹,”身後閃出的一名侍衛應了聲,裴故看著眼前的一切,隻覺萬物可愛,生機盎然,眼睛裡不自覺漫上笑意,“啟程回揚州罷!”

他的過去已被裹在一個“裴故”的符號裡而被抹去,而他的未來,還在揚州的某所小宅子裡。天涯路遠,他要快些啟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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