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子道:“若是永安侯跟俞監軍想要在此沐浴,旁邊還有貴人沐浴的池子,是極乾淨的。”
楊儀因為太過疲累,便先拒絕了好意。
雖然黎淵小甘等人都盼她去泡一泡,“百病全消”,但她心裡覺著,哪裡有這樣神奇的溫泉,不過,時常泡泡溫泉,自然能讓身體經絡活躍暢通,從而身體強健,倒非虛言。
於是道長先帶她到下榻之處,神廟內的道眾又準備了晚飯送來,無非是些粗茶淡飯,卻收拾的十分乾淨。
楊儀吃了飯後,一時並無睡意,便讓人將玄音子道長請來,詢問他神廟內有無藏書種種。
道長說道:“永安侯想看書?這裡彆的不多,過百年的書是有的,您想看什麼樣兒的,我叫人去拿。”
楊儀道:“可是有藏書閣?若是方便,可否容我親自前往?”
玄音子道:“早就聽聞永安侯醫術無雙,今日幸得到此,怎肯藏私?永安侯請。”
楊儀便讓小連留下,陪著小甘。
兩個丫頭見黎淵亦步亦趨的,各自放心。
於是黎淵陪著楊儀,玄音子親自帶路,到了神廟東側的二樓藏書閣。
道長一路走,便叫了個小道士來,吩咐了幾句。
有幾個小道士趕緊去掃雪,又有的往藏書閣裡布置火罩炭爐。
這神廟依山而建,藏書閣地勢更高,上台階之時,黎淵對楊儀道:“我抱你上去。”
楊儀看看頭頂,知道以自己的體力,隻怕不能勝任:“勞煩了。”
黎淵將她抱住,跟著玄音子上了台階,這玄音子顯然是走常了的,健步如飛而上,等在門口,待他們上來才道:“因很少有人往這裡來,這是一月讓他們打掃一次,所以難免有些黴塵之氣。”
楊儀道:“道長客氣了,隻要有書可看,哪裡還敢挑剔彆的。”
玄音子望著她,眼中流露出幾分笑意:“請。”
藏書閣內放了炭爐,迎麵仍是一陣冷颼颼地,雖然有道士打掃,並沒有蛛網之類,但確實一股黴爛塵氣。地上放著才燃起的博山爐,嫋嫋地有沉香氣散了出來。
玄音子指了指那閉著的幾扇窗戶,道:“後麵的兩麵窗,打開後便能看到背靠著的藥王山,隻是風大,不敢擅開。”
楊儀正在打量那些櫃子裡的書,竟不下千本,暗暗點頭,便道謝說:“多謝道長盛情,我會在此看上一會兒,道長不必相陪。”
玄音子行了禮,看了看那靠山的兩扇窗戶,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想了想,還是低頭退出了。
黎淵把門合上,楊儀走到書架前,看到一本書籍已經泛黃微黑的《本草》,忙取下在手。
黎淵看地上有個蒲團,便拖到炭盆旁邊,道:“你到這裡坐著看最好。”
楊儀眼睛都在書上了,隻頭也不抬答應了一句。
黎淵啞然失笑,走過去拉著她,把她拉到蒲團旁,摘下自己的披風撲在上頭,才叫楊儀坐了。
黎淵怕屋裡冷,就將她的披風又往身上圍了圍,看她隻顧看書,他便又去把兩根蠟燭望她旁邊安置妥當,感覺光線適中,才放心。
楊儀忙著看書,看了一本,又貪心不足,趕緊又挑幾本。
黎淵在屋內已經轉了一圈,這藏書閣不算很大,最多七八丈之寬。
他聽見楊儀咳嗽了兩聲,生怕房間密閉,那炭火跟沉香氣有礙,想到玄音子所說,便去把靠山的半扇窗戶打開一點。
山風呼嘯而入,冰冷撲臉,身上一陣森涼。
黎淵一驚,怕風撲了楊儀,趕緊要把窗戶關起的瞬間,卻依稀瞧見窗戶外,有一點白色的影子定定在彼。
這會兒已經天黑,那白色的影子陡然出現眼前,黎淵渾身一個激靈。
定睛看去,那白影卻一晃消失不見。
而他眼前所見的,卻黑黝黝的山林,被雪鑲嵌,層層疊疊或深或淺。
他幾乎懷疑那點白影是他的錯覺,但黎淵又心知,那必定確有其物,但到底是什麼東西?
又想其速度極快,總不能……是山中的精靈神怪吧。
黎淵回頭看向楊儀,見她仍是全神貫注在看書,他想了想,便沒有開口。
而在楊儀於藏書閣看書的時候,那邊斧頭跟兩名太醫,以及隨隊伍而回的武官們,泡在道士們素日泡的那溫泉裡,一個個舒服的攤開了四肢。
連小乖跟豆子也泡在裡頭,隻露出兩個狗頭。
眾人跟狗子都是第一次泡溫泉水,皆都不由發出感歎。
其實這水因是山上引下來的活水,總不能一直聚集在池子裡,所以池子一邊兒開了個口,又不停地向外流入小溪,因而連這池子的水也是活水。
比如道士們第一天洗了,第二天來泡,又是新的水,不用人換。
而俞星臣所泡的,卻是跟這個對麵的一個池子,乃是外間來藥王神廟之貴客專用的池子,更加潔淨。
俞星臣靠在池子邊上,其實他的腿傷才剛愈合,凍瘡沒全好,不適合久泡,但他心中仿佛有一層陰霾,身上也是,無形地困縛著他,便索性也下了池。
玄音子親自端了一個托盤,放在俞星臣的旁邊,道:“俞監軍,這是小道親自調的長春酒,雖比不上京城的美酒佳肴,但有藥性,強身健體,固本培元,大人若不嫌棄,可以一試。”
俞星臣道了謝。又問道:“永安侯如何?”
玄音子道:“已經在藏書閣看了半個多時辰的書了,方才也送了湯水過去。”
俞星臣見他這樣周到,便不再問了。
就在此刻,一名道士從前方探身,玄音子見狀,便道了聲“失陪”,起身出門。
俞星臣並沒在意,橫豎外間還有主事的人。
他舉起酒盅喝了一口,隻覺著入口微甘,又有些許藥氣,滋味可口。
又過半晌,俞星臣閉著眼睛出神,耳畔依稀聽見些窸窸窣窣的響動。
俞星臣本以為有人收拾衣物,微微眯起眼睛,瞧見仿佛有個人在對麵站著,正自解衣。
他正驚訝於是什麼人敢來跟自己同一池子,那人已經撲騰一聲入了水。
濺起的水花潑了俞星臣一臉。
他幾乎嗆到,忙抹了抹臉,極為不悅。
可看清楚麵前那人是誰,俞星臣驚愕:“怎麼是你?你不是已經……”
第522章 二更君
◎臣服◎
俞星臣還沒說完,便打住了。
他看著對方那雙仿佛尤帶冰雪的眸子,知道自己不必再說。
畢竟麵前此人,可不是個以常理測度的。
原來此刻跳進俞監軍池子內的,竟然是本已經趕往鄂極國凍土重鎮的薛放!
薛放人在溫泉水中,也隨著舒服地長歎了聲,道:“俞監軍好受用啊,我也來沾沾光,可以麼?”
俞星臣心想,若說不可以,他難道就能乖乖走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薛督軍為何去而複返?”俞星臣擦了擦從發鬢上滴落的水:“難不成不想去了?”
薛放搖搖頭:“去一定是要去的,隻不過,我心裡懸著事情,去也去的不踏實,到底要解決了再辦事。”
“薛督軍心中有什麼不踏實的?”
薛放還未開口,先向著俞星臣笑笑,然後,他從水裡一“遊”,竟極快逼近了俞星臣!
之前薛放帶人啟程,鄂極國的費揚阿自然是隨行的。
隻是他未免有些不太情願,畢竟才見著楊儀立刻要走……
他甚至攛掇:“薛督軍為何不請永安侯一同隨行?我想永安侯一定會答應的。”
薛放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他們行了半天的路,因為輕騎簡從,走的極快,費揚阿跟著急行軍一樣,叫苦不迭。
趁著雪下的大,大家暫時在路邊茶棚裡休息的當兒,費揚阿低聲對薛放道:“薛督軍,倒也不用這麼著急,人受得了,馬兒恐怕也受不住呢。反正凍土那邊兒已經給北原吞食的差不多了,早一天晚一天也變不了大局。”
薛放吃驚地望著他:“你的口氣,就好像給北原吃了一塊渣滓餅似的輕鬆。”
費揚阿笑道:“我就算叫苦連天也無濟於事啊,誰叫打不過人家呢。”
薛放自然不愛聽這話,但他不是大周的人,也不必費心去嗬斥教導他。
而費揚阿說了這句,揉揉被馬兒顛簸的有些酸疼的da腿,道:“這雪看著一時半會兒小不了,路上隻怕更難走。”
說話間,又有一些路過的客人們紛紛進來避雪歇腳。
那小二給他們上了熱茶水,說道:“客官,前方就是小雁塔縣,眼見這雪愈發大了,今晚上你們歇在那裡倒是妥當。沒有十萬火急的事兒,千萬彆趕急路。”
小林問道:“是不是又有什麼強賊攔路搶劫之類?”
小二忙搖頭:“不不,那倒沒有……不對,也不能說沒有,若說以前倒是有的,隻是最近咱們北境有永安侯跟薛督軍、俞監軍他們到了,如今北境內的匪賊聽說都歸編了朝廷,連那些小毛賊也不敢出來露頭了。我隻是怕各位雪急路滑不好走罷了。”
旁邊桌上的客人聽了笑道:“說起這話我們最清楚,以前趕路,總是提心吊膽,不是怕這兒竄出個大王,就是怕哪兒竄出個二王,一路走下來,貨物丟的七零八落,有時候人命都要交代在這裡,可自打薛督軍在留縣發布了嚴懲令後,這一路上暢通無阻,半個毛賊的影子都不見,連我們都驚呆了呢。”
眾人對於這個話題顯然感同深受,一時又說起了定北城那裡的情形,薛放槍挑四猛將活活嚇死蒙岱、以及覆滅北原十萬大軍的事跡,津津樂道,有的甚至把薛放形容成那天降的金甲神官,所以才如此勇猛無雙,如有神助。
小二聽得樂嗬嗬的,見薛放麵無表情,還以為他不信,便正色道:“客官,您彆不信,我們北境苦了這麼多年,總算是有了救星了……您看,以前這小店內,每每隻三兩個客人,如今因為路上沒有劫道的,北原人又被打的狠了不敢來放肆,大家才敢四處走動,這不都快滿了人了!”
薛放不吱聲。
費揚阿卻道:“是嗎?我也聽說了,永安侯一到北境就施回元湯,救治百姓,我看永安侯的功績,比薛督軍還大。”他故意瞄著薛放,偷偷笑。
小二看他黃毛深目,卻並不驚訝,畢竟這南來北往的各部族商販多的是,見怪不怪的了。小二隻嘿嘿了兩聲:“這兩位的功績是一樣大的,我們可不敢說半句不好的話,那就好像是得罪了神明菩薩一樣呢。不過說起永安侯來,實在有口皆碑,前方那個小雁塔縣那麼小的地方,還有太醫院的醫官來送錢、張羅回元湯的事呢。不知救了多少凍餓無著落的男女老少們。”
喜滋滋說到這裡,忽然臉色一變,哭喪了下去:“說來就有一點不好。”
費揚阿聽他稱讚楊儀,心裡也得意。
他雖沒把楊儀“騙”到鄂極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