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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302 字 6個月前

原來付逍聽說了楊登要去往北境,再坐不住。

隻是他一把年紀才成親,剛甜甜蜜蜜過了些日子,倘若這一去,不知怎樣……沒法兒跟屏娘開口。

不料嶽屏娘是最懂他的,看到付逍那愁眉不展的樣子,便猜到了。

那天,嶽屏娘關了豆腐坊,特意早早地做了一桌菜。

付逍回來後吃了一驚,以為今兒是什麼大日子,自己糊塗忘了。

屏娘給他倒了酒,才舉起酒杯,突然掉下淚。

付逍大驚,忙起身問怎樣,嶽屏娘靠在他身上,緊緊地抱著他,過了半晌才平靜下來。

她擦擦臉,把付逍摁回去,說道:“我早先帶了風兒往南,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委屈艱難,總算在這裡安了家……要不是你幫著,隻怕也給那些地痞欺負的不知怎樣。”

付逍道:“好好地怎麼又說這些話?”

屏娘道:“你從來不嫌我,也從來不問風兒是怎麼來的,隻一心一意地對我跟風兒好……我隻恨沒有早些跟你認得,多過幾天這樣的日子。”

付逍有點鼻酸,趕忙扭開頭假裝無事:“你傻了?說這些做什麼,好日子還長著呢。”

屏娘深呼吸:“當初十七爺要離京前,你其實就想跟著了,什麼年紀大之類的話,不過是自欺欺人,自從十七爺去了,你天天跟人打聽北境的事,當我不知道?如今聽說楊太醫要去,你……自然也是想去的。”

“我、我不是……”付逍趕緊道:“你彆亂想。我隻是擔心十七,沒有彆的意思。”

屏娘低頭,又鎮定了會兒才道:“你當我是那種隻貪圖一個男人在身邊守著的婦人,就小看了我了……”她吸吸鼻子,又喝了半口酒:“我一直沒跟你說我在北邊的事情……因為那些事,是說不得的。能從哪裡活著逃出來,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但是,我其實一直都沒有忘了。”

付逍屏息:“屏娘……彆去想了。”他也是在北境駐守過的,知道有些慘事,那簡直是噩夢都夢不出來的情形。

嶽屏娘深深呼吸,道:“曉風,不是我親生的。”

付逍有些意外:“什麼?”

嶽屏娘道:“我原先的丈夫一家子,都死在那場兵禍中,要不是有個恩人經過救了我,我也早就……”

當時北原人殺過來,整個村子都被屠戮殆儘,一個蠻兵見屏娘生得美貌,便把她拖到林子裡準備施暴。

幸而當時有一人施加援手,將那蠻兵殺了,救了屏娘。

那男子身邊還帶著個四五歲的孩童,那孩童呆呆怔怔,也不言語,仿佛父子,又不像。

他帶著屏娘向南而行,總算離開了兵禍綿延之地,但他仿佛也受了重傷,起初還能支撐,到最後已經不能前行。

屏娘本想去找大夫,那男子卻拉住她,道:“我的傷已是無可救了,不必再麻煩。”又叫了那孩子到跟前,對屏娘道:“你、你帶了他去……遠遠地、離開北境吧。”

屏娘著急道:“不,不行,恩公……你不會有事,我們一起離開北境,去、去南邊……去京城好不好?”

男子一笑,眼睛裡卻仿佛有些淚影閃爍:“京城……我是再回不去了。你去吧,去吧……”

那孩子本呆呆地,看到這裡,便伸出手來推了推男子,嘴裡嗚嗚有聲。

男子望著孩童,抬手摸摸他的頭:“本來……”

凝視了孩童半晌,他喃喃道:“風簾向曉寒成陣。來報東風、消息近……從今往後,你就叫曉風吧。”

屏娘說完此事,擦拭眼角的淚:“那之後,恩公便……我隻能將他就地安葬。”

付逍很是詫異:“那男子可說了名姓?”

屏娘搖頭。付逍又問:“是什麼相貌?”

“他生得很英武,大概隻有二十開外的年紀。我起初以為曉風是他的,後來他給曉風起名字,又覺著不是……”

付逍也難想通,道:“既然是過去的事了,且也不用多想,橫豎不管這樣,我都當曉風是自己親生的。”

屏娘笑笑:“我當然知道,不過,我也知道你是願意去北境的。你畢竟……曾是軍中的人,一輩子便是軍中的人。我不會攔阻你,相反,我希望你去,跟十七爺一起,把那些闖到北境的北原人都趕出去!”

正因為經曆過那戰火之苦,屏娘更懂得付逍的心情,也更盼望北境能夠靖平。

哪怕是她舍出她最舍不得的夫君,哪怕是付逍一個人的力量。

付逍震驚地望著屏娘。

屏娘跟他四目相對,道:“我也希望我的丈夫,是能頂天立地、保衛家國的大英雄。”

“你……”付逍的眼前突然模糊,他轉開頭,忍著哽咽:“你真是……你想過沒有,我若走了,你跟曉風怎麼辦?”

屏娘道:“你放心,我自然會好好地,我還有豆腐坊,我會一直都在這裡等著你回來,一直等著。”等他一輩子。

付逍舉手捂住眼睛,一把年紀了,他不想動不動就流淚。

嶽屏娘起身走到他身旁,將他抱住,付逍張開手,也將她緊緊抱住。

兩個人都沒發現,門外,曉風低著頭站在那裡,方才的話,他自然都聽見了。

楊登離京這日,太醫院裡林琅跟幾位太醫,扈遠侯府薛侯爺,楊家的楊佑維楊佑持,金嫵,鄒其華帶著山奴,以及巡檢司裡葛靜孟殘風,甚至夏將軍府裡,南外城的嶽屏娘也都來了。

楊登本以為自己會孤零零上路,沒想到得了這麼許多同行,又有這麼多人來送行。

其他人寒暄道彆,嶽屏娘給付逍整理包袱,不住地抱怨:“曉風那小子,一大早不知往哪裡跑去了,等他回來,我定要狠狠地揍一頓。”

付逍道:“他大了,不要動不動打他。”

正說著,就見大路上一個身影飛快地跑了來,屏娘定睛一看:“是曉風……”

忽然,他們都愣住,原來曉風竟然也背著一個包袱。

曉風執意要跟著付逍前往,付逍本來不同意,屏娘看著曉風的臉,出了會兒神,卻同意了。隻是叮囑讓曉風凡事都聽付逍的話。

楊登一行人,曉行夜宿。

在他們進北境的時候,楊儀在武威那邊已經開始施回元湯了。

但楊登並沒有就往武威去,而是直接往定北城方向。

他也聽說了,如今定北城是整個北境最缺醫藥的地方,而他這次來,並不是為了跟女兒相會敘舊的。

倒不如趕緊去乾點實事。

當地一名向導引路,抄近道行了三日,竟都十分順利。

那日傍晚,見到一處村落。

令人意外的是,村外竟有來回巡邏的人,看見他們,如臨大敵,立刻攔下問究竟。

向導報說是京內太醫院的大人們,要往定北城去,那些人似乎才放心,接了他們進內。

不多時,得知消息的村長等也來到,惶恐而熱絡,趕緊地叫人收拾屋子,準備菜飯。

楊登這一行,除了羅洺小梅付逍眾人外,還有二百負責護送的士兵,當夜都歇息在這村落中。

在村中人準備飯菜的時候,羅洺在外頭轉了一圈,回來後,跟付逍道:“老都尉,你覺不覺著,這村裡有點古怪?”

第490章 二更君

◎禽獸行徑,雖和同強◎

羅洺曾經在三教九流各處廝混過,嗅覺頗為敏銳。

先前在村落外看到那許多巡邏的村民,便已經覺著異樣,方才又去瞧了會兒,雖然是入夜,但街頭巷尾都靜悄悄,竟是沒有一個人外出。▓思▓兔▓在▓線▓閱▓讀▓

付逍道:“因為北境這裡常有北原人襲擾,外加上有匪賊出沒,有些能力的村落會選些青壯自行防禦,按理說倒是沒什麼。”

羅洺道:“總覺著這裡的氣息不太對勁。”

付逍悄悄地:“你跟梁校尉說一聲,就算他們準備了飯菜,也彆叫士兵們都吃,今晚上多安排些值夜的,尤其是看好了那些藥材,這北境太過複雜,小心些為上。”

兩人正說著,就看到村長為首,帶了兩個村民,領著幾個半大孩童,似乎是送了東西往楊登房中。

楊登身邊隻幾個藥侍,小連覺著他們不夠仔細,便親自服侍,正擦了手臉。

那村長進內,笑道:“真是怠慢了,這窮鄉僻壤也沒什麼可用的,委屈楊太醫。”

少年將端著的飯菜放在桌上,不過是醃菜白肉,跟幾個麵餅。

楊登知道北境的情形不似中原,這樣招待隻怕已經是傾儘他們全力了,於是急忙道謝。

村長笑道:“剛剛才聽說了楊太醫乃是永安侯的父親、薛督軍的嶽父,真是……這般大人物到了我們這裡,實在讓大家都很是惶恐……”

楊登謙和道:“不必如此,貿然打擾已經是心有不安了。請村長不必過於勞煩,驚動了村民們則更是不妥了。”

“哪裡哪裡,您這樣的人物,見什麼太守、監軍,大將軍之類都是綽綽有餘的,到了我們這兒,哪裡有個不儘心的道理,”村長躬身,又連連讓他:“請用飯。很不成敬意。”

楊登覺著他太過熱絡了,也跟著還禮。

村長後退,又擺手示意送菜的少年退出,其中一人才轉身,楊登發現他走路似乎不便,忙道:“且慢。”

眾人頓時定在原地,楊登道:“你是不是受傷了?”

少年一愣,嘴唇抖了抖:“沒有!”

“你的腿好像……”

村長的眼珠轉動:“是,這個小榆木,之前不小心跌了一跤,把膝蓋磕破了,不是什麼大事……楊太醫不用在意。”

楊登道:“話雖如此,既然我遇上了,不如且細看看。”

少年猶豫地看了眼村長眾人,終於走到楊登身旁。

楊登叫他落座,自己卻躬身下去,挽起他的褲腳,卻看到膝頭又紅又腫,連褲子都給血沾濕,幾乎黏在傷口上。

楊登原本隻是好心,忽然看到如此嚴重,驚了驚:“是怎麼磕成這樣?也沒有料理過?沒敷藥?”

村長道:“我們這村子,哪裡有什麼藥,破了皮,不過是撒些香灰、草木灰之類的也就罷了。”

小連在旁見狀,忙叫人去取些熱水來。

楊登親自給少年把傷處清洗了一遍,見那傷口慘不忍睹,顯然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這是在冬天,若是夏日,這般傷勢必定已經潰爛,但就算如此,也已經有化膿的勢頭。

楊登費了點功夫,給少年清理妥當後,敷了十灰止血散,又用細麻布包紮妥當,叮囑道:“最近最好靜養,傷的如此不是好玩兒的,若還拖延下去,隻怕這條腿也就危險了。”

他做這些的時候,那村長始終在旁邊看著。

少年瞥了眼村長,村長道:“楊太醫叮囑你呢,還不趕緊答應,這傻孩子,真不愧是叫榆木,簡直是個榆木疙瘩,傷的這樣你也不知道說說?多虧了楊太醫。”

叫小榆木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