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頁(1 / 1)

再生歡 八月薇妮 4432 字 6個月前

楊儀抬手,想要勸她不要傷心,卻又沒說話,隻快步來到赫連彰跟前。

他的嘴角猶有血跡,這是因為傷中動手,血氣翻逆,除了這個,隻怕他%e8%83%b8中已經內傷溢血。

但他著實強悍,如此竟然還在苦苦掙紮。

楊儀其實已沒有法子,他的傷本就棘手,楊儀生恐有失才特意安排胡太醫留下照看,哪想到會雪上加霜?

原本仗著他心在右邊,又天生的體格強健,還能緩一口氣,隻安排了內用外服對症的藥,縫合了傷口。

如今傷勢惡化到這種地步,%e8%83%b8中淤血內溢,除非……

容不得再猶豫,楊儀叫拿了一碗烈酒,取了顆麻沸丸,扔進去化開。

讓晁秀給赫連彰喂下。

她檢看自己帶著的刀具等等,抬頭見晁大通跟俞星臣站在門口。

楊儀隻看了一眼,便又垂頭:“這是沒有法子的法子,弄得不好,就是我親手殺了他。如果真是這樣,請晁將軍跟姑娘莫要見怪。”

這一次,她的聲音很冷靜,沒有任何的私人情緒在內。

晁大通深深吸氣:“就請永安侯,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他們都是武將,怎會不知道傷情的輕重,此刻楊儀肯出手,就像是對著一個死人,想要跟閻王搶命,明知道徒勞還要拚命,他們還能說什麼。

晁秀的手一抖,聽了晁大通的話,她點點頭,繼而仍是凝神給赫連彰喂藥。

等喂完了藥,楊儀也吩咐妥當,熱水,細麻布,外敷止血藥,煮過的刀刃。

張太醫看這個陣仗,立刻想起了在京內廖小猷跟鄂極國力士戰後的情形……他立刻脫去外袍:“我幫手。”

楊儀點頭,對晁秀道:“姑娘,待會兒我要把他的%e8%83%b8膛打開,請你暫時退避吧。”

晁秀直直地看著楊儀,握住她的手腕。

眼神閃爍,嘴唇顫唞,晁秀有萬語千言想跟楊儀說,可又不知究竟該說什麼。

“不管如何,我都感激永安侯……”最終,她顫聲說了這句話。

楊儀蒙了口鼻,小甘跟張太醫亦是如此。

最為鋒利的開瘡刀,從赫連彰的%e8%83%b8骨正中劃開。

鮮血沁出,小甘立即用細麻布擦去。

然後,是向著傷口處橫斜的一刀,刀子切著肉,如同切豆腐般,小心將皮肉揭開,這次,血湧出的更多了,顏色跟先前劃開肉皮時候的黑了幾分。

張太醫雖然已經見識過一次,此刻仍是忍不住心跳加速,望見此刻的沁血,他不由道:“他的傷果真惡化,血已內溢了。”

這種情形,跟廖小猷那肋骨斷裂,是異曲同工,都是若不處置妥當,傷血充溢%e8%83%b8中,傷勢惡化,神仙也救不了他。

門外,俞星臣看看晁大通,詢問:“這些是什麼人?”

這些人身上並無表明身份之物,行蹤詭異,他們混跡城中,換上兵備司的服色,事先竟無所察覺。

而且針對的是永安侯。

晁大通道:“本地山林裡有些賊匪,剿之不儘,加上北原跟鄂極國之前頻頻滋擾,自然分神不暇,興許是他們趁火打劫。另外,也許是鄂極國……我聽聞他們對於永安侯勢在必得的。但除了這兩個以及彆的外,最有可能的,還是北原。”

俞星臣道:“他們也太大膽了,竟然直接衝入兵備司。”

“或許,俞監軍可以把北境想成一處法外之地,”晁大通苦笑:“十多年了,局麵一直如此,我曾經有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我想,索性讓北境徹底亂一次,或許隻有那樣,朝廷才會真正注意北境。”

“不破不立嗎。”俞星臣喃喃。

晁大通道:“難辦,就算俞監軍到了,又能如何?遍地悍匪,外有強敵,人心且不齊……除非是天兵天將……”

“倒也不用如此悲觀。”俞星臣反而鎮定下來:“晁將軍,目下你所要做的,就是肅清衛城內外的細作,你想靖平北境?確實,北境需要大力整治,但這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一人之力,而你身為一方守將所要做的……”

晁大通籲了口氣:“我明白俞監軍的意思了,我會儘量處理好分內。”他緩緩起身:“對了,還有一件事想請您幫忙。”

俞星臣道:“請說。”

晁大通道:“今日刺客來襲,多虧了龐一雄護住了晁俊,又及時出手救下了晁秀跟赫連彰,他自己卻耗儘力氣,病症越發之重,雖然說他罪無可赦,但……他如今也算是報應了,所以我想,他的名譽……”

龐一雄那邊,已經回天乏術。

胡太醫也是束手無策,隻能儘量弄點兒能夠鎮痛、減輕他痛楚的湯藥,如此而已。

俞星臣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讓我說服戴知州,把真相壓下?”

晁大通行禮:“拜托了。”

對俞星臣而言,這倒不是什麼為難的事。

倘若龐一雄沒有絕症在身,俞星臣自然不會隨便答應放過一個歹毒自私的殺人凶手,可如今龐一雄身死在即,且又拚儘全力相救晁俊等人……也算是“浪子回頭”了。

屋內傳來些許動靜。

兩個人齊齊轉頭。

小甘送了一盆泡著用過的細麻布的血水出來,又要了些乾淨的細麻布。

一切都默默地,沒有人出聲。

楊儀其實已經把赫連彰的劍傷料理過了,清理了淤血,用桑皮線將一些血管紮了起來,敷了蒲黃粉。

該做的已經做了,接下來,就看赫連彰自己的造化。

剛要縫合,楊儀的手一頓。

張太醫正在擦拭眼睫上的汗,看她停住:“怎麼了?”

楊儀目光所及,望著的卻是赫連彰的右心處。

因為刀刃是向著左邊開的,所以右心室其實不能看到全部。

隻能從%e8%83%b8中骨的方向,瞥見半邊。

楊儀盯著那顆心,眉頭微蹙。

張太醫跟她不同,他雖是太醫,卻沒有真刀真槍地看到過人的心,腦,五臟六腑等。

是因為跟著楊儀,才“被迫”窺得一二。

對於人的“心”,他隻知籠統,不知詳細如何。故而他不曉得楊儀為何盯著赫連彰的右心看。

“怎麼?可有不妥?”張太醫問。

楊儀道:“他的心,很正常……”

“這不是很好嗎?”張太醫脫口而出。

楊儀沉默:“尋常人心在左,肝在右,但是他的心在右,肝呢?要是他的心在右,肝在左,倒也跟尋常人沒什麼不同,隻是都長反了而已,但如果隻是心長在右邊,而肝臟等卻並未對調,而是跟常人一樣位置,他會不會……”

張太醫明白了她的意思。

五臟六腑的運行自有一番規律,多半的人都是心在左肝在右,倘若心在右邊,而肝臟在左,五臟六腑也隨之對調,那自然運行起來也跟常人一般無二。

可如果隻是心在右邊,而肝也在右邊……等等,那麼就大違常理,很難說這個人以後會怎樣。

楊儀指了指%e8%83%b8中骨處的一根血管:“你看,這裡兩道是通往肺的,左右肺自是無恙,可是這些……”

雖然張太醫頭一次看,不太懂,但仍覺著很不舒服。小甘在旁道:“有點怪形怪狀的。”

楊儀道:“對,這是畸形了。”

張太醫悚然而驚。

楊儀欲言又止:“罷了,先料理再說吧!”

她對這個自然也是沒有把握,但本來開%e8%83%b8就是風險極大,既然已經冒險,何必猶豫,不如做個徹底。

如果這次赫連彰能活,她處置了他心室上這些因為天生心右而生的畸形血管,那他必定能夠……至少多活幾年。

但要是不做,心室上的症狀何其複雜,就算赫連彰這次掙紮過來,這心室的問題,遲早一日會突然爆出,說句不好聽的,就好像是放了個點燃了引線的爆竹在他體內一樣。

室內點了十幾隻的蠟燭,勉強可用。

處置了血管,張太醫負責縫合,楊儀退後兩步,本要在椅子上坐下,卻扶著椅子邊兒跌坐在地上,她已經儘力,甚至不在乎後果如何。

等張太醫也縫合完畢,赫連彰仍是沒有醒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已經過了子時。

俞星臣來找楊儀的時候,正小甘扶著她,伸手在給她撫%e8%83%b8順氣。

靜靜地,俞星臣在門口站了半晌,直到小甘察覺:“俞大人。”

楊儀微微睜開眼睛,卻又疲憊地合上。

俞星臣走了進內,看她的臉色越發不好形容了,透淨而薄白的像是對著日色照看的薄胎瓷,極其難得而極其易碎。

思忖了會兒他道:“你也不必想太多,北境就是這樣,生死無常。或者說,其實舉天下也是如此。”

楊儀垂首。

俞星臣輕聲一歎,道:“晁將軍分析,這次動手的十有八九是北原人。北原一直派人在北境各處滲透,能做到這種地步,隻有他們。”

她終於開口:“他們為什麼要找我。”

“為什麼?”俞星臣蹙眉,想了會兒:“也許你是皇上欽封的第一個女太醫、永安侯,更是臣民百姓心中妙手仁心的神醫,而且價值一座丹崖啟雲。若是毀了你,不禁北境震動,周朝也會大震。”

毫不諱言,如今對北原人來說,殺了楊儀,大概等同於一場大捷了。

隻是連俞星臣都沒料到,北原人如此舉動,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楊儀道:“我何德何能,竟然會被一國之力盯上。”

雖然她沒有錯,但無可諱言,今日兵備司裡死傷的這些人,都是因為她。——楊儀是這麼認為的。

俞星臣像是看出她心裡在想什麼。“這不是因你,你也不用過於自責。”

楊儀抬頭。

他道:“兩國之爭本就殘忍,成千上萬的人填入其中,血流漂杵,都是有的。他們今日不擇手段,無非也是為了打擊周朝,或者你不如想一想……他們要在戰場上殺死成百上千的士兵獲得的勝利,竟跟殺死你一個人是等同的,心裡是不是會好過些?”

楊儀感覺他越發“會”說話了,嗬嗬道:“我沒覺著哪裡好過,寧肯不要我跟這些、牽扯在一起。”

俞星臣便不言語了。

良久,俞星臣似有感而發,仿佛自言自語地:“有時候,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俞星臣淡淡道:“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一旦開始,隻怕連你自己都不知道最終的走向……到底會發生什麼,死多少……無辜的人。”

楊儀深深吸氣。

半晌,她道:“俞大人,你是、在說兵備司的事呢,還是……另有所指。”

俞星臣轉頭跟她目光相對。

搖曳的燭光中,兩個人的臉色都顯得有些恍惚迷離,似真似幻。

俞星臣道:“你說呢。”

楊儀的唇角輕啟,又合上。她轉開頭。

俞星臣也垂了眼簾。

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坐著,氣氛顯得極其詭異,

楊儀先坐不下了,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