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間,薑斯手下一人走到門外。
薑統領出了門,同那人說了幾句話,聽不清楚。
主持等見狀,便起身道:“已經命後廚開始造飯,隻不過粗茶淡飯,也請永安侯莫怪。大人遠來,必定勞乏,我等就不打擾了。”
楊儀起身相送,這一行人便退了出去。
門口處,斧頭正在給豆子仔細擦拭身上被雨水打濕了的毛兒,把那黑毛擦的極亮。
見僧人們出來,斧頭怕豆子受驚,便摁住它。
豆子仰頭望著一乾僧眾,鼻翼掀動,喉嚨裡發出唔唔地響聲。
其中兩名僧人垂眸看向豆子,卻並沒言語,依舊沉默著去了。
薑統領站在門口,目送和尚們離開,才進門。
楊儀問道:“什麼事?”
薑統領低聲道:“方才我叫他們去四處查看,說是後院裡有些馬匹,看著像是還有客。”
楊儀微怔:“有客?是過路的,還是觀複縣的香客?”
薑統領道:“我叫人去查看,對麵客房那裡確實有兩名香客,但馬匹甚多,他們又不是馬販子,顯然另屬其人。”
幾個人麵麵相覷,胡太醫跟張太醫在後聽見,便道:“不如再問問那和尚?”
江太監道:“方才我試毒,看他們的反應就不太對勁,若沒有什麼蹊蹺倒也罷了,倘若有,豈不是打草驚蛇?”
張太醫驚愕:“總不會有什麼不妥吧?這可是寺廟呢。還靠近觀複縣,聽他們的意思常常人來人往的……又會怎樣?”
薑斯見楊儀沉%e5%90%9f,便道:“大人不必多慮,咱們可有三百多人,倘若他們真是心有歹意之類,那除非有兩三倍的人馬,不然豈不是雞蛋碰石頭?”
楊儀道:“話雖如此,謹慎為上。今晚上就多勞薑統領了。”
薑斯俯身領命:“大人放心,包在我身上。”
胡太醫張太醫聽到這裡:“既然這樣,就拜托薑大人,顛簸了一整天,骨頭都散了。”
兩人先行出門,去往客房歇腳。
僧人先送了熱水來,江公公端了入內,小甘伺候楊儀洗漱。
才整理妥當,又有粥飯送來,不過是簡單的米粥跟饅頭,並兩碟青菜,江公公試了毒,依舊無恙。
江公公笑道:“想必是我們多慮了。這麼大的寺廟,不至於有什麼不妥。大人不可為這憂心,今晚上安睡,明兒才有精神。”
此刻斧頭領著豆子進來,斧頭道:“豆子被我在京內的時候喂刁了,居然不吃熱饅頭,幸虧我先前過縣城的時候買了些鹵肉,本想留著偷吃,如今都喂了它了。”
豆子搖頭晃腦,四處輕嗅,聽了斧頭的話,便汪汪兩聲,仿佛抗議。
斧頭笑道:“你叫什麼?我說的不對?今兒是趕上了有鹵肉,趕明兒呢?你要再這麼挑嘴,就餓你兩頓。”
楊儀伸手撫摸豆子的頭,又含笑道:“這是在寺廟裡,你居然帶什麼肉,還敢這麼大聲嚷嚷。”
斧頭吐吐舌頭:“反正不是我吃。神佛要怪罪,怪罪豆子去。”說著就捂著嘴笑。
楊儀又問江公公道:“士兵們可都安頓妥了?”
江太監道:“放心,薑侍衛看著呢。”
“胡太醫他們呢?”
“都在左近的香客房內。”江公公說著補充:“連馬兒也跟他們討要了草料食水,都照看的很妥當。”
小甘笑說:“偏是操不完的心,有薑統領在,自然無礙,趕緊歇著吧。”
楊儀聽說人馬安定,這才倒身入睡。
斧頭也打了個哈欠,領著豆子去旁邊房中入睡。
模模糊糊地,窗外是寒雨敲窗,楊儀朦朧中覺出了有幾分寒冷。
這才是八月,據說北境已經飄雪……不知薛放這會兒到了哪裡,是否安穩。
楊儀在睡夢中縮了縮肩頭,耳畔仿佛聽見兩聲犬吠。
她起初沒在意,但畢竟天生淺眠,很快便驚醒。
側耳細聽,確實是豆子的叫聲,而且叫的很是激烈!
第440章 二更君
◎性海,援軍◎
狗叫變得激烈之時,小甘已經跑了進來。
楊儀問道:“怎麼了?”
“剛才豆子在隔壁扒門,”小甘也不明白,卻隻守著楊儀道:“斧頭跟薑統領他們應該已經察覺了。不要緊。”
才說了一句,江太監從外進來,看楊儀坐著,便道:“到底驚醒了?這才醜時呢。”
小甘忙問如何,江公公道:“我才探了一頭,沒什麼事,薑斯一直都沒睡,警醒著呢。”彆說是薑統領,連江公公本人也甚是警覺,隻和衣躺在外間的小榻上,一有風吹草動便及時起身了。
這時,果真聽見外頭有薑斯的聲音:“不必驚動,看好這院門跟四周就行。”
侍衛們答應,豆子卻依舊狂吠不止。
夜深之際,狗子的聲音顯得極其響亮,隻怕整個寺廟都聽見了。
深夜古刹,幾分驚魂。
斧頭訓斥道:“壞豆子,半夜三更地叫什麼?又往外跑……那裡有什麼東西引著你的?”
楊儀這會兒已經下了床,江太監沒攔住,隻恨不得她能多睡會兒,卻也不得不出去叫了斧頭來。
“豆子跑哪兒去了?”楊儀問。
斧頭揪著豆子的脖頸,說道:“也沒跑遠,就在院門口上向著外頭叫。幸虧院門掩著,不然若跑出去,這黑漆漆地誰知道它會鑽到哪裡去?”
楊儀皺眉:“薑統領怎麼說?”
因為如今半夜,也不知楊儀衣著如何,薑斯不便擅自入內,這會兒正在門口。
聞言道:“外頭倒是沒有什麼動靜,興許,是這寺廟裡有野貓夜鳥之類的……驚動了狗兒。總之大人不必擔心,隻管安睡,院內院外乃至寺廟門口,都有輪班警戒的。”
楊儀道:“辛苦了。”
薑斯退下。楊儀看向豆子,卻見它看看自己,卻又扭頭向外頭張望。
豆子畢竟是她養的,決不至於是會因為一隻貓或者鳥兒而如此反應的。
隻不過此刻夜深人寂,薑斯又說無事,士兵們勞乏了一整天,晚上還有值夜的,難道要為兩聲犬吠,命他們再無端勞碌。
斧頭揪著豆子:“大人,您隻管睡吧。我把它帶回去,一定好好看著。”
楊儀猶豫了會兒:“不用了,叫豆子在這裡跟著我吧。”
斧頭跟江太監又退了出去,豆子先是精神炯炯地盯著門外,兩隻耳朵豎的直直的,仿佛在聽什麼異動。
過了會兒,才在她床前安靜地趴下了。
楊儀一時再睡不著,垂眸看著豆子。
此刻,卻不禁想起在羈縻州一人一狗的時光。
她把手探出床邊,豆子目光溫柔地歪頭看了她一會兒,伸出溼潤的鼻子尖碰了碰楊儀的手指。
這麼一放鬆,楊儀竟難得地又睡了近一個時辰,寅時將過才醒來。
外頭的雨淅淅瀝瀝,差不多已經停了,小甘打水進來給她洗漱。
江太監看小甘伺候的妥當,便走到外間,悄悄問薑斯道:“昨兒晚上到底怎樣?”
薑斯皺眉,先看看裡頭,才低聲道:“這廟裡似乎有點古怪,那狗兒昨晚上仿佛是發現了什麼……隻是我怕晚上鬨起來,恐另生枝節。橫豎永安侯無礙就行了,如今天明,咱們還是儘快離開。”
江太監問:“一個寺廟能有什麼古怪?和尚們不都是一心向佛的麼?”
薑統領道:“這江湖上的事情稀奇古怪的多著呢,也是一言難儘,不過也未必,許是我們多心了。”
江太監道:“那幾匹馬是怎麼回事?”
“之前問過一個伺候的僧人,說是前方觀複縣的幾位爺之前騎來的,因為他們在旁邊青雲山上有莊子,上去不便,便先放在了這裡。”
江太監點點頭,這倒也說得過去。
此時,侍衛來報說主持帶人過來了。·思·兔·在·線·閱·讀·
楊儀已經整理妥當,便來至外間。見昨日的主持主持空悟僧人帶了兩名弟子已在等候。
空悟十分禮數周全,道:“雨還未停,永安侯倒是不必急著趕路,不如再多歇半日。”
楊儀道:“多謝主持僧人,安眠一宿,已經足夠。這佛門淨地,我等這許多人攪擾,也是不便。”
兩人說話之時,空悟身後兩名弟子僧人,其中一個不時地看向楊儀。
江太監早察覺到了,細瞧那僧人,麵相生得有些……不太平之狀,頗有些橫肉在頰。
雖然這僧人並沒有很直著眼睛看楊儀,但時不時地瞥幾眼,那種眼神,也實在不像是個安分守己的出家人。
江公公笑問道:“主持身邊這兩位僧人,不知如何稱呼?”
空悟主持轉頭,直著其中一個臉略白的說道:“這是妙覺。”又指著那有點橫肉的:“這是性海。”
兩人分彆行禮。
正說著,胡太醫跟張太醫也從外到了。
胡太醫聽到前一個法號還罷了,聽到後一個,卻不禁揚了揚眉,低低對張太醫道:“性海?這是什麼名字?好生奇怪。”
張太醫嘖了聲:“你少說話,這是出家人的法號,你可彆忘了這是什麼地方,少造口孽。”
兩人聲音很低,但仍有隻言片語傳出來。
空悟置若罔聞,對性海道:“你且去廚下看看他們的粥熬得如何了。”
性海轉身出門,冷不防狗叫聲猛然響起。
他一驚回頭,卻見豆子就在旁邊,正向著他狂吠。
斧頭沒料到如此,趕忙攔住豆子。
性海欲言又止,往外去了。
裡間空悟主持道:“大人……還養狗?”
楊儀道:“是養習慣了的,平時還算乖巧,大概是見了許多生人有些不適應。”
空悟笑道:“原來如此。”
楊儀道:“昨日來的倉促,並未細看貴寺,不知主持可否帶我一觀?”
“當然。”空悟起身,帶了妙覺,陪著楊儀一並出了門。
胡太醫愛好熱鬨,正要起身,楊儀看了他一眼。
他眼珠轉動,摸摸肚子:“昨兒晚上沒顧上吃東西,此刻餓得很……我就不去了。”
“那我……”張太醫剛要走,卻被他拉住,使了個眼色:“你也老實在這兒。”
薑斯親自帶人,江太監跟小甘陪同。
斧頭觀望了會兒,就領著豆子也跟在身後。
先繞到外間大殿,也名山門殿,供奉的自然是彌勒佛菩薩,此刻天明,佛像看著比昨晚上要“和藹”多了。
楊儀上了香,拜了拜,便轉向後殿。而豆子不等他們走,先跑了過去,斧頭隻得跟上。
如此又過了天王殿,方到了後麵第三重的大雄寶殿,也稱為正殿,供奉的是釋迦摩尼,旁邊年老的為摩訶迦葉,年少的為阿難陀,兩位比丘侍立。
此刻殿內香霧繚繞,燭火閃爍,肅穆端莊,偏偏豆子就立在門口處,向著裡頭的釋迦摩尼像叫個不停。
空悟眉頭微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