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侯一個太監走到門口,小宮女過去,聽了幾句話,回來告訴了丹霞。
太後問道:“怎麼了?”
丹霞回答:“永慶公主府的小公爺奉召進宮,正在政明殿麵見皇上。”
太後笑了兩聲:“是蘭兒啊,也是好久沒見著他了。”
林琅在旁道:“這小公爺也是打小體弱多病,故而不常在人前露麵。連我們太醫院去的人,也都多是隔著簾子診脈,很少見到小爺呢。”
皇太後若有所思:“提到這個我又要說你,從蘭兒小到現在,也看了十幾年了,竟一直都是那樣,他那身體也沒見太好,你還有臉在這裡抱怨。”
林琅吐舌:“臣哪裡是抱怨,不過是隨著娘娘多說了一句,也是擔心小公爺的話。”
太後話鋒一轉:“今兒他既然進宮來了,想必是沒什麼大礙了,我還打算著若還那麼著,就叫楊儀去給看看呢。”
丹霞在旁道:“娘娘又為小輩兒操心了,先前長公主進宮,您還說要叫她找楊侍醫……這回子又這麼說,您隻管是好意,可彆叫長公主心裡不受用。”
皇太後轉念一想:“倒也罷。”
林琅讚說:“太後就是太過慈愛仁憐,當長輩的,多半都是如此。”
皇太後哼道:“這心思,自然隻有你這年紀的才明白。”
政明殿。
皇帝本正召見駙馬府內的小公爺,忽見太監前來報信。
魏明出門,聽完稟告,臉色微變,擺手命人退下。
皇帝瞥見了,便對小公爺道:“你好不容易進宮一趟,去太後、皇後那邊轉轉吧……對了,還有紫敏,昨兒聽說你要來,一直吵嚷不停。”
小公爺躬身應答,緩緩退出。
魏明才上前,悄悄向皇帝低語了幾句。
皇帝皺眉:“什麼,死了?”
魏明道:“說是在車內,被不知哪裡射來的冷箭……一箭穿心。如今褚統領已經把屍首運回……”
“混賬!朕要一具死屍做什麼!”皇帝突然暴怒,急怒攻心,手攏著唇咳嗽起來。
魏公公忙上前給他捶背:“您消消氣,彆因為這個先又積了氣在心裡。”
“死了,死了……”皇帝喃喃數句,卻又道:“快,快傳褚鴻,對了,還有俞星臣……還有薛十七!朕要問話!”
俞星臣跟薛放自然是一時半會兒不能飛回來,褚統領回來的最快。
陸神官的屍首不得進宮,隻先安放在巡檢司裡。
褚鴻急忙入宮麵稟。
皇帝見了他,冷冷地問道:“陸默是怎麼死的?”
褚鴻低著頭,麵如死灰:“行到十三裡坡,從路邊密林中射出一支箭,正中車內神官,搶救不及……”
“是誰殺的,凶手呢。”
“皇上恕罪,”褚鴻道:“事出突然,並沒找到凶手的蹤跡。”
“朕派你前去是何用意你難道不知道?”
褚鴻道:“皇上是想讓臣安然無恙地將陸神官帶回來。”
“原來你還知道,那你帶回了什麼?”
褚鴻伏身:“皇上恕罪。”
皇帝聽見自己磨牙的聲音:“你彆忙,你的罪還有的論……朕隻問你,陸默死之前,給過你什麼東西、或者有過什麼交代不曾?”
褚鴻搖頭:“陸神官並無交代。”
皇帝的眼中掠過一絲殺氣:“他沒有隨身帶著什麼?他死後,你可檢查過他身上?”
褚鴻道:“事出突然,臣不敢怠慢,隻一麵命人去追蹤凶手,一麵送信回甑縣給俞巡檢,自己護送……屍首回京了。”
皇帝的眼角抽了抽,卻深深吸氣:“屍首在巡檢司?”
“是。”
皇帝招手叫魏明來:“去……”低低吩咐了幾句,魏公公後退,極快帶人出宮。
魏公公去後,皇帝盯著褚鴻,寒聲道:“你辦事越來越令朕失望!上回刺殺的事情,朕已經是格外開恩了,這次本是叫你將功補過,沒想到還是這樣!可見你不中用!”
褚鴻伏身,一聲不響。
皇帝道:“即日起,你就降為副統領,以後也不用你在政明殿當值了。出去領受二十廷杖,走吧!”
褚鴻牙關緊咬:“皇上……”他抬頭看向皇帝,“皇上,開恩,還請容許臣……”
皇帝哪裡等他說完,喝道:“這已經是看在你伺候這許多年的份上,滾!”
褚鴻低頭,半晌,才總算是踉蹌起身,後退出殿。
魏公公帶人趕到京畿巡檢司。
馮旅帥不知何故,正命人將屍首送到驗房,幸虧魏明來的及時,趕忙攔阻。
屏退了人,魏明看向陸默。
卻見他%e8%83%b8口心臟處,直直地插著一支利箭,刺的極深,幾乎隻留了一點箭尾在外頭。
魏公公忍著驚心,仔仔細細在陸默身上搜查了一番,先是從懷中摸出了那禦賜的金牌,魏明放在旁邊,又去細查。
掏摸了片刻,總算從陸默的袖子夾層之中,找出一個黃緞錦囊口袋,魏明不敢打開看,手捏著,四四方方。
他怕弄錯了,便又再度把陸默從頭到腳查了一遍,把他的外裳都脫了下來,一寸一寸地捏過,靴子都檢查過了,確認並無其他物件。
謹慎起見,魏明交代馮旅帥,讓把陸默的屍首嚴密看管,不許閒雜人等靠近。
交代過後,他便立刻出門,飛馬趕回宮中。
皇帝已經等的不耐煩,魏明一路小跑,回到政明殿的時候,額頭上已經掛了汗。
“如何?”皇帝忙問。
魏明從懷中掏出那個黃緞布帶:“除了金牌,隻找到這個。不知道……”
皇帝正欲上前接過,忽然又停手,隻看向魏明。
魏明會意,忙打開緞袋,卻見裡間是個黃金雕花的不大的小盒子,沉甸甸。
皇帝下頜微抬。
魏明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打開。
“噠”地一聲響動,盒蓋掀開,裡間,黃緞墊襯,中間卻是一顆朱紅微黑的拇指大小的丹藥,閃著光澤。
魏公公原本極其緊張,看到此物之時,眼睛亮了一下:“皇上!”
皇帝一眼看到,眼中也閃出光來:“就是此物了?!”
魏明滿臉喜悅,竟道:“這陸默果真找到了傳說中的不死之藥……”
皇帝聽見這句,一皺眉。
魏公公忙噤聲,轉頭,幸虧此刻殿內並無他人。
皇帝端詳著那一顆藥丸,幾次想要伸手去拿起來,可都忍住。
終於他道:“宣林琅上殿。”又一想:“還有楊登。”
魏公公聽見楊登,略覺詫異。
林院首才剛從太後的啟祥宮中出來,正欲回太醫院,就遇到前來傳旨的小太監。
他不知為何,按照慣例,揣測皇帝是傳自己診脈之類。
來至皇帝寢宮,見皇帝歪歪地坐在龍椅之上,垂眸懶懶地,魏公公笑道:“林院首,皇上今日覺著心緒煩亂,不知何故。”
林琅忙請脈,上前跪地聽過後,覺著皇帝的脈象卻有點急……
他略覺詫異,細看皇帝臉色,不像是發熱之態,便試探問:“皇上的脈象略急促,可覺有其他不適,或者夜間並未歇好?”
魏明端詳皇帝麵色,道:“倒還妥當,也沒覺著大不適宜。”
皇帝卻道:“你隻說這樣,要用何藥?”
林琅道:“皇上可覺%e8%83%b8悶?”
皇帝“嗯”了聲。林琅道:“皇上龍體大概隻是一時的不相應,略做調養便可……或用桂枝去芍藥湯即可。”┅思┅兔┅網┅
其實皇帝若沒有病,那自然不必用藥,可是皇帝的語氣是這樣,林琅當然得順著說。
橫豎桂枝去芍藥湯可以調治脈象急促、心悸過速,%e8%83%b8口做滿的症狀,藥性溫和,就算喝一副兩副也沒什麼妨害。
魏公公點頭。
皇帝瞥他一眼,魏明便回身,取了一顆紙包的藥丸出來:“林院首可能看出此藥如何?”
林琅疑惑:“此藥是……”
宮內所用的藥,多都是太醫院進獻,一一記錄在案的。
所以林琅看見此物,不解。
魏明笑道:“是先前藺小公爺所獻的補藥,不知適不適合皇上的龍體,故而叫林院首過目。”
林琅放心,忙湊上前,並不上手,隻是靠近了看。
他看了會兒,又輕輕嗅了嗅,隻覺著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氣,但細聞,又仿佛有些依稀的辛辣,細看那丹藥的顏色,光影之下,隱隱地竟流光溢彩。
林琅震了震。
魏明見他似有疑慮之色,問道:“如何?”
林琅擰眉道:“單從色、味來說,這藥中,似乎有丹砂,雄黃……”
丹砂有清心安神的功效,是常用的安神之藥,雄黃解毒祛濕,倒也不錯。
林琅遲疑:“臣眼拙,似隻能看出這兩樣,這、好像並非平常的滋補之藥,究竟如何,請皇上恕臣見識淺薄,無法細說。”
皇帝端詳著他,並不言語。
正此刻,門口道:“楊太醫到。”
林琅聽聞把楊登也傳來了,意外,偷偷瞟了皇帝一眼。
魏公公抬手,門口小太監請楊登入內。
這次,魏公公直接讓楊登上前,同樣細看那丸藥。
楊登莫名,看了眼旁邊的林琅,隻得也同樣凝神細看,看了片刻,楊登變了臉色:“這、不知是哪裡來的丸藥?”
魏明剛要開口,皇帝使了個眼色。
魏公公略一躊躇,便道:“楊登,問你這是何藥,其他的你不必在意。隻管說你知道的。”
楊登躊躇地看向林琅。魏明笑道:“放心,這不是林院首進獻的。”
本來楊登確實有此擔心,聽說不是林琅所獻,楊登才道:“臣看此丹藥的色澤氣味,並非是普通進補之用,味清香而微辛,卻沒有參桂等氣,顏色……細看竟是各種,倒是有點像是……像是古來五石散……”
林琅在旁,隻恨自己就在皇帝眼皮底下,不能給楊登打暗號。
魏公公疑惑,含笑:“五石散……這、這似乎也是仙藥吧?”
楊登道:“公公有所不知,這五石散起於魏晉時候,藥性燥烈,服用後會讓人渾身發熱,甚至體力強健,但其配藥都是熱性帶毒之物,若是久服,恐怕會有性命之虞。”
他隻顧說,沒意識到皇帝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魏明卻發現了,忙打斷了楊登:“楊太醫,你說這藥像是五石散,但實際上未必就真的是?畢竟連林院首也看不出到底有幾樣配藥……何況這煉丹用藥,自然是差之毫厘謬以千裡的,用料多寡,自然藥效兩樣。有的帶毒,有的則是……大益之方也未可知,你說是嗎?”
楊登滿肚子的不同意見,但他再沒眼色,也察覺此刻不是自己該大發議論的時候。
又聽魏公公特意說林琅都認不全那丹藥配方,於是說道:“公公的話,也有道理。”
魏明略鬆了口氣。
不料楊登頓了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