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飛到元朝去問那個叫郭世通的到底怎麼想到活埋兒子的法子,是不是也是從二十四孝中得到的“啟發”,但他私心忖度,二者必有關聯!
而這郭世通,比郭巨的遭遇都離譜,他雖沒有挖出黃金,但竟得到了朝廷的嘉獎,居然還因此而“光耀門楣”,甚至封官了!
薛放目瞪口呆,不由罵道:“這是什麼狗屁!混賬的郭世通,混賬的散騎常侍,混賬的文帝,這樣下去……豈不是叫那些愚昧世人紛紛效仿?他們是得了美名,那些被無辜害死的孩童呢。一幫王八蛋!”
楊儀沉默。
俞星臣卻問她:“你在想什麼?”
楊儀道:“我在想,俞大人博古通今,隻不過現在這種世道,你倒也不用往晉朝元朝去想。”
薛放吃驚:“現在……除了任秀才,也還有這一類的畜生?”
“倒不是這樣的殺子殺女的,我隻說我知道的幾件,”楊儀垂眸道:“我先前在外行醫。見過幾件案例,有一些門戶……高門或者小戶的都有,因為家中有病患者,家中的女眷,或者殘手,或者割%e4%b9%b3,或者削股,也是用這同樣殘忍的手法,獻出自己的血肉來救治、公婆,丈夫……以及其他長者之類,這在本地,竟然一概都成了美談。”
俞星臣接口道:“近來雖然不曾聽聞、朝廷對於這種行為有什麼嘉讚,但也沒有嚴令製止過……不過,我確實也聽過幾件,都是地方上擬表上奏,想為本地的烈女孝女之類求嘉獎旌表之類的,其中不乏此類情形。”
薛放見俞星臣竟然還能佐證:“是哪些該死的地方官提議的?就該先把他也割了!這樣若是嘉獎下來,這滿天下還有一個囫圇人嗎?”
楊儀歎說:“倘若朝廷表彰了一件,其他人聞聽紛紛效仿,除了那些‘甘願’奉獻的外,那些不想如此的呢?難保他們家裡也為圖那個名聲而逼迫……若這樣下去,將會怎樣?”
俞星臣麵上有些淡淡地苦澀笑意。
之前他是高高在上,橫豎這些事情離他很遠,跟他無關,那些女子男人們,要獻出自己的血肉來侍奉長者,是他們的“孝心”,他隻聽說而已,心裡雖不敢苟同,但也沒什麼反應。
直到親自經曆。
天明,日影越過院牆,照入森冷的宅院。
任秀才天不亮,已經被發現死在了房中。
這就“省了”再去審訊的一節。
俞星臣聽說這消息,隻是冷哼了聲。
薛放暗暗地跟楊儀道:“這個人的心‘黑’的很,原來他早就想到了以後還有審訊一節,不知將如何定罪,所以昨兒用言語把那個任秀才擠兌死了。虧我還擔心他中招呢,現在看來,他要跟那陸妖人鬥,還指不定誰更勝一籌。不過……論起對付這些惡人,他倒是越黑越好。”
薛放隻是本能地攔住楊儀救任秀才,想叫他死,但俞星臣非但要任秀才死,還唯恐他不死。
楊儀“嗯”了聲,趁機又檢查過他的手臂:“你知道就好。”
“啊……啊?”
楊儀微怔,一笑道:“我是說你常常口沒遮攔的,彆總跟他對著乾……至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薛放道:“誰跟他對著乾了?隻要他……”
“隻要他什麼?”
薛放把那句話咽下去,嘿嘿一笑:“隻要他彆招惹我們就行。”
陽光下他的眉眼帶笑,光芒閃爍。
楊儀仰頭望著,格外喜歡,不由摸了摸他的臉頰:“應該不會。”
薛放眯起眼睛,把臉往她掌心裡湊,心裡卻又想起一件事:“可我最近覺著他對你越來越……無禮了,楊侍醫也不叫,動輒就叫楊儀,怎麼回事?”
第321章 初四加更君
◎脊背酥|麻,夾雜著冷雨般的微涼◎
楊儀原先沒在意,被薛放提醒,略略回想,果真好像有那麼兩回。
“大概……大概是因為我去海州的時候,他以為皇上貶了我的官?”
“胡說,你又沒跟他提過。”
“雖沒提過,但他未必想不到……”
“那也不能直接直呼其名吧。”
楊儀又一想:“是不是因為他升了官,我……我向來對他又不是那麼恭敬……”她也說不好緣故:“總之一個名字而已,也沒什麼大不同,不用管他。”
薛放不願讓她以為自己疑心太甚,就道:“口頭上叫叫沒什麼,彆真對你無禮就是了。”
楊儀笑道:“你想太多了。我又不是一天到頭跟他照麵。對了,這兒的事差不多已經完結了,不知道場那裡怎麼處置的?”
薛放道:“俞星臣說今日要押解陸默回京,不過我想,本地的好些事情未必那麼容易……那些愚民被陸默迷惑的不輕。彆節外生枝。”
說到“回京”,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楊儀擔心的卻是另一件:“還有任家這裡,康兒……”
薛放回神,他抓了抓頭:“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我看那婦人也不可靠……或許任家有彆的親戚?讓俞星臣去辦吧,他擅長乾這個。”
俞星臣吩咐人,小心將那兩個“木桶”抬了出來。
他當然不會去看,而隻是叫了本地仵作前來,負責妥善處置。
後來聽說,請來的仵作跟幫忙的衙役,都吐了,有兩人還嚇得尿了褲子。
任府廳門口,俞星臣正跟一個侍官說話,就見薛放從廊下急轉出來。
他停口,叫那人先去。
薛放到他跟前:“你說要送陸默回京,啟程了沒有?”
俞星臣不答反問:“怎麼?”
“任秀才雖死了,這個人也是首惡,不能放過,你把他弄回京內,可有把握定他死罪?”
俞星臣道:“他曾是欽天監的人,又有禦賜金牌,不是你我能處置的,至於回京如何……隻看他造化而已。”
薛放道:“此人狡獪,既然沒有把握,那就不該送他回去!”
俞星臣笑道:“你莫非想殺了他?倘若他死在這裡,甑縣的百姓將如何?他們不明真相,萬一引發嘩亂呢?”
“你不是足智多謀麼,那就想個兩全的法子……”薛放盯著俞星臣:“總不會你、也想維護他?”
俞星臣望著薛放,好像在出神。
薛放道:“你看著我乾什麼?我臉上有字?”
俞星臣指了指門外:“你這會兒去衙門,興許能看見來押他的人,不過我可提醒你,彆輕舉妄動。”
“押他的人?有什麼不能直說的,”薛放狐疑,哼道:“你跟我賣關子?”
轉身出門,上車往巡檢司趕去。
馬車還沒到跟前,就見巡檢門口有一隊人馬,跟尋常的士兵不同,不管是衣著還是精神相貌。
車夫回頭叫了聲:“十七爺!”
正薛放聽見外頭動靜,早也推開車門看了過來。
卻正好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自巡檢司中走了出來。
薛放愕然:“褚統領?”
褚鴻是宮內禁軍統領,突然間出現在甑縣……薛放定神的瞬間,那邊褚鴻也看見了他。
薛放這才明白俞星臣為什麼是那種表情。
這是驚動了皇上了?這麼快!
褚統領轉頭交代了幾句,快步走了過來,迎著馬車拱了拱手:“小侯爺,您怎麼來了?”
薛放問:“你是為了那個陸默來的?”
褚鴻道:“是。”
“為什麼這件事會驚動皇上?”
褚鴻回頭看了眼隊伍,壓低聲音:“昨日俞巡檢往甑縣來的時候,宮內就得到消息,早上俞巡檢的公文才回京,馮將軍就送進了宮,所以我才在這裡。”
薛放道:“他真是皇上的人?”
褚鴻本正要趕路,聞言回頭:“這個,我隻能告訴你……他隻是為皇上辦事的,就如你我一樣。”
“為皇上辦事,”薛放的眼中透出幾分怒色:“皇上可知道他在這裡做了些什麼?”
褚統領欲言又止:“小侯爺,我是承了上回的情,才跟小侯爺說這些,此事小侯爺勿要再插手,免得……惹禍上身。”┆┆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一刻,卻見陸神官從裡被簇擁走了出來,他身邊跟著聽圓等幾個弟子,也沒有捆綁之類,儼然無事狀,甚至隱約有幾分自得。
而原本有些百姓們聚攏在巡檢司周圍,看見陸神官出來,頓時簇擁而上。
陸默站在台階上,擺了擺手道:“各位勿要驚慌,我乃奉召進京,他日若皇上降恩,自然還回此處。”
眾人有的竟落淚不舍,紛紛跪倒參拜。
陸神官誌得意滿,嗬嗬笑著,目光一轉忽地看見了薛放。
他先是一愣,繼而笑著拱手,遙遙地向著薛放行了個禮,然後竟登車入內去了。
褚鴻道:“京內再見吧。小侯爺有傷在身,切勿大意。”抱了抱拳,他指揮禁衛,啟程上路。
薛放盯著這一行人遠去,臉色冷冽。
回頭,見跟著來的,是小梅手下的一個士兵。
他一招手,小兵趕忙跑過來。
薛放低低吩咐:“立刻去找一匹馬,一把……要快!”
士兵詫異,隻是不敢多嘴,答應著忙去了。
任家。
康兒因為昨晚上受了驚嚇,竟病倒了,斧頭不離左右地照看著。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靈樞總算醒了過來。
而且恢複了正常,也不再胡言亂語了。
斧頭問他記不記得昏迷之中的所作所為,靈樞甚是茫然,一概不知。
問他是怎麼進到那個密道裡的,靈樞竭力回想,原來那日他確實沒有順利混入道場,隻是施展輕功,悄悄閃了入內。
所有人都站在院中,他看不出哪個是任秀才,心想索性看看陸神官的所作所為。
可惜隔著太遠,於是悄悄地靠近。
卻見那些披著黑袍的人,紛紛跪在那張巫彭像麵前,喃喃有詞,然後便有童子捧著一朵蓮花過來,寫上名字,點燃,讓他親自放在祭台上。
蓮花,自然也分三種不同的材質。
除了這些,靈樞竟看不出什麼不妥,他繼續向內摸過去,一直到了二重堂前。
一抬頭,卻見有人站在二樓欄杆內,正向著他微笑。
靈樞沒想到竟被捉了個正著,這可是前所未有的經曆。
他本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在這之前,他竟沒發現樓上有人。
那人卻若無其事,笑對他道:“我算到今日有稀客前來,客人若有什麼不解,隻管相問,我自有問必答。”
靈樞看他麵色溫和,不似歹人,卻暗懷警惕。
他問:“你就是陸神官?你……對任家的老夫人做了什麼?他們家裡兩個孩童失蹤,可跟你有關?”
陸神官道:“我這裡自是有求必應,任秀才來給老太太祈福,我自然幫忙禳解。至於什麼孩童……”
他舉手掐指算了半晌:“若要尋來人,隻往來處去。您到這裡,卻是找錯了地方。”
靈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