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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368 字 6個月前

“我……”楊儀猶豫了會兒,還是探手過去,被他一拽,跟著翻身而上。

她跟那日夏綺策馬攔路一般,都坐在後麵,小心地扶住黎淵的腰。

黎淵偏偏怕癢,又道:“你到前麵,我還能護著你無恙,你到後麵,彆說顛簸下去,若有人從後襲來,我如何及時保護?”

楊儀道:“不會有事,快去吧。”

黎淵冷笑:“我知道,你是怕給他看見,他不高興。”

楊儀隻得誠懇說道:“是我自己覺著不舒服,跟十七沒有關係。你到底去不去?”

黎淵哼道:“隨便你吧。那你抱緊些,不然掉下去我可不管……隻是彆撓我!”

楊儀無奈,隻好把手臂往前環了環,可才一伸手,又想到他的傷。

於是那手便上下挪動,不知要往哪裡放,往太下了自然不便,隻能向上……

黎淵喝道:“你摸來摸去的乾什麼?”

楊儀不由紅了臉:“我是怕碰到你的傷。抱歉,不是故意的。”

黎淵磨牙道:“你乾脆勒著我的脖子吧!”

楊儀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可能性,似乎不大。

一路縱馬而行,路上遇到好些巡檢司之人,看到黎淵的打扮非常可疑,連著要來攔阻。

楊儀隻能大叫:“我們是京畿巡檢司的,看到十七爺了沒有?”

大家一聽是自己人,才放行,又給楊儀指路。

這樣來至東城門口,楊儀放眼看滿地狼藉,這才明白陳獻的那句多準備點傷藥是何意思。

滿眼都是人,戰事卻仿佛已經結束了。

正有人在抬傷者,打理現場。

楊儀懸著心,雙眼睜大到極致。她想快點兒找到薛放,可又怕看見什麼她沒法兒接受的。

突然,黎淵的馬兒像是受了驚,猛地刹住。

楊儀本來就膽戰心驚,左顧右盼,且沒抱緊他,被這麼一顛,整個人往後跌了出去!

幸虧黎淵始終就預防著她有個不妥,當即反應迅速,回身一把攬住。

可就在攬住楊儀的瞬間,黎淵對上一雙凜冽微寒的眸子。

刹那間,黎淵本來抱著楊儀的手臂鬆開。

楊儀向下,跌入另一個懷抱,一個濕淋淋有點冷、卻是她無比熟悉的懷抱。

第277章 無數加更君

◎她的血跟薛放的血融在一起◎

楊儀本來以為自己要摔的難看。

察覺身後那手臂的力道,心中卻狂喜。

真是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

隻不過她感覺到薛放不是雙臂抱著自己,而是單臂摟著腰,順勢向著旁邊一轉卸去那股衝力,以免撞傷了她。

楊儀並未覺如何,轉頭,目光盈盈看向薛放,臉上的笑意將要按捺不住。

就在對視的瞬間,身後黎淵道:“你的手是怎麼……”

他沒有說完,戛然而止。

楊儀卻聽的清楚。

起初楊儀以為黎淵是說她自己。

然而鼻端嗅到濃烈的血腥氣。

楊儀還沒真正看見什麼,心已經先寒了幾分。

薛放單臂抱著她,她本不曾覺著怎樣,可此時臉上的笑如潮汐般消退,她忙後退,目光從薛放的臉上向下。

他的眉眼帶雨,鮮明清晰,但那種不對勁、甚至不祥的感覺越來越……

眼前晃了晃,楊儀還沒看清什麼,就聽旁邊老關的聲音道:“楊侍醫,快給十七爺看看手臂,他被那倭賊所傷,又打了半天……”

“是啊楊侍醫!十七爺傷的不輕,他千萬不能跟我……”是小梅。

老關也負了傷,此刻卻還掙紮著扶住小梅。

看到楊儀找來,兩個人都不約而同鬆了口氣,趕忙提醒。

薛放瞪了他們一眼:“管好你們自個兒!自己七災八難,還說我呢……”

楊儀伸手握向薛放的右手,跟往日的滾燙踏實不同,她握到了一隻極冰涼的無溫度的手掌,甚至就在她抄過去之時,他毫無反應。

她也看清楚被他綁的很緊的傷口,血已經不那麼多了,因為沒多少血可以再流。

她是個最高明不過的大夫,此刻連診脈都不用,就看出了症結。

正因為知清楚,她才呆了。

楊儀一下子像是被人扔進了冰窟裡。

“彆聽他們吵吵,”薛放見她色變,抬手——左手握住她的肩頭:“小……”

那個“傷”還沒出口,薛放就看到大顆的淚珠從楊儀的眼中滾出來。

楊儀沒有出聲,眉頭緊鎖,卻也沒有看他。

“真的沒事,這不是還好好站在你跟前嗎?”薛放有點慌:“楊儀,你彆急。”

楊儀終於開口,聲音喑啞:“好好的?你這個、你……”

她想罵一句,但又能頂什麼用。

楊儀舉手去翻自己的搭帕,手卻抖得很不像樣,暗中咬了咬舌尖,才搜尋出一絲理智。

她一氣兒從搭帕裡找出了五六種藥丸,哆嗦著舉起來:“吃、吃了!”

薛放呆了呆,楊儀忙塞了兩顆給他嘴裡。

十七郎見狀,索性捧著楊儀的手,把剩下的都含住了:“行了吧?慌什麼。”

“去……”楊儀並不理他,隻轉頭吩咐老關:“去要、一輛車,抬輿……門板也成。”

薛放一邊嚼著藥丸一邊驚訝地笑道:“你要乾什麼?那些東西要給我用?不必麻煩,我騎馬帶你回去好不好?”

“你給我閉嘴!”楊儀回頭怒喝了聲。

她從來不曾這樣對人,不曾這般高聲怒斥。

現場突然安靜了。

身後黎淵,旁邊老關,小梅,不遠處的城門官眾人,乃至於帶兵及時救援的京畿巡檢司何副將,以及眾兵士們,都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所有人都沒法兒想象,方才那個不可一世,力殺倭國流主、以一人之力扭轉頹勢的薛十七爺,此刻竟被人如此嗬斥。

可偏偏,被這樣怒斥的薛放,並沒有絲毫的慍怒。

他反而極好脾氣地,眉眼帶笑,語氣寵哄地:“行行,都聽你的,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好好地又生什麼氣?”

眾人瞠目結舌,簡直都要跌倒一地。

楊儀心頭的苦澀酸楚一激,捂著嘴咳嗽起來。

薛放嘖道:“你看看你,這雨還沒怎麼停呢,我正要回去,你偏趕來多走這一趟做什麼?要是淋雨生了病,哪頭合適。”

“閉、閉嘴。”楊儀從劇烈的咳嗽裡擠出兩個字。

薛放笑:“好好好我不說了,你乾脆往我嘴上綁個馬嚼子,免得我總惹你……”

他沒有說完就打住了,因為他發現楊儀並沒有絲毫玩笑的意思,她的眼中淚,就那麼不覺地流淌著,看得他驚心動魄:“楊儀……”

老關調人,就近弄了一輛車來:“楊侍醫這成嗎?”

楊儀擺手:“上車,咳……扶十七爺上車。”

“我需要他們扶?”薛放嘴硬說了這句,突然意識到不能再惹她,忙自己捂住嘴:“絕不說了。不敢了。”

老關少不得親自過來攙扶,上車的時候,突然察覺薛放的身子一沉。

“十七爺……”老關吃驚又擔憂地看向薛放。

薛放閉了閉眼,仿佛恍了神,然後一笑:“沒事。”

聲音極低,竟自咬牙用力,還是上了車。※思※兔※網※

老關退後一步看向楊儀:“楊侍醫……”

雖然楊儀的臉色看著冰冷鎮定的,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已經亂的滿地狼藉,簡直比眼前所見的慘狀還要淒涼驚悚。

她幾乎顧不上再理會小梅……隻在匆忙上車的時候回頭:“你、也趕緊回巡檢司!”

小梅呆呆地答應了聲:“好的楊侍醫,你不用擔心我,隻照顧好十七爺,他千萬不能像是……千萬!”

最後兩個字,他的聲音發顫,眼中也湧出淚來。

楊儀不敢看他,更不敢再多說一個字,隻勉強又看了眼黎淵。

“罷了,”黎淵扶著她向上一推:“走吧。”

楊儀借著他一推之力,手腳並用,總算爬上了馬車。

馬車往縣衙返回。

楊儀進到車內。

薛放靠在車壁上,微微仰頭閉著雙眼,聽見動靜,他才睜開眼睛。

但眼神已經有些朦朧了:“我……真沒事、你……千萬彆為我……”

話未說完,楊儀的手探過去,捂住了他的嘴。

“你聽我說,”手掌底下,原本他總是熾熱的唇,此刻也是冰涼一片,楊儀的臉色也仿佛冰凍了:“我不知道外頭的戰事到底如何,但從現在開始……是另一場仗。”

薛放的眼睛驀地睜大了幾分,仿佛不懂。

“十七,”楊儀靠近他:“我要你記著,你得撐過去……不管怎麼艱難,你都要跟我一起撐過去。十七……”

薛放想問她到底怎麼了,竟要如此鄭重嚇人。

但身體中的力氣卻在飛速流逝,他簡直連坐都要坐不準了,身子微微向著旁邊滑倒。

“十七,”耳畔是楊儀的聲音,可薛放卻幾乎看不清她的臉了,雖然她明明就近在咫尺,“十七,你要記著你說的那句話,如今我也要告訴你,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但如果你有個萬一,那我……”

薛放眨了眨眼,他想告訴楊儀,他當然會一直陪著她,像是他說的那樣,一輩子,生生世世,不會有礙。

但所有的話都化作了混沌模糊,最後連眼皮也都慢慢地合上了。

假如是平時的薛放,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

但此時此刻的十七郎,又豈是能跟平常相比的。

早在被流主傷到右臂的那一刻,他就該即刻退下療傷。

就如同流主所判斷的一樣,薛放的傷極其嚴重,那一刀已經斬斷了他右臂的筋脈,所以他的右臂才會完全不能動,等同於被廢了。

但薛放怎麼會退,畢竟這是他故意設計,露出破綻誘敵深入的法子。

流主的實力不容小覷,而薛放也不是看起來那麼輕鬆應對,雖然對陳獻等說話的時候輕描淡寫,但心中卻已經做足最周全的打算。

他打定了主意,這流主必須要死!

為達到這個目的,那就得付出不可名說的代價。

果真,薛放右臂受傷,流主得意之餘自然會輕慢疏忽,這就是他的機會。

傷的如此嚴重,立刻搶救還不知道如何,偏偏他還要跟流主生死搏鬥,手臂上大量失血,換了任何一人,現在已經是地上的屍首。

可薛放卻並不覺著怎樣,這倒不是他天縱英才,而是因為他要付出全力跟流主生死相搏,那種極強烈而強大的精神之力催發著他,叫他忘了手上的疼跟傷,忘了身體的失血,忘了……自己也是會倒下的。

但是楊儀知道。

看到他不正常的比往日蒼白的臉色,望著他冰冷不能動的右臂,連嘴唇都是涼的。

他的眼睛雖依舊如晨星般璀璨,但那是在燃燒他自己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