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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451 字 6個月前

楊儀道:“巫知縣是癇症發作,事不宜遲,我要先去給他施針……”

薛放道:“去吧。風大雨大事多,小心些。”叮囑了這句,又特意看了黎淵一眼。

黎淵瞥了瞥他,沒吱聲。

楊儀隨著巫知縣先離開院子,臨走之時回頭看了眼地上牛仵作的屍首。

望著這冷冰冰的屍首,想到白天還看他解剖豬婆龍……雖然相識不久,但從他言談、動作,卻也看得出是一位經驗豐富、值得敬重的仵作,沒想到竟然這麼快死於非命。

楊儀心頭微沉,心裡對於害死牛仵作之凶手也生出了幾分痛恨。

薛放目送他們去了。

他沒發現,俞星臣竟也跟著不見。

陳獻倒是察覺了,隻是沒有出聲,目光轉動,看見地上那被雨水打濕了的楊儀用過的帕子。

可惜了,竟被棄如敝履。

薛放這邊,到底俯身把牛仵作的眼皮撫上了,命人將屍首送入驗房。

他對陳獻道:“方才你聽見了?”

“巫知縣說‘是我害死你’那句?”

“你說他這是什麼意思?”

陳獻說道:“這牛仵作是從海寧府調來的,是巫知縣的麵子……牛仵作先前又曾說過此處的事情已經了結,他要回去了,難不成巫知縣指的是……他不該喪命於此?”

“也隻有等巫知縣醒來才知道了。”

此刻驗房內又傳來幾聲驚叫,薛放跟陳獻忙掠了入內,卻見一個差役跌在地上,另外兩個也慌得倒退,眼睛卻都盯著一個物件。

原來正是之前薛放從地上撿起的骷髏頭。

陳獻一眼看見:“這東西是哪來的?”

薛放道:“我來的時候,就在地上撿的。”

陳獻叫衙差們先出去,細細打量骷髏:“牛仵作是才被害的,難不成這骷髏頭就是他的?總不會是凶手特意留下的。”

薛放道:“誰知道……”

陳獻舉起骷髏,感覺這骷髏的牙齒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湊近了細看,手指再敲敲那牙齒,堅固異常,也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

薛放道:“你還是把它放下吧,靠那麼近,還以為你要親它呢。”

十九郎長歎:“十七哥,你說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人想要謀害牛仵作?莫非是要殺雞儆猴?”

薛放搖頭:“不至於。”

今晚上這樣大的雨,若不是他出門,若不是他覺著不對跑來看看,若不是他留了心眼多到井內一探……就算次日不見了牛仵作,興許以為他回海寧府去了。至少不會立刻想到他被害。

總之薛放能夠及時趕來發現屍首,這絕非是凶手能夠事先預測到的。

何況,如果是有心要殺雞儆猴,就不會特意把屍首藏入井內,畢竟要震懾人,自然是越顯眼越好。

“倘若不是想嚇唬我們,那他必定是因為某個必須的原因要殺人滅口了?可牛仵作知道了不得的,需要到滅口的地步。”

兩人不約而同地回想白天的時候,跟牛仵作相處的種種,但總沒有什麼格外可疑的地方。

薛放道:“罷了,先看看他是怎麼死的吧,彆的咱們不會看,瞧瞧有沒有外傷倒是容易。”

此刻外頭倉促的腳步聲響,原來是寧旅帥聞訊趕來,他因為並非住在縣衙,而是回了巡檢司,故而來的要晚一些。

進門後看到牛仵作的屍首,寧旅帥滿臉錯愕震驚:“我還以為他們說錯了,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牛仵作竟死了?真是被人謀害的?”

陳獻沒吱聲,隻去檢查牛仵作身上,奇怪的是,牛仵作似乎並無外傷。

細看脖頸、頭上這種要害地方,也不像是有過損傷的。

薛放想到之前自己嗅到的那很淡的一點血腥氣,道:“他必定有致命傷,隻是傷口恐怕很小,不易察覺。”

巫知縣被抬回房中,巫搗衣也已經聽說消息,正著急等候。

見父親如此,巫搗衣不由灑淚,慌忙跟著進內。

楊儀在回來的路上,已經給巫知縣診了脈,吩咐下人要一副“星香二陳湯”,一副“追風祛痰丸”,一則疏肝泄熱,一則祛風止痛。

又叫解開巫知縣的衣裳,自己先拔針,在巫知縣手腕上的內關%e7%a9%b4,神門%e7%a9%b4,以及手上後溪%e7%a9%b4一一針灸過,這幾處乃是心經上的%e7%a9%b4道,可紓癔病之患。

又在他頭頂百會%e7%a9%b4,人中%e7%a9%b4針灸過,這兩處可以改善癇症,昏迷,驚風等。

然後是%e8%83%b8%e4%b9%b3之下正中的鳩尾%e7%a9%b4,此%e7%a9%b4道可以治療嘔逆,%e8%83%b8痛。

叫了下人幫忙,將巫知縣輕輕抬起,刺背後頸下大椎%e7%a9%b4,可以解除熱證,止痛解表。

最後才是足上的太衝%e7%a9%b4,以及腿上的豐隆%e7%a9%b4,如此一套下來,自然是有醒腦開竅,消風回神的功效。

巫知縣的症狀已然減輕,不再似先前一樣劇烈的驚悸抽搐,可仍是雙眼緊閉,牙關緊咬,不能醒來。

巫搗衣守到此刻,振作精神,向楊儀道謝:“楊侍醫真真是救命菩薩,若不是楊侍醫,今晚上著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楊儀問:“知縣大人的症狀有幾年了?”

巫搗衣道:“已經有七八年之久了……”

旁邊一個老仆人道:“從那年夫人帶著姑娘來海州、路上出事,知縣大人就得了這病症。起初請了大夫,都說是痰迷心……一直是這麼治的,可總不能斷根,時常發作,隻是今夜發作的格外厲害!”

楊儀看了眼巫搗衣:“姑娘……和夫人出了何事?”

巫搗衣垂頭,有些難過地說道:“我那時候年紀尚小,跟著母親從家鄉來海州投奔父親,母親在路上不幸染病,竟不治身亡……”說著歎息滴淚:“這麼多年我跟父親相依為命,他若有事,我亦不想活了。”

“姑娘莫要憂心,”楊儀看她這般,便想寬慰幾句:“巫知縣……”

正要說巫知縣的情形,門口人影一晃,竟是俞星臣。

楊儀一看見他,頓時無聲。

俞星臣瞧了眼正抱臂站在暗影中的黎淵,淡淡地對楊儀道:“請問楊侍醫,巫知縣幾時能夠醒來?我有幾句話要問他。”

楊儀望著俞星臣冷靜的過分的神情,以及那種超然淡定的語氣。

他又來了!不合時宜。

楊儀皺眉:“巫知縣的癇症已有多年,十分凶險,看他的情形一時半晌隻怕不會醒來,也不能開口,俞大人暫且不用費心了。”

俞星臣臉上透出明顯地失望之色:“哦……是嗎,原來連楊侍醫也無能為力?”

楊儀感覺他好像故意在挑自己的刺:“我是大夫,不是神仙。”

俞星臣嗬地笑了聲,似乎大不以為然。

要不是楊儀心定,不想跟他起無謂的爭執、也不願意多跟他說話,這會兒隻怕就吵起來了。

巫搗衣在旁看到這裡,忙道:“俞大人,楊侍醫已經儘力,方才也多虧了她,若非是她,父親隻怕真的就性命攸關了……”

她感激地看了楊儀一眼,又對俞星臣道:“不知俞大人有什麼話要問父親?我是否可以代勞?”

俞星臣麵露猶豫之色:“這……”

巫搗衣道:“若能有效勞之處,小女願意儘力為父親分憂……也為朝廷、跟大人分憂。”

俞星臣眉頭微蹙,勉為其難地說道:“既然小姐這般深明大義,或許……”他稍微躊躇:“此處不是說話之地,請姑娘隨我來。”

巫搗衣轉身,先向楊儀行禮:“楊侍醫,還勞煩多多看顧著父親,我去去就來。”

楊儀卻有些驚訝地看了眼俞星臣……見此人竟已經出門去了,她垂眸道:“姑娘且去。”

巫搗衣緩步而出,隔著門扇,隻聽外頭俞星臣道:“若是姑娘能夠幫得上忙,那就再好不過了。”聲音竟極其溫和。

楊儀最熟悉他的聲調語氣,如今這幅“和善”的腔調出來,顯然是表示對這位巫小姐有些許“好感”。Ψ思Ψ兔Ψ網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在Ψ線Ψ閱Ψ讀Ψ

楊儀更為意外,回想巫搗衣的容貌言行,心裡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難不成俞星臣……看到這位知縣小姐才藝雙絕,所以動了憐香惜玉的心了?

嗬,誰知道呢。楊儀搖了搖頭。

不料目光轉動,望見黎淵靠在門口,正靜靜地望著她。

她從出門到此,因十分緊張,一直沒留心黎淵。

此刻見他仍在,不由詫異:“你一直都跟著?”

黎淵道:“唔。”

楊儀忙走過來,查看他身上衣裳,見%e8%83%b8腹的衣物沒有濕,才鬆了口氣:“你何必跟著,我又沒事。你的傷……總該多歇息。”

黎淵嘴角一掀,隔著麵罩,倒是看不大明顯:“你隻管忙你的,我不打擾就是了。”

第267章 三更君

◎君子勾魂,骷髏咬人◎

俞星臣同巫搗衣兩個緩步走過遊廊。

夜雨被風吹送,一陣陣掃了進來,俞星臣抬袖擋了擋。

巫搗衣忙向裡退了兩步:“大人且向內避一避。”

俞星臣道:“多謝。”

巫搗衣示意前方:“廂房無人,可暫做相談之所,大人請。”

俞星臣身後跟著的一名京畿巡檢司的侍從,巫搗衣身後是她的丫鬟,到了門口兩人止步,俞星臣跟巫小姐一前一後進內。

這處廂房果真不甚大,但極整潔雅致。

炕桌上放著個細長的黑色陶罐,中間插著兩枝盛開的虞美人,周圍卻是向上聳立的細柏圍繞,跟一叢竹枝,看著十分整齊。

俞星臣並不忙坐下,環顧周遭,目光落在那叢插花上,他的眼底漾出很淺的笑意:“好彆致的花叢,此處莫非也是巫小姐打理?”

巫搗衣道:“讓俞大人見笑了,自從母親病故,家中並無其他女眷親長,父親又忙於公務,搗衣便隻能學著打理內務,因無人教導,未免粗糙……貽笑大方。”

“哪裡的話,”俞星臣打量她道:“巫小姐看著年紀不大,卻能將縣衙內的事務料理的妥妥當當,又能照顧巫知縣,已經算是極難得的了。何況在這份蘭心蕙質之外,巫小姐更精通音律……今夜一首琵琶曲,簡直叫人如聞仙樂耳暫明。”

巫搗衣抿唇一笑:“大人用樂天居士的《琵琶行》稱讚搗衣,卻愧不敢當。”

“嗬,是俞某造次了,想不到姑娘於詩文之上也頗有造詣?”

巫搗衣莞爾垂首:“哪裡敢在俞大人麵前班門弄斧,隻不過是父親曾經教過幾個字,略看過幾本書而已,跟大人相比,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俞星臣竟也微笑:“巫小姐這倒也太過譽了。”

巫搗衣抬眸,雙眸靈動:“誰不曉得俞大人之才名?連搗衣雖偏居海州,對於大人之詩才,卻也早就仰聞多時。”

俞星臣訝異:“哦?”

巫搗衣秋波閃爍看向他,緩緩念道:“‘國色天香是春工,玉房金蕊攏袖風。我意舉杯問東君,不知花紅人麵紅?’。”

俞星臣眼中笑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