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香片。”
他給俞星臣斟了一杯:“大人漱漱口吧。”
時候不早了,陳獻叫俞星臣早些休息,自己出了院子。
他的下榻處就在旁邊,但心念轉動,陳獻並沒往回,而是往外走去。
十九郎是想去看看薛放如何。
走不多時,到了一處水閣,隱隱有說話聲從水上傳來。
陳獻止步,隻聽像是寧振的聲音道:“你……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巫搗衣的聲音極動聽:“你便是多心。才見了一麵的人,我是瘋了不成?不過是因父親跟你的緣故,才特意招待周詳而已。”
“可、為何要彈琵琶呢?這種事又何必親自你做?”
“我是父親的女兒,自然得讓京城來的大人們心滿意足,為何你總問這些沒意思的話?”
寧振道:“我……我知道小侯爺人物出眾,是我無法相比的,還有俞巡檢,又是個世家貴公子,而且又懂你的曲子……還有小陳大人也……”
“罷了,”巫搗衣笑了聲:“越說越是離譜,這些人確實出色,可難道我個個都要動心喜歡嗎?你把我當作什麼人了?”
寧振的聲音低了下去:“我並非故意的,隻不過……”
“隻不過你吃醋了。”
女子的輕笑聲傳出來。
然後,聲音就有點不太對頭。
陳獻聽到這裡,眼神變化,腳下慢慢往後退。
他一路返回,本是要回自己房中歇息的,然而在經過俞星臣院門的時候,陳獻略一躊躇,還是將門推開。
俞星臣的房中,他本已經要睡下了。
不料房門上被輕輕地敲了兩下。俞星臣問何人,門口道:“是我。”
他上前開門,疑惑:“十九郎,怎麼……還有事?”
陳獻笑道:“我想著俞大人這裡房間夠大,床也不小,今晚咱們何必又分開,就請俞大人委屈委屈,讓我跟你擠一擠吧。”
俞星臣意外,他可不習慣跟人同睡一張床。
就算是靈樞,也絕少如此。
但俞星臣又清楚陳獻不會無緣無故如此:“你……為何這樣?”
陳獻道:“沒什麼,隻是又想起了沁州的事情,萬一呢?橫豎等靈樞回來了,我再走,倒也放心些。”
於是這一夜,俞星臣到底勉為其難,跟陳十九郎同榻而眠。
陳獻倒是無妨,對於俞星臣而言,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俞大人一時半晌無法入睡,身邊多了個人……對他來說,隻有前世跟……
那倒無妨。
但偏偏此刻竟是個陌生少年。
他越來越覺著不適,緊皺眉頭,簡直想立刻起身。
正在內心焦灼之時,就見窗欞上一道電光閃過,緊接著,雷聲轟隆隆而來。
“好像要下大雨了。”身旁陳獻冷不丁的開了口。
俞星臣竟激靈靈地一顫。
陳獻笑道:“大人為何還不睡?沒兩個時辰,天可又要亮了。”
俞星臣不知該怎麼回答。
黑暗中陳獻安靜了會兒,說道:“要是大人真睡不著,那不如……跟我說說,大人叫何副將以及靈樞,悄悄地去做什麼了?”
這個,卻更是個不能提的。
俞星臣望著窗欞上閃爍的電光,以及那越來越近的雷聲,微微歎息。
“十九,”俞星臣開口:“今日給你們說的那分了三等的卷宗,關於最後那三件案子,我其實……隱隱地有一種預感。”
陳獻一翻身:“什麼預感?”
俞星臣感覺他似乎靠近了,一時差點沒忍住要往外挪。
他並不是很想跟陳獻聊天,但既然睡不著,總該找點事乾。
至少免得更加尷尬。
俞星臣輕聲道:“那三個案子的受害人,其中一個是個姓潘的地痞,整日胡作非為,屢教不改,弄得民怨四起,就算他慘死,那些人也很少說他好話的。”
“這件我聽寧旅帥說過,”陳獻道:“若如此,他倒是死得好。”
俞星臣道:“還有一人,卻是個典當鋪的掌櫃,曾經有人告過他奸商不良,屢屢把人的好東西昧了去,還曾害的一戶人家、家破人亡……隻不過他確實狡猾,利用典當鋪的漏洞行事,故而按照律法,卻沒能治他的罪。”
“這麼說,”陳獻的眼睛瞪大了幾分:“這兩個人都不是好人?那剩下那個呢?”
俞星臣緩緩道:“那個……卻是個女子。”
薛放陪著楊儀回房。
攏著她的腰,薛放邊走邊問:“到底怎麼了?是被他嚇著了,還是怎樣?”
此刻夜深人靜,縣衙裡更是靜悄悄地,巫知縣的丫鬟仆婦並不算很多,這般夜晚,除了在廳中伺候的,極少有見在院內走動者,仿佛偌大院落,隻他兩人。
“哪裡就容易嚇著,”楊儀索性半靠在十七郎的身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時常這樣……”
薛放感覺她挨著自己,身上的香氣一陣陣送了過來,便輕聲道:“我抱著你吧。”
楊儀沒有反對。
薛放心喜,忙將她打橫抱入懷中。
“這才是剛開始……以後、你可彆嫌我。”楊儀轉頭靠在他懷中,輕聲說。
“嫌你?我恨不得就這樣抱一輩子,若說嫌,也是你太輕了。”薛放的喜悅又開始蕩漾,卻又想到另一件事:“對了,什麼下午給他的湯藥?你給他藥了?”
楊儀“嗯”了聲,並沒解釋。
薛放嘟囔道:“以後彆給他了,你瞧他方才惡狠狠的,簡直不像是感謝,倒像是要興師問罪,他要不說謝謝,我還以為他要告你喂他吃了毒呢。”
楊儀嗤地笑了,一笑之下,心情竟慢慢轉好。
不料薛放隻顧說話,這院子裡又黑漆漆的,他一腳不知絆到了什麼,整個人往前一衝。
楊儀嚇了一跳,下意識抓住他的領口。
幸虧薛放身法靈活,見去勢很急,他順勢騰空將腰一旋,輕易卸去那股力道,這才雙足落地。
“沒嚇著吧?”他趕忙安撫楊儀:“是我大意。”
楊儀驚魂未定:“你沒磕碰著?”
“好著呢。”
這會兒又是一聲悶雷,夜風竟有些涼意。
“十七,”楊儀望著撕裂天際的閃電,心中一點驚悸:“你還記不記得你離京之前,我跟你說過的……有關於海州潮汐跟堤壩的事?”
薛放道:“當然記得,不過,你難道是怕堤壩決口?我想應該無妨,今兒才到,明兒就叫屠竹帶人去巡視看看便是了。”
楊儀聽他好像不是很在意,便伸出手臂攔住他的脖頸,靠近他耳畔道:“你聽我的話,好生叫人看看……堤壩,海潮,所有該防患於未然的……所謂水火無情,這種事情不能有任何萬一,現在你我跟十九他們都在城中,以及這滿城的百姓……”
薛放聽她在耳畔柔聲叮囑,吐氣如蘭的,此一刻簡直為她死了都甘心。
於是回答:“知道了,你要真不放心,我明兒親自帶人去,行嗎?”
說話間已經進了院子,楊儀道:“放我下來吧。”
薛放探頭向內看,不見小甘,便道:“你那丫頭指定又找屠竹去了。我送你進去,沒事兒。”
楊儀道:“我待會兒還要去看看小梅跟……”
薛放臉色一沉:“你又要去看黎淵。”
才說了這句話,平地一陣風起,薛放抬頭:“哎喲,這雨怎麼說下就下起來了!”他趕忙抱著楊儀,拔腿進了門。
這場雨突如其來,很快,嘩啦啦,整個天地隻有激烈的雨聲。
一盞破舊燈籠閃爍微光,時隱時現。
光芒在門口處一閃,旋即轉到了屋內。
房門半掩,嘈雜的雨點亂敲中,低低的說話聲音響起。
“總算不用再……我心頭也落下一塊大石……”
“是……以後如何,就看他們的了……”
像是欣慰的語氣。
“這些人並非尋常平庸之輩,個個精明強乾,也許真的能夠……隻手回天……”
“是啊,看他們行事,確實在我意料之外!也許真有轉機……”
遲疑:“……能不能、直接告訴他們……真相……”▼思▼兔▼在▼線▼閱▼讀▼
“不行!我們兩人之中,一定得有一個能全身而退。”聲音斬釘截鐵,又道:“這裡已經沒你的事了,明日你便即刻離開!”
“但是、我不放心……”
流水遍地,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低。
又過了一刻鐘,兩道人影逐漸從門內走了出來,一個向東,一個向西。
燈籠的幽光浮動,從空中看,就像是在水底的一點光,逐漸從縣衙的前宅向後挪,一直到了仵作驗房。
原本臭氣熏天的屍首,總算給挪走了,那可怖的豬婆龍也都給帶出去埋了。
牛仵作從此處經過,本要回自己臥房。
但心念轉動,他突然止步。
推開門,照了照,屋內空無一人。
牛仵作把手中的燈籠掛搭在門邊的釘子上,拍拍身上的濕衣裳。
他點燃桌上的油燈,舉著走向裡間。
裡頭除了一張陳屍的床板外,還有個靠牆的矮櫃。
牛仵作走到矮櫃旁,把櫃門打開。
一陣電光閃爍,在他麵前,卻是一個雪白的、空洞雙眼的骷髏頭。
骷髏瞪著兩個空虛的眼睛、呲牙咧嘴地對著他。
牛仵作卻絲毫不怕,反而笑了笑。
他將骷髏頭拿了出來,摩挲了一下骷髏的頭頂:“明日就要離開這裡了。這次有點對不起……不過也是沒法子的事。”
他像是對著一個老朋友說話般,說了這幾句,便把骷髏夾在肋下,轉身往外走去。
出門,牛仵作突然愣在當場。
原本寂靜無人的外間,門口竟多了一道飄忽鬼魅的身影。
他沒有進門,而是站在門檻之外,燈籠的幽光無法照到他,但看的最清楚的是,那影子雖是人身,可卻有個猙獰長角的碩大頭顱。
牛仵作陡然色變。
他先是猛後退了半步,繼而反應過來:“你……”
盯著那長角的怪物,牛仵作皺眉,驚疑地問:“是你?”
那怪物慢慢地咧嘴一笑。
牛仵作雙眼中透出駭異之色:“不……你是誰!”
回答他的是縱然而起的魅影,如捕獵般向著牛仵作躍了過來。
淒厲的慘叫,傳入了雨幕,卻給萬千雨點重重阻擋。
在縣衙的某處,傘下,一人驀地回頭,竟是看向驗房的方向。
第265章 一隻加更君
◎十七爺忘了誰,也忘不了你◎
小甘原先去黎淵那裡探了一頭,屠竹陪著。
見下雨,屠竹找了一把傘送了小甘回來。
“正好,”楊儀對薛放道:“回去吧,好生歇息,明日事多呢。”
薛放盯了她一會兒:“雨下的這樣大,今晚上你彆出去……小梅那邊兒我去看看。黎淵……”他看向小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