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招。
楊儀隻得跟著小甘出門,楊佑持靠近一步,小聲道:“老太太那裡知道了,今日勢必要往趙家去一趟,幸虧我已經做了安排,現在去還來得及,遲了就不好跟府裡交代了。走吧。”
楊儀回頭看向衙門裡,依稀瞧見有幾道人影飛快地跑來跑去。
她很想看看有沒有薛放……楊佑持跟小甘卻不約而同地:“快走吧,來不及了!”忙著把她撮到車上,快馬加鞭往京城內趕去。
約略兩刻鐘前。
蕭太康被帶到了關押閆一安的牢房。
“你們退下。”蕭太康回頭吩咐。
這畢竟還是他的衙門,虎威凜然,就算罷免他的官職,這些人也是仍舊得恭恭敬敬的。
何況現在並未到最壞地步。
牢房門打開,蕭太康走了進內。
閆一安站了起身,他看向蕭太康,卻沒有出聲。
蕭太康望著他,忽然道:“今日你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
閆主簿一怔,很快反應過來:“怪不得審我的時候薛十七郎不在,原來是隔牆有耳。”
他說完後嗬了聲:“你特意來見我,是要興師問罪還是……省省吧,我是改不了的了,隻有一死罷了。”
蕭太康頷首:“我自以為離開北邊,你自然會慢慢地好起來,不料還是我錯了。我本來早該知道這一切跟你有關,可惜,一葉障目……又或者是我自己不願意把那些汙糟事往你身上牽扯。”
閆一安嘴角斜挑:“汙糟事?我本來也是個汙糟之人。你不是知道麼?我知道你厭惡我,畢竟當初是我把你……”
沒有等他說完,蕭太康目光轉動看向他麵上:“我沒厭惡過你,我隻是……覺著對不起你們父子。”
“夠了。”閆一安色變嗬斥:“我不想聽這個,蕭旅帥如果還要說那些舊事,請恕我不願奉陪。”
蕭太康道:“好吧,那就不提那些,我……有一句話想要問你。”
閆主簿負手:“請說。”
蕭太康道:“我詐死那天晚上,你叫孫五前去點火想要燒死我……你,是真的那麼恨我,想要我死嗎?”
閆主簿雙手握緊,目光湧動,卻沒言語。
蕭太康道:“現在還有什麼不能說嗎?”
閆一安閉上雙眼,過了會兒,他走到蕭太康身旁,低低地在他耳畔說了一句話。
蕭太康的雙眸逐漸睜大,先是驚訝,繼而了然。
然後就是漾起的笑意。
“好。”蕭太康長籲了口氣,“你當真是這麼想的,那麼……我可以成全。”
閆主簿微怔:“你在說什麼?”
蕭太康怔怔地望著他:“我的意思,你難道不懂?”
兩個人目光相對,閆主簿突然一震:“你……”
“小安,”蕭太康喚道:“你到底是個傻孩子。你真以為,我還能安安穩穩的自己……”
閆主簿的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又抿唇不語。
蕭太康抬手,他看著手背上那灰黑色的斑痕,低聲道:“興許,會有一點疼,但我會儘快。”
閆一安的目光湧動,頃刻,他輕笑出聲:“好。你來吧。”
蕭太康深深地看著他。
長吸一口氣,蕭太康驟然出手。
他的手是能夠將那沉重的銀背大環刀揮舞的虎虎生風的,手勁何等剛猛,五指如鐵爪,掐住了閆主簿的脖子。
閆一安自始至終,一動也沒動,雙眼盯著他,恍惚似有幾分笑意。
蕭太康牙關緊咬,唇角抽搐,陡然發力。
隻聽“哢嚓”聲響,是脖子給生生掐斷。
獄卒們聽見動靜,都不知何故,有大膽看了眼的,情知不好,又不知如何,隻匆匆竄出去告知薛放跟王參軍。
薛放跟王參軍一前一後趕到,牢房內隻有蕭太康一人端坐。
旁邊木板床上的是閆主簿的屍身。
“開門!”薛放怒斥。這牢房的門不知何時竟又給關上了:“蕭太康你乾什麼?”
蕭太康低著頭,聽見他的喊聲才道:“十七,我本來想死在你手上……可惜終究不能如願。這樣也好,你若殺我,必定一生難忘。我就不叫你手上沾血了。”
薛放聽到這聲氣兒不對,恨得一腳踹到門上:“你先開門再說!”
厚厚鐵門被他猛力一踹,輕輕顫動。
王參軍急的問:“鑰匙呢?快拿來!”
那獄卒戰戰兢兢:“蕭旅帥拿了去……”
“蠢材!”王參軍直了眼睛,又轉頭向著裡頭叫道,“旅帥,旅帥你乾什麼?有話好說。”
蕭太康抬頭看向外間兩人,目光落在薛放麵上。
“十七,”他深深呼吸:“我不配做你的師父,今日之事,也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任何人不必為我一人之罪而負疚。”
“你閉嘴,我不想聽!”薛放一拳打向鐵門。
王參軍拚命拉住他:“十七爺!傷著!”
“彆鬨!給我好好聽著!”牢房內,蕭太康的聲音肅然,見薛放靜下來,他才又道:“十七……你是、好孩子,我卻枉為人師,並不值得你如何……”
他歎了口氣:“總之,但願你以後,依舊能如今日般囂狂不羈,快意恩仇,更不必為任何人而變得麵目全非,不要、像我……哈,哈哈……”
他說著說著大笑起來。
而在笑聲朗朗之中,蕭太康右手抬起,奮力向著自己的天靈蓋擊落!
欄杆外,薛放目睹這一幕,大吼:“蕭太康!”
毫不猶豫,蕭太康的手已經落下。
巨大的剛猛之力下,天靈拍碎,血即刻從他的眼睛口鼻湧了出來,蕭太康晃了晃,自榻上重重跌落地下。
“不、不是……”薛放驚急盛怒,揮掌拍向鐵門。
“咣咣”之聲在牢房內響起,鐵門隨之變形,而門框上的塵土紛紛落下,薛放奮力一踢,鐵門竟直接向後跌翻。
薛放衝進去:“蕭師父!”
踉蹌衝過去,十七郎將地上的蕭太康扶起。
他抬手去試蕭太康的鼻息,他的手指在發抖,因為方才用力過猛,手掌也被震破流出血來。
王參軍連滾帶爬跟著入內,看著蕭太康已經氣絕,不由也淚如泉湧,大叫道:“旅帥!”
踉踉蹌蹌跪倒在地,痛哭失聲。
在內養傷的陳獻得到消息後,人呆了呆:“真的都死了?”
“是蕭旅帥殺了閆主簿後,又擊碎天靈蓋自戕了。”侍從惶惶然地回。
陳獻瞠目結舌。
陳十九郎還沒反應過來,侍從歎息道:“旅帥,這蕭旅帥也太剛直了些,知道自己麾下出了這樣不上台麵的下流之人,隻怕難以忍受這被欺瞞哄騙的羞辱,所以才不惜親自手刃以雪恥,又剛烈自儘,實在是……令人欽佩。”
陳獻雙眼圓睜,過了半晌,才鄭重其事地說道:“你說的沒錯,確實如此,這蕭旅帥真真是個中正剛烈,耿直不阿的老將,雖然也有監管不力之錯,但終究瑕不掩瑜,正是我輩、咳咳,我輩楷模,嗯……出去後見了人,就這麼說,讓他們都知道蕭旅帥的為人。”
他一本正經叮囑了這幾句,又問:“十七爺呢?”
第127章 一隻加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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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關押了閆一安後,薛放已經派人去京畿巡檢司報信。
幾乎是蕭太康才自戕氣絕,京畿方麵所派之人已經趕到照縣。
來者除了之前接洽薛放的那位葛副隊外,還有一位孟殘風孟隊正。
這人看著不大像是一位武官,兩撇殘須,氣質猥瑣,個頭不高而偏瘦,一領武官袍挑在身上,寬寬綽綽毫無氣勢可言。
但偏是這樣的人,乃是京畿巡檢司第一號難纏的。在此件案子上馮雨岩老將軍特意把孟殘風派出來,他的態度也可見一斑。
照縣的案子發生在天子腳下,又是荒誕離奇半城驚動,如今又涉及一位巡檢司旅帥,自然不容輕視。
務必要把每個環節都撕擼的明白乾淨,不能有絲毫交代不了的地方。
然而在孟殘風跟葛靜才下馬,便見巡檢司內大亂。
葛副隊見狀不由擔心,孟殘風瞅了他一眼:“看樣子是來活兒了。”
自從薛放進了京畿巡檢司,葛靜每每吹捧,方才在來的路上,他又把薛放胡吹了一陣,說什麼“天縱英才”,又什麼:“這案子如此離奇難辦,他隻用了兩天!這簡直如有神助!可見我的話不錯,十七郎必定前途無量……”
簡直把薛放吹成了巡檢司之光,未來可期棟梁之材。
孟殘風是個不願多話、而每說一個字都會重若千鈞能壓人的。
他被葛靜折磨了一路,隻有一句應付:“真這麼簡單?等審過了再說不遲。”
如今葛副隊見照縣巡檢司內亂糟糟的,心頭一震。又聽孟殘風冷颼颼地“來活兒”,他嘀咕道:“真真是烏鴉嘴。”
孟殘風的屬下去問了如何,一行人先去監牢。
此時薛放兀自沒反應過來,懷中的人已經是一具逐漸冷下來的屍首了,他呆怔看著蕭太康流血的七竅,竟是不能自已,潸然淚落。
王參軍跟趙副官以及其他幾個巡檢司的主事之人聞訊也都趕了來,在牢房之外跪了一地。
蕭太康雖治軍嚴格,但是對待他們這些麾下之人卻極為寬厚,彆的不說,比如巡檢司的差官薪俸不算很高,但凡家中有難處之類,蕭太康有求必應,或者不等人開口便會接濟。
他多年行伍勤勤懇懇,其他跟他同樣出身的早就飛黃騰達,但他的家財卻少的有限,有時候為了周濟他人,甚至還會變賣些自己私有珍藏的東西。
巡檢司上下哭做一團,連獄卒也忍不住灑淚當場。
孟殘風看這情形,先鎖了眉頭。
葛副隊一眼看到薛放在內,急忙先一步搶入,俯身提醒:“十七,節哀……孟隊正到了,先去跟他接洽。”
薛放置若罔聞,他旁邊的王參軍聽見,吸吸鼻子:“十七爺……”看著薛放冷冽的臉色,他自己抬起袖子擦擦臉:“大人,我們旅帥之前把巡檢司內上下事務交給我全權料理,有什麼、我來接洽吧。”
葛靜道:“也好。速去,尤其是……”他看看蕭太康的屍首,以及閆一安的死狀,“凶犯臨死前可交代了罪行?尤其是筆錄……至關要緊!”
“有。”
先前提審閆一安的時候,便有主簿在屏風之後一一記錄,卷宗文書都在。
甚至之前蕭太康拿去給楊儀看的那些先前的屍首屍格卷宗之類,先前楊儀過來,也一並帶了來,早就歸檔。
葛靜鬆了口氣,他可是最怕死無對證,空口無憑了。
此時,陳獻聞訊趕到,正聽見孟殘風詢問:“此地的仵作何在,為何不來。”
“回大人,”王參軍急忙迎出去:“沈仵作……今早自縊身亡。也跟本案有關。”
“此事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