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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338 字 6個月前

……我剛才一個走神,好似走錯路了。”

“你……蠢材!”

屠竹不是本地人,之前薛放交代過他,這裡不過是一個十字路口,一個轉彎,他也記得牢牢的。

可方才他無意中聽見車廂裡仿佛有點怪異動靜,心裡恍惚,居然錯過了路口。

薛放道:“早知道就叫斧頭來。”他打量了一下街麵,“前麵那個路口右拐,再往南,還敢弄錯你就自個兒下去。找地方玩兒去吧。”

馬車終於出了城,往十裡雞鳴莊去。

楊儀為免尷尬,便抱著雙臂,做假寐狀。

橫豎眼不見心不煩。

薛放也沒再如何,楊儀隻聽到耳畔窸窸窣窣,偶爾是他的衣袖蹭拖過身上。

她小心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卻見他手裡拿著那根束腰帶,打量了會兒,又送回了袖子裡。

楊儀鬆了口氣。

雞鳴十裡莊,馬車停下。

薛放跳下地,接了楊儀下車。昨兒事發後,苦主一家被嚇得半死,連夜尋了個地方,搬過去了。

外頭院門上貼著巡檢司的封條,不許閒人進出。

薛放把封條扯落,推開門。

遠遠地正有幾個村民對著這裡指指點點,眼見薛放公然撕落封條,頓時一哄而散。

屋內的屍首早已經給巡檢司仵作收走了,可才進屋門,便仍有一股極濃烈的臭氣撲麵而來。

薛放一停,趕忙從袖子裡把那塊帕子拿出來:“快把口鼻遮住。”

楊儀看見那帕子上的胭脂紅跟眉黛黑,想到他說自己氣色不好,便道:“我不用。”

薛放卻也聰明,飛快地把手帕折成三角,不由分說給楊儀擋在臉上:“我還記得當初在蓉塘,你也是這樣的,怎麼此時反而不用?你彆小看這些臭氣,這可是屍氣,邪的很,你又是這樣的身子,不小心點怎麼成?聽話。”

楊儀聽他提起蓉塘的舊事,不免想起跟他初相識,那會兒怎能料到竟有今日。

又想起當時他頂著一臉大胡子,飛揚跋扈地走出來,她不由抿嘴一笑,幸而帕子遮住臉,薛放並未察覺。

他隻小心握住楊儀的手腕,領著她向內:“原本是在這裡。”

越靠近裡屋,氣味更濃烈了,就算隔著帕子,仍熏得人難受。

薛放指著裡頭的帳子:“屍首原本就靠坐在那裡。背對著門口。有幾個人不知情,以為有人坐著,趕過去說話,結果都被嚇得半死。”

楊儀打量這屋子:“死的是什麼人?”

薛放在京畿巡檢司接了案子後,便即刻調閱了卷宗,此刻說道:“是他們家兒子,年紀輕輕,大概是十三四歲,淹死的。”

楊儀道:“先前照縣死的那些人都是怎樣?可還記得?”

薛放皺眉回想:“我沒認真看,當時畢竟蕭師父在處理,隻聽說,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如果是凶手作案,那這凶手可真是不挑,好像隻要是死人……對他來說都是好的。”

楊儀聽著這話,心裡有點彆扭。

起初她不知自己為何會覺著不自在,直到薛放攏著她出門的時候,她才想了起來。

死人,確實也有好處。

對於楊儀而言就有一個“好”的原因。

那正是之前她跟母親洛蝶生活的時候,洛蝶為逼她醫術精進,自然不會隻叫楊儀讀死書,三天兩頭,除了叫她剖一些兔,雞,貓,犬乃至豬羊之類的外,偶爾,也會弄一具真正的屍首。

所以當初在蓉塘,楊儀麵對“猴屍”,才會那樣冷然麵不改色。

她一走神,薛放即刻察覺:“怎麼了?彆被熏壞了吧。”

真要帶她出門,院子外響起呼喝之聲。

兩人才走出屋門,就見院門口幾個巡檢司的人大步出來:“誰讓你們……”

猛抬頭見是薛放,頓時大驚:“十七爺?”

薛放一看來人:“怎麼又是你?”

原來這闖進來的,竟仍是前日在此處喝問過薛放的雞鳴縣小火長。

那火長見是薛放,立刻放鬆下來,滿臉含笑上前半跪:“不知者不怪罪,十七爺,給您賠不是了。”

薛放嗤地笑了:“你們怎麼來的這樣快?”

火長往外看了看,見幾個村民正在外頭探頭探腦,他跟手下交代了幾句,那人便先跑了出去。

火長才對薛放道:“您有所不知,從前日發生那件事後,這十裡八鄉的很快傳遍了,這些莊子裡的人都怕了,竟自發湊錢,雇了些大膽的壯丁在墳場周圍巡查,尤其是那才死了人的人家,個個提防,十七爺,這可不是好事。”

百姓們這樣惶恐,巡檢司當然也不敢怠慢,雞鳴縣巡檢司加派人手,日夜巡查。方才這小火長便帶了手下,正在村外的墳地那裡經過,不料莊子裡的人因看見薛放揭了封條,不知緣故,急忙跑去告訴,他們這才飛速趕來。

說話間,他們從院內走了出來,此時那小火長的手下正在對圍觀的村民道:“放心放心,你們隻管散了,這不是什麼可疑的人,這位可是我們巡檢司的薛十七爺!他是個頂天厲害的人,有他出馬,這案子很快就能破!”

村民們聽說的如此堅決不容分說,各自安心,這才慢慢散開了。

薛放轉頭,悄悄地對楊儀道:“聽見了麼,又一頂高帽子,我若破不了案,他們的唾沫星子怕都要把我淹死了。”

楊儀沒出聲,那小火長卻瞅著她:“十七爺,這位是……”

薛放道:“這位是……楊先生。”

小火長不曉得“楊先生”是什麼,遲疑地望著薛十七郎,又不敢貿然相問。

薛放倒是讀懂了他的疑惑,便道:“楊先生是我請來的幫手,橫豎你知道,她是比我還要能耐的人就行了。”

楊儀猛地抬頭看向他。

小火長卻精神一振,趕緊向著楊儀拱手見禮:“失敬了楊先生,十七爺已經是夠能耐的了,楊先生必定是有大本事的人。”

縱然楊儀再淡然,也忍不住有點臉紅:“我隻是隨行而已,不必如此。”

薛放對那小火長道:“屍首在哪兒?”

小火長聞言皺眉道:“前兒帶回了巡檢司,把半個衙門的人都熏得苦不堪言,聽我們隊正說,已經爛的那樣,自然查不出什麼,不如趕緊埋了了事。”

薛放看向楊儀,楊儀道:“去看看?”

上車的功夫,楊儀轉頭對薛放道:“旅帥不要動輒跟人亂說。”

“我亂說什麼了?”

“什麼比誰能耐,我哪裡那樣了?”

“我心裡你就是這樣的。”薛放理所當然的。

楊儀啞然。

他攥著她的手:“上去吧,還得走一段,日頭漸漸大了,彆曬壞了。”

楊儀原本不想他跟自己同一輛馬車,如今見他竟不像是要上車的樣子,不由問:“日頭這麼毒,你呢?”

薛放道:“我跟他們一起騎馬。又不是女孩兒,還怕曬?”

此時那負責帶路的小火長叫了個手下來,嘀嘀咕咕不知說什麼,那人便先騎了馬兒飛奔而去。

小半個時辰,已經到了雞鳴縣巡檢司衙門。

楊儀還沒下車,就聽到外頭有許多聲音,齊刷刷地大聲道:“給十七爺請安。”

她吃了一驚,忙撩開車簾,竟見前方巡檢司門口,站著兩隊士兵,又道:“賀十七爺高升!”

薛放人在馬上,顯然也是沒想到這個陣仗,他哈哈一笑:“我以為你們站在這裡,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怎麼弄這套?”

此時,雞鳴巡檢司的旅帥陳獻從台階上走下來,笑道:“難道十七爺當不起嗎?”

他竟是天生一張娃娃臉,年紀也不大,看著最多十六七歲。

薛放跳下馬,驚喜交加:“陳十九,怎麼是你?”

陳獻笑道:“怎麼不能是我?是在你眼裡,我還是那個挨了打不還手的小屁孩子?”↓思↓兔↓在↓線↓閱↓讀↓

薛放瞪著他,終於一拳敲在他肩頭。

陳獻也還給他一拳,兩個人相視而笑,張手抱了抱,十分親熱。

屠竹那邊扶著楊儀下地,見狀便跟楊儀低低道:“這個陳旅帥應該也是咱們旅帥的舊識?看著交情很好的樣子。”

楊儀望著陳獻的娃娃臉,心裡驚跳了一下:陳十九?

那帶路的小火長轉到跟前:“我們旅帥早就交代,要抽空好生請請十七爺,我才自作主張叫人先回來報信的。”

薛放笑道:“怪道你鬼鬼祟祟,我還以為不安好心。”

陳獻道:“確實不安好心,今日你不醉倒過去,彆想離開。”

薛放感慨:“沒成想你竟然是雞鳴縣的旅帥,怪道你手下這些人這麼勤謹,可見你教導有方,快叫人散了吧,大太陽底下,彆都在心裡罵我。”

陳獻道:“他們比我還盼著你到呢,你如今是京畿巡檢司的人了,又到了這裡,這些人包括我在內聽憑差遣。”

薛放笑道:“真是的,我本想著今兒可以試試京畿巡檢司的威風,居然又用不上了。”

旁邊那小火長道:“十七爺自個兒就是威風,比京畿巡檢司的招牌還好使呢。我們旅帥不衝著您,誰耐煩弄這些。”

薛放看看他又看看陳獻:“你手下的人都這麼伶俐會說話?”

陳獻道:“你不看看是誰帶出來的兵。我們能耐雖比不上十七爺,難道動動嘴還不成?”

薛放笑道:“趁早彆如此張揚。昨兒馮老將軍還把我當麵罵的狗血淋頭,說要盯著我呢。”

他跟陳獻寒暄著,不住地轉頭看楊儀。陳旅帥也發現了:“這位是?”

薛放道:“你是打算把我堵在門外這麼一直說下去,是想誠心曬曬我?”他哪裡怕曬,不過不想楊儀陪站而已。

陳獻笑道:“隻顧高興了,請。”

進門的時候,薛放特意慢了一步等待楊儀,陳獻也跟著回頭看。

楊儀因知道他們的關係極好,進去恐怕還要一番寒暄,便跟薛放道:“旅帥自便,叫人帶我去看看屍首就罷。”

薛放道:“那怎麼成,我陪你。”

楊儀忙道:“不用……”

陳獻聽了個正著,當下道:“既然要看屍首,那也成……我正想著趕緊把那東西處置了,這個天氣再放兩日,衙門裡都不用住人了。”

當下竟不說笑,親自領著薛放跟楊儀往後衙去。

雞鳴縣的仵作顯然不很高明,不過這也難怪他。

尋常人連多看那屍首一眼都不能夠,何況這種天氣,那般情形,又爛的不成體統,還要湊近了細看,神仙也難為。

楊儀才要進門,就給薛放一把拉住,他有點擔心。

其實,薛放以破案為由攛掇楊儀出府,卻不隻是為了這案子難辦。

再難辦的案子,都必定有個缺口,他深知。

找到缺口就好辦了,他並不打怵。

之所以讓楊儀出來,是他想要她出來。

不知她生死的時候,拚命要知道真相,確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