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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421 字 6個月前

卻有種奇異的感覺,不由自主又轉回頭來。

正那人也抬眸向著此處看過來。

兩人目光相對,楊儀看清楚那人的容貌,雙目圓睜。

她踉蹌著後退兩步,手中提著的包袱也隨之墜地。

這瞬間,有個稱呼在喉嚨裡掙紮,幾乎衝出來,卻又像是被捆住了翅膀的鳥兒,並未出發聲。

就在這時,靈樞扶著俞星臣,極緩慢地出了船艙。

俞星臣一掃,就看見了岸上那人。

那人大概三四十歲年紀,身著一襲月白色團花紋織錦袍,頭戴烏紗鑲玉的子瞻帽,相貌雅俊,氣質清貴。

他將目光從楊儀身上轉開,竟看向俞星臣。

他一手抬起向著俞星臣擺了擺,右手垂在腰間,輕輕捋著下頜長須,儒雅清瘦的臉上露出溫和嘉許的微笑。

此刻,船靠了岸。

短短的寬木板搭在船舷跟渡口之上。

楊儀卻無法踏出一步。

直到俞星臣走到她身旁:“楊儀。”

“他怎麼會在這裡?”楊儀垂頭問。

俞星臣道:“登老爺先前在蘇州辦差。大概是順路過來。”

“大概?順路?”楊儀盯著俞星臣:“你告訴了他。”

俞星臣的臉上掠過一點不自在,他仿佛要解釋,但他從沒有主動跟人解釋的習慣。

其實,早在過焦山渡後,俞星臣就寫信告知了楊登此事,另外還有一封信,是給京內的。

可是,就在先前遇刺後,俞星臣便改變了主意。

隻可惜,已經晚了。

楊儀冷笑道:“所以你肯叫我走?你知道他會來這裡,料定我走不了是不是?”

俞星臣輕輕咳嗽了聲,震得傷口發疼:“不,在前頭、我是真心想放你走。”

“謊話,”楊儀死死地盯著他:“你明知道我來金陵會跟他碰麵……你為何不事先告訴我?”

俞星臣無言以對。

此時岸上的人看見他兩個在說話,本來含笑溫文的臉上,笑意忽然慢慢地收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驚詫。

楊登的目光在楊儀跟俞星臣之間轉來轉去,然後落在了楊儀身上。

方才那隔空一瞥,其實他並沒有認出楊儀。

隻是看到俞星臣跟楊儀說話的樣子,才突然醒悟。

楊登捋胡須的手早已經放下,不能置信地盯著楊儀,把她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

他直著雙眼,滿臉震驚,無法掩飾。

直到身旁管事提醒:“老爺?老爺?俞主事將上岸了。”

第99章 三更君

◎懟夫懟父,今夕何夕◎

楊登好不容易在臉上擠出一點笑,迎著俞星臣:“俞主事,總算……”

話未說完,他總算察覺俞星臣的臉色不對:“你這是、哪裡不適?”

俞星臣稍微抬了抬左手,一笑:“路上有些許小事,世翁勿驚。”

他轉向身後的楊儀,又看楊登。

楊登咽了口唾沫,複看向楊儀,眼神有些閃爍:“啊……這、不如到下榻之處再說?”

他仿佛手足無措,倉促向俞星臣探臂:“主事請。”

俞星臣並沒立刻就走,而是望著楊儀。

當著楊登的麵兒,他知道該改口了,可望著她雪一樣的臉色,那聲“姑娘”終究叫不出來。

“你先。”俞星臣輕聲說。

楊儀似冷非冷地哼了聲,並不謙讓,也無言語,邁步往前走去。

“這……”楊登驚疑莫名。

可不容他開口,俞星臣已經握住他的手,沉聲道:“世翁,詳細容後再稟,請。”

他的態度溫和,卻不乏鄭重跟堅決。

楊登同他目光相對,終於點了點頭:“好,請。”

楊儀上了一輛車。

俞星臣的信早在幾天前就到了金陵,金陵的人估摸著也就這兩三天的功夫,船就能到。故而每天都派人來看。

轎子車馬都是現成的。

俞星臣確實知道楊登在蘇州,恰好當時他跟楊儀水火不容的,他清楚楊儀不願乖乖跟他回京,可如果是她的父親現身……她應該不至於那麼逆反。

焦山渡的時候他是這麼打算的,先斬後奏,斷了楊儀的退路。

直到那一場刺殺,讓他霍然看到了事情的另一麵。

俞星臣的確可以告訴楊儀,楊登會出現在金陵。

但猶豫再三他還是沒有說。

個中緣故,大概連他自己都還沒鬨清。

俞星臣避開受傷的背,斜靠在轎子邊兒上。

雖然靈樞已經再三叮囑轎夫們輕些搖晃,但每一次的轎子上下,俞星臣都會覺著傷口也被扯動那樣生疼。

這幾天,他腦海中不時地回想當時刺客一劍襲向楊儀的場景。

楊儀多半沒發覺,但是俞星臣很清楚。

那刺客如果真要殺她,並非難事。

雖然當時俞星臣緊緊抱著楊儀,護住了她的頭跟上身。

但刺客隻要毫不猶豫地將劍直刺過來,那把劍會很輕易地刺穿他的手臂或者哪裡,同時也致楊儀於死地。

問題是,那冷血凶狠的殺手竟然沒有這麼做。

俞星臣記得驚鴻一瞥間,那一雙眸子盯著自己時候散發出的深意。

那人當然是想取楊儀性命,而之所以沒動手的緣故是——俞星臣。

若不是怕傷到或者、會失手殺了俞星臣,又怎會猶豫放棄。

俞星臣自問,在楊儀的這件事上,他並沒做錯什麼,也沒有什麼實在見不得人的。

但被那刺客一瞥,他心裡忽然有了鬼。

俞星臣想,也許,他真的沒有他自己以為的那麼無辜。

金陵城內一處小小彆院,車馬陸續在此停下。

楊登是騎馬的,翻身下地,回頭,見楊儀自車內出來,而原先伺候俞星臣的靈樞,趕忙上前伸長了手臂要扶她。

楊儀但凡能夠一躍而下,就不會理他,可到底不敢高估自己的腿腳,還是在他掌心搭了一把。

靈樞竟是滿麵緊張,生恐她不小心崴了腳或者如何。

楊儀卻仍淡淡地,不怎麼理會。

楊登越發狐疑。

那邊,俞星臣自轎內出來,另有侍從扶著。

先前在岸邊,楊登因為失神,並未認真打量他,此刻才察覺他似乎行動不便。

當下便撇了楊儀,趕忙走到俞星臣身旁:“主事到底是怎麼了?”

俞星臣因為路上顛簸,加上心事太沉,背上一陣陣抽痛,此刻竟不敢出聲。

楊登見他臉色發白,額頭見汗,也不管如何,忙卻切他的脈。

“莫不是……傷了哪裡?”楊登驚愕地看著俞星臣,急切間拿不準他的脈。

他的右手聽不真切,便又換了左手。

俞星臣勉強一笑:“無妨,入內。”隻簡略地說了這四個字,再不能開口。

此時靈樞陪著楊儀往內,卻也擔心地看向俞星臣這邊。

楊儀道:“你主子看著不太好,你不趕緊過去救火?”

靈樞道:“大人叫我伺候著……說是這兒沒個使喚的人,對您不便。”

“我不是那種天生在閨中嬌生慣養處處缺不了人的大小姐,”楊儀橫著他:“你去告訴他,不用。再跟著我,我就當你是來盯梢的。”

靈樞低著頭,小聲道:“登老爺在這裡,好歹先陪您進去。”

楊儀不禁看向俞星臣跟楊登的方向。‖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前世,堪稱跟她“羈絆”最多的兩個男人,也是最叫她煩心惱恨的兩個男人,竟湊成一對兒了。

就仿佛上天覺著她不夠痛苦煩難,所以才特意給了雙份的驚喜。

隻是,原先楊登不在,她可以背著包袱,瀟灑而去。

但楊登畢竟是她的父親。

叫她當著他的麵,倉皇而逃般的扭頭就走?

從入宅到前廳,其實沒多長的路,俞星臣已經濕透了中衣。

正愈合的傷口,被汗浸泡,更得像是用刀子在刮一般。

他幾乎虛脫。

倒在雕花太師椅上,隻顧發著顫喘氣兒。

楊登雖察覺他情形不好,卻想不到竟是如此地步,又因不知道他傷在後背,一時不知如何處置。

伺候的侍衛因怕說錯話,並不敢就當麵多嘴,還好靈樞及時趕了進來。

楊登這才明白,急忙將俞星臣外袍除去,還沒解中衣,就瞧見背上殷出鮮血。雖不算很多,但也實在觸目驚心。

靈樞先有點慌:“我去叫楊先生!”

楊登正想細看俞星臣的傷,猛地給他這一句弄得迷糊:“楊先生……哪一位?”

靈樞呆了呆。

還未回答,俞星臣道:“她……身邊可有人、跟著?”

靈樞忙道:“就在外間,大人放心。”

楊登心驚之餘,心中有萬千個疑問,隻是俞星臣一時不能同他說話,隻得先將他中衣除下。

當看到俞星臣背上的傷之時,楊登赫然色變:“這是怎麼?”

靈樞低低道:“路上遇到了刺客。”

“刺客?”楊登很是震驚,又細看他的傷處:“這……已經給縫合了?這是誰人所為?”

靈樞道:“楊先生……咳,就是姑娘。”

楊登瞪著他:“楊……儀?”

靈樞點頭:“可有不妥嗎?”

楊登眉頭微蹙。

平心而論,這傷處置的並無不妥不說,而且極為乾淨利落,傷口顯然是因為特意清理過,所以並沒有見任何膿血,些許的紅腫,多半是因為路上磋磨,方才又被汗水濕透。

至於流血,應是因為走動或者乘轎之時,那才有點愈合的小傷處給扯裂開來。

楊登湊近打量片刻,又叫靈樞取乾淨的帕子,把那些汗跟殘血小心擦拭乾淨:“還好,縫合處並沒有掙開,再敷些傷藥,靜養幾日便會好。”他說完這些,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可有內服的藥?”

靈樞道:“起先是十灰止血散,後又改了清熱敗毒散和神效黃芪湯。”

楊登忖度著,若有所思道:“這……倒也罷了。不過……”

他看著臉色蒼白似閉目養神的俞星臣,喃喃道:“她就是楊儀?為何竟是男裝,這般不像樣。”

若不是這一路相處,靈樞必會讚成楊登此話,但如今他的心境已然不同。

聽了這句,竟極想反駁楊二爺。

不料他還沒開口,俞星臣道:“是……我叫換了,女裝畢竟、過於打眼。”

楊登仿佛感覺心裡的疑惑得到了合理解釋,忙道:“到底是你想的周到,說的是,若給人知道你跟……一路過來,畢竟也是不便。”

俞星臣緩過一口氣來,稍微坐直了些:“多謝世翁體諒,我也正因有此疑慮,才……咳,發信給世翁,叫您過來接應,免得給人知道是我陪著,影響……姑娘聲譽。”

楊登俯身,握住他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實在讓你費心了,你且養傷,我……”

他的意思是他要去找楊儀,俞星臣卻有些不安:“世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