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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326 字 6個月前

又稍微安心。

她才發現原來這些衣裙,都是套在她原本的袍服之外的,因她身形過於單薄,縱然多加了兩件,都絲毫不覺臃腫違和。

俞星臣淡淡地說道:“本來想找個丫頭伺候,隻是怕急切間找不到可靠之人,所以隻能權益如此,待會兒叫人再送幾件衣裙,你自己換上便是。”

“我不換,不必勞煩!”楊儀不知該怎麼形容俞星臣了,他怎麼竟有閒心乾這些惹人厭煩又無用的事,等等……

忽然楊儀反應過來:“你、是怕有人認出我,所以特意給我弄這些的?”

俞星臣見她竟自己明白了,倒也沒有隱瞞:“雖說楊易已死,但先前薛十七郎為你,弄的那樣大陣仗,整個羈縻州的馬幫之人幾乎都知道您‘楊先生’,在那龍蛇混雜之地,若不喬裝一番,為人察覺,豈不是壞了你的替罪大事麼?”

楊儀道:“你怎麼不說是怕人發現,也壞了你俞大人的好事。”

俞星臣冷哼了聲:“楊儀,你不用跟我這般橫眉豎眼的,我知道你不想離開羈縻州,你還惦記著薛十七郎是不是?大約,是想有什麼機會便仍回他身旁去?恐怕人家可沒這般記掛著你。”

“我為什麼指望他記掛我?可我若不惦記他,難道要惦記那些佛口蛇心、嘴甜心苦的人?”

俞星臣頓時聽出她話中又有針對之意,轉身就要走,可忽然止步:“我勸你彆不知好歹,這次若不是我,你早就就算計的死在監軍所,屍骨無存了。”

楊儀坐了會兒,正覺著不適,下意識要去找自己的花布袋。

可突然想到,那已經給了屠竹,讓他轉交薛放了……隻是不知道他到底給了沒有。

她恍了恍神,想到從此興許見不著薛放了,心裡一陣寒冷:“從我進監軍所的那一刻,我就沒想過會活著出來,何況我並沒求你相救,俞大人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好,就算我自作多情,那我索性好人做到底,就把你送回楊家。你也不用謝我,隻好好地隨我回去就是了。”

他分明知道楊儀不肯回去,便故意這樣刺她罷了。

楊儀捏著衣領口,眉頭微蹙,似咳非咳。

俞星臣看看她,又看看桌上的茶,本想叫她去自己去弄,可望著楊儀發白的唇色,俞星臣心想:“罷了,我又何必跟個生了病愛賭氣使性子的弱女子一般見識……”

於是自己過去,倒了一杯水,送到楊儀跟前。

楊儀看了看他送過來的水,並沒接。

俞星臣道:“怎麼,是怕我在水裡下毒?”想到在笏山監軍所,她嫌棄自己拿過的藥臟,頓時刺心,便把茶水往地上一潑:“看來你是不渴。”

等俞星臣拂袖離開,楊儀才又起身,自己緩緩走到桌邊,倒了一口茶喝。

她不知道自己離開笏山多遠了,不過方才聽俞星臣的話,好像已經出了羈縻州。

望著身上的女裝,楊儀一陣煩惡,忙解開衣帶裙子,脫下來扔在地上,又將頭發迅速梳成一個髻,因沒有網巾,便找了塊帕子暫時係了。

方才她醒來的時候,大概是清晨,因為船艙內逐漸明亮起來。

楊儀養了會兒神,覺著好過了許多,心裡也把先前的事更想清楚了……她有點後悔失算。

那搭帕裡頭有她所有家當,除了少數幾顆沒吃完的藥外,還有她從來不離身的針囊,還有桑白皮線等要緊東西。

當時以為必死,自然就沒想彆的,竟一股腦都給了薛放。

現在她在船上,想吃個臘梅丸都難,萬一將來要用到針灸之類,更加無處著落了。

可忽然又想起,俞星臣的話也不知能不能信,薛放當真無恙了?她隻記得最後的時候,是溫英謀在身旁。

聽俞星臣的語氣,難道他跟溫監軍……商議了什麼?否則他怎會把自己弄監軍所弄出來而無人知曉?

不過,又想起薛放說溫英謀是值得信賴等話,想來以溫大人的聰明,若沒有十足把握讓薛放脫罪,絕對不可能答應俞星臣什麼。

楊儀思來想去,總算吃了顆定心丸。但接下來她要麵對的,則更加叫她煩心了。

因為俞星臣要帶她回楊家。

起初楊儀覺著俞星臣興許是受楊甯指使,可對楊甯來說,自己回去楊家……似乎沒什麼好處。

那俞星臣又是哪根筋不對。

當然他自己說的要幫楊登找親生女兒之類,完全是臨時的借口,楊儀才不會信。

她是不願回楊家的,偏偏身不由己。

靈樞自艙門口進來,楊儀聞到一股淡淡奶香,原來他送了飯來,可除了白粥之外,竟還有一碗很濃的雪白之物。

楊儀細看,不由詫異:“這是……醍醐酪。誰給的此物?”

靈樞道:“是我們大人吩咐叫弄的,此物很是難得,要用上好的酥酪煉製,十斤才能得一盅呢,不過據說對先生的咳喘吐血,是最有效的。先前您昏迷不醒,都是喂這個,才得過。”

楊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醍醐酪”的法子,世上很少有人知道,一般用三十斤的上用好酥油熬製所得,對付肺病咳嗽帶血,比一切的方子還起效用,尤其適合她這種陰虛體質之人,清潤滋補,比些人參肉桂之類要強。

“他怎麼會知道這個方子?”

靈樞回答:“大人並未告訴過,隻吩咐這樣做而已。”

楊儀忍著驚愕,見他要退出去,便問:“船上可有藥材等物?”

靈樞正把地上的衣物撿了起來,聞言道:“這倒是沒聽說,我去問問,先生需要什麼藥嗎?”

楊儀想了兩樣,隨口說了。

靈樞去後,楊儀端詳著麵前的醍醐酪,一口一口都吃了。

她不曉得俞星臣哪裡知道這樣的方子,但她清楚自己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身體實在太差,如此乾什麼都難,所以想快些調養起來,再做打算。

偏偏手上什麼藥都沒有,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這日,俞星臣並沒再跟她照麵,靈樞除了送吃食,也不曾來打擾,隻說船上藥材極少,要等靠岸之時去置買。

又道:“前方是焦山渡,今夜會停一宿,先生精神若好些,可以上甲板散散心。”

近黃昏的時候,楊儀覺著氣息平和了些。

此時船正靠岸,隱約聽到外頭有說笑聲響。

他們所乘的這艘船頗大,船艙中也有數個房間,俞星臣大概都在上麵,所以一直沒跟楊儀照麵。

她在底下休養了一天,也覺著悶了,便欲出去透透風。

順著樓梯向上,無人攔阻,耳畔卻聽見似乎有琵琶彈唱的聲音傳來。

楊儀緩步而出,上了甲板。

定睛看時,見周圍也有同樣停靠的一些船舶,各自燈火通明,人影晃動。

不遠處大概是村鎮,有點點燈光閃爍。船底,夜風吹著河水,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楊儀轉身掃了眼這艘船,卻見船的花廳內,雕花窗敞開,俞星臣背對此處坐著。

在他前方,坐著一位花容月貌的花娘,正抱著琵琶,音調婉轉的唱:“約情人,約定在花開時分,牡丹台芍藥欄整葺完成,等著那花發芽,奴交運……”

這是坊間極有名的一首豔情小曲兒《掛枝兒》。

他竟然還有這種愛好。

真叫人驚喜連連。

楊儀目瞪口呆,而後冷笑著拂了拂袖子。

正欲向欄杆前去吹會兒夜風,無意中卻發現甲板上連著岸邊的搭橋還在,而且周圍竟無人看守。

相隔不遠的岸上,有行人挑燈經過,時不時也傳來招呼談笑之聲。

楊儀的眼睛直了幾分。

假如從這裡過去,頂多隻要十幾步,就會上岸。

第94章 新的加更君

◎不舉之症,清水明玉◎▽思▽兔▽在▽線▽閱▽讀▽

楊儀屏住呼吸,回頭看看還在廳內聽曲的俞星臣。

每次跟他照麵都叫她倍感不適,何況還要一起往京師。

如果在這裡一走了之,正合心意。

前方燈火幽微的岸似乎在召喚著,就算是麵對未知,也比跟俞星臣同在一船更叫人向往。

楊儀不由自主往搭橋方向走去。

就在她即將到了船舷旁之時,船廳內隱約是俞星臣的聲音:“夜路難行,江邊水冷,你身子又不是很好……”

楊儀猛然止步。

俞星臣卻繼續說道:“難為還惦記不棄,竟親自前來一見。”

她無意識吐了口氣,這才意識到他所說的另有其人。

就在楊儀將轉身還未回身之際,目光遊弋,她無意中卻發現在旁邊花廳外間一側,船舷陰影裡,有身影悄然而立。

此時楊儀陡然明白,這裡並不是什麼無人看守,俞星臣哪裡有這樣粗心大意,隻是明麵上寬鬆懈怠而內嚴罷了。

廳內花娘停頓,隻有琵琶曲還在繼續。

一個輕若無力的聲音說道:“你若肯上岸,到我府裡一坐,我自然不必特意走這一趟,你偏不肯。那就隻能是我來了。”

俞星臣淡笑了兩聲:“並非不領盛情,委實是行程趕的急,不便耽擱。請白兄見諒。”

大概是得了俞星臣的授意,那花娘掃了掃琵琶,繼續唱道:“將近清明了,花蕊頭兒不見生,此際將開也,這等遲得很。”

餘音嫋嫋,甚是動人,那一句“將開也,遲得很”,依稀透出幾分眷戀惆悵之意。

俞星臣道:“這曲兒雖是常見,難得唱出了彆樣韻味。”

先前那人道:“你隻覺著這些濃詞豔曲不上台麵,殊不知個中有真味道。”

此刻,那花娘站了起身,向外退出。

另有幾位樂工上前,正欲彈奏,俞星臣道:“不必,都且退下。”

眾樂工各抱樂器,退出外間等候。

那白兄忙道:“怎麼不聽?這一班可是我親自調理出來的,尤其是新加入南邊的蘆笙,樂調大有不同,是我的得意之作,彆處是聽不到的,因你不去,才特意叫他們來,不聽豈不可惜。”

俞星臣道:“兄也該多用些心思在自己身上了,整日鑽研這些奇技%e6%b7%ab巧,虧了身子,這般年紀若有個好歹,豈不是舍本逐末。”

那人笑了:“我這身子……無非是這個樣子,也不能再如先前一般整日秦樓楚館的流連,已經改了很多了,你隻管放心。何況家裡嬌妻美妾,又才得麟兒,我也是收了心,不去乾之前那些營生,要不然,今晚上哪裡隻帶一班樂人,怎麼也要弄幾個美人兒來儘歡才成。”

楊儀聽到這裡,十分刺耳,隻覺著夜風之中都突然多了些脂膩粉濃之氣。

既走不了,正思忖還是回艙內去罷了,岸上卻突然有腳步聲響。

一道人影從搭橋上,身形輕快迅速地走上來。

楊儀順勢裝作看光景的,往旁邊退開半步。

那人卻正是靈樞,還沒上船就看見楊儀在此,正欲行禮,廳內俞星臣卻揚聲:“怎麼?”